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那個男人，達尤君

『噔噔噔……』

有人快步上樓梯的聲音傳到露藍的耳朵里，好不容易放下了一點點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小竹籃，我來接你了。」

門外傳來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語調溫柔卻鏗鏘有力。

「呃？」

露藍的心咯噔了一下。

這個聲音..她認得，只是太久太久沒有聽到了。

難道是緊張過度出現幻聽了？

「小竹籃，你別怕。我來晚了。」

聲音再度從門口傳來，露藍蜷縮的身子慢慢放鬆，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你不要緊張。小竹籃，是我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這個世界上，只是講話就能讓露藍覺得如此溫暖的，只有一個人..

果然..真的是嗎？

緊緊捂住口鼻的雙手，一下子鬆開，露藍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小竹籃，我可以進來嗎？」

心裡激蕩層層漣漪，露藍『蹭』的一下要坐起來，腦袋撞上了遮擋身體的木板。

「哎喲……」

露藍摸著撞疼了的腦袋，稍稍推開木板，從縫隙間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人。

那是一個身著深色制服的男人，他剪了一頭短短的頭髮，不算大的眼睛炯炯有神，挺拔的鼻子下是正開合著說話的嘴。

「小竹籃，你沒事吧？」

竟然真的是他。

露藍在心裡抽著涼氣，沒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再看到這張臉，聽到這溫軟的聲音。

「真的是你…」

露藍站起來，和他四目相對。

霎時間，空氣彷彿靜止一般，兩個人的眼睛里都跳耀著相同的光芒。

「是我，我來接你了。」

驚嚇過度的冷汗、頃刻間湧上心頭的激動，統統在這一刻在露藍的臉上反應出來，化作一道道水珠從她的額間滑落。

「達…尤…君………」

「嗨，我的小竹籃，我們，真的好久不見。」

露藍怔怔地看著他，愣了半晌，才從嘴裡蹦出幾個字。

「竟然..真的是你？」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達尤君。露藍久久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二年前，露藍接到了一通來自遠方的電話。電話那頭，一個嘶啞的聲音很沉重告訴她，達尤君在昨天已經病逝了。

達尤君，是和露藍一起長大的傳說中的青梅竹馬。

兩個媽媽是關係很好的密友，而且兩家住得很近。兩個孩子自然而然的一起長大，一起瞎胡鬧。

密切的關係一直保持到露藍上高中。

達尤君比露藍大幾歲，露藍念高中時，達尤君踏上了去遠方求學的路。

儘管後來相隔很遠，再沒見過多少面，但兩個人的感情一直沒變，也不曾斷聯。

直到某一天，露藍再也聯繫不上達尤君，直到……接到了那個從此無法再相見的電話。

「真的好久……好久不見了。」

「大……魷魚……」

露藍眼圈一熱，淚水不止的往下掉。

「你怎麼還哭了？。」

「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留下，自己腳底抹油就走了？」

露藍既委屈，又突然覺得生氣，捂著臉頰制止不了淌下來的眼淚。

「我不是故意的，小竹籃。丟下一個人，我也很難過。」

「這樣見面算什麼？」

「別哭啊，小竹籃。至少，我們現在又能見面了。」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小竹籃……」

「（大哭）」

「好了好了，我現在不是在這裡嗎。」

「讓我看看你……」

露藍抹了抹眼淚，睜大了眼睛看他，看著看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你怎麼哭得更凶了？」

「我們十二年沒見，我的魚尾紋都長出來了，你怎麼還是當年的滿臉膠原蛋白？」

「你現在是因為變老了哭？」

「不然呢？王八蛋！說好一起變老，直到白髮蒼蒼。你先走了不說，還不長皺紋！」

露藍又哭又笑的臉都擰巴了，指著達尤君的臉，氣不打一處來。

「欸，露藍同學，現在是該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嗎？」

達尤君看著眼前這張邊哭邊笑、又帶點抓狂的臉，哭笑不得。

「我不管！（嗚……）大魷魚！這輩子還能見到你，真的太好了！」

「乖了乖了，小竹籃。」

達尤君走近來，把露藍攬進懷裡，輕輕地拍著背安慰。

過了好一會兒，露藍才慢慢平復下心情。達尤君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看著哭花了的臉，『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哼！」

「我是開心啊。做夢都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達尤君真誠的眼睛閃著光，又笑起來。

恍惚間，露藍彷彿又看見了當年騎著腳踏車遠遠衝過來的那個毛頭小子。

「可是，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十二年前就在這裡了。」

「這裡不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按照白枝枝的說法，陰殷界是孤魂野鬼遊盪的地方。

可達尤君已經…十二年過去了，他為什麼還在這裡呢？

「這個我們以後再說。我先帶你回家吧。」

「回家？」

「嗯，先回家。有什麼話，我們回家再說。」

「你在這裡還有家呢？」

即使陰殷界里的確有許多房子，可露藍一想到白枝枝到處遊盪，就覺得達尤君有處可去很神奇。

「我好歹在這裡住了十二年，連家都沒有的話，那得多可憐。」

「可有些人就沒有家啊……」

「你不是剛來嗎？你怎麼知道？」

達尤君斜了斜眼睛，盯著露藍看了幾秒，露藍尷尬的笑了一下，眼神飄向別處。

「我……我猜的。總有一些流浪的人睡大街啊..是不..」

「不至於啊，這裡不應該還有誰是沒地方住的吧。」

「那挺好嘛，不用工作也沒有買房壓力…」

「誰說不用工作的…我在這裡有工作的。」

「這裡還有工作呢？」

聽到這兒，露藍更驚訝了，伸出手捂住了張大的嘴巴。

「當然了，這裡不僅有工作，還有三六九不同階層呢。」

「三六九等？魑魅魍魎那種等級分類？」

「不是啦，是說社會地位。」

「那是和電視劇里的古裝戲差不多？」

「不是完全相同，但有相似的地方。」

「哇~那你在哪一等？」

「我啊？五等左右吧？」

「你帶我回家，會不會連累你以後不能輪迴了？」

話剛講完，露藍就有些慌張。

這樣問…不就等於暴露了白枝枝嗎？

「你聽誰說的？」

達尤君果然聽出了話中話。

「呃…」露藍趕緊笑笑，轉了話鋒。「就是…那個..電影里不都這樣演嗎？」

「哈哈哈哈哈，不會的。」

「真的？」

達尤君摸摸她的頭，突然變得很溫柔。

「真的。別怕。至少，在這裡，我可以保護你。」

或許是達尤君的眼神太深情，對視剎那，露藍竟然害羞得微微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