第三章 入學

蟬鳴兮夕曛，聲和兮夏雲。白日兮將短，秋意兮已滿。

十里村的蟬鳴，從初夏起就一直不絕於耳，到了仲夏，已經叫得頗為嘹亮了。

都說蟬鳴一夏，不過秋，伴著最後一絲微弱的蟬鳴，十里村徹底告別了炎炎夏日，迎來了涼爽的秋天。

算算日子，東子也該出發去學校報到了。

……

十里村，東子家。

晚風庭院綠柳舞，淡雲來往月疏疏。

清風徐徐，柳條微擺，一家三口一齊坐在庭院里，享受著最後的相聚時光。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再親的人也會離我們而去，我們這一生都在不停的重複著送別、離別。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是親人的分別，

「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是友人的分別，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是愛人的分別。

雛鷹終歸要長大翱翔天際的，二老深知，就算再舐犢情深，也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

「東子，明天就要去學校報告了，該帶的生活用品都要帶著。到了學校要和同學們好好相處，不要打架。還有，生活費不夠了，記得叫我們給……」二老對東子絮絮叨叨個不停，空氣中瀰漫著的傷感氣氛，令人心頭愈發沉重。

……

黑暗漸漸隱去，第一縷晨光撒在了十里村的土地上。

因為十里村距離鎮子還有一段路程，所以天才蒙蒙亮的時候，東子就準備出發了。二老腿腳不便，把東子送到村頭就匆匆告別了。

從十里村到鎮子，大約要有一個小時的行程。六點出發，東子七點就到了鎮子的車站。客車是七點半發車的，等了約莫半個小時，客車開始啟動，車輪緩緩滾動著。

是時候告別十里村了，東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像是下定了離別的決心。

客車開始慢慢地加速，越駛越快，沿途的風景刷刷而過，離十里村也越來越遠了。馬路有些凹凸不平，車子行駛在上面不規律地顛簸著。

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不斷地「流逝」，東子是有些難過的。雖然說，十里村給東子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但好歹也是他土生土長的地方。等他讀完大學，開始工作了的時候，東子是想要對這個村子一探究竟的。當然，要是村子依舊還是那般神秘，東子想把二老接走，就在工作的地方，三個人一起租房子住。

願望總是美好的，但現實通常是給人一種無力感，讓人無比難受。想到雙親年事已高，能否等到他念完大學還在世很難說，也不知道上天是否會給自己一個孝敬父母的機會。一念至此，東子剛剛還因為要上大學而有些雀躍的心立馬沉下去了，情緒稍稍低落。東子嘆了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說的大抵就是這個意思吧。

洛城，是東子大學所在的城市，距十里村並不算遠，坐客車的話大約需要三個小時就可以到了。照這樣說的話，實際上東子是可以經常回十里村的，往返的路上並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尤其是到了周末的時候，學校沒課，完全可以選擇回家的。

雖然二老也和東子說，學校離家裡不算太遠，要經常回來看看。東子也想時常回家看看二老的，往返的車票雖然對於大多數家庭來說並不算貴，但是對於東子這樣的家庭來說，就是有些小破費了。而且東子也有自己的想法，東子想在上大學的時候勤工助學，周末就去打打兼職，賺取生活費。如果能盈餘下來一些錢的話，還可以寄給父母。東子是十分不願意看著已經如此年邁的父母因為生計，不得不下地里干農活的。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對於大學的生活，他已經在腦海中逐步擬定詳細的計劃了。

客車在快速行駛著，車窗外的景物飛速變換，東子緩緩閉上了眼睛，思緒萬千……

九月的洛城，是十里村的七月。

瓦藍瓦藍的天空看不到一絲的雲彩，十二點的太陽可以說是艷陽高照。熾熱的光芒無情地炙烤著大地，空氣的溫度變得灼熱。雖然不是雨天，但是街上的行人大都打著傘，躲避著這咄咄逼人的耀陽。較高的溫度似乎會抬高身體的血壓，影響人的脾氣。街上的行人因為一點誤會爭吵起來，相互推搡中，剛買的雞蛋不小心從袋中跌落，碎了一地。清涼的蛋液與滾燙的水泥地交融在一起，不斷地冒著氣泡，滋滋作響。

三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客車在一次又一次的顛簸中，終於行駛到了洛城的車站。

車上清爽的空調與洛城逼人的溫度彷彿是冰火兩重天。東子前腳剛踏出車門，滾燙的空氣似乎是嗅到了車裡的清涼，爭先恐後地大量湧進車內，向他迎面襲來，長時間的久坐，會導致肌肉暫時的僵硬和腿腳的麻木，剛下車的東子，身體還沒活動開來，頓時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東子晃了晃略帶迷糊的腦袋，拉著行李箱走出了車站。還在車上的時候，東子已經查了導航，車站距離大學並不算遠，也就十五分鐘的步行路程。雖然這天氣並不打算讓行人好受，但車站打車實在是貴的讓人心疼，東子還是選擇步行過去。

炎熱的夏日，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東子早已經被這鬼天氣折磨地大汗淋漓了。汗水打濕了東子的白襯衫，也打濕了後背與背包的交接處。短短的十五分鐘，給東子感覺好像是在十里村的太陽底下，幹了一下午的農活似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只要肯走下去，一步一步總會到的。按照導航的提示，不多時的，東子終於還是抵達了學校正門前邊。

東子向前看去，入眼的是恢弘的校門。這一建築，整體採用對稱結構，水平方向大體是半圓狀的弧形，垂直方向矗立著六根粗大的圓柱，彷彿是一個張開的手臂，迎接著來自各地的學子。校門是白色調的，每一根柱子表面都刻有幾朵雕花，給人一種聖潔的感覺。整體上看，正門的設計保持著傳統建築的古雅、簡潔，然而卻又清新而不落俗套，令人眼前一亮。

東子看著眼前氣勢恢宏的校門，心底多少是有些震撼的，同時一股驕傲之情也油然而生。高中日夜的苦讀都是值當的，東子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去報到了。

向前走了幾步，東子剛踏入大門，校內的景物一股腦地映入眼帘。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縈繞心頭，莫名其妙地，東子頓時感覺一陣眩暈，一股噁心的感覺湧上喉嚨，東子忍不住地用力乾嘔了幾下，眼前突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