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金氣消散
「你快來啊,露藍。」
「來啦,你慢點兒。唉,這六百年算是白過了,還是那麼孩子氣。」
露藍還在屋裡,低聲笑著白枝枝。
出門前,順手把椅子擺放好。看了看屋內,沒什麼要整理的了,才邁出腳步要出門。
腳剛邁開,只覺得突然間天旋地轉,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劇烈搖晃。
露藍趕緊攙住桌子,閉上眼睛定了定神,好一會兒,才覺得不暈乎。
「露藍,你在幹嗎?」
白枝枝蹦躂蹦躂的進來,看見露藍一手攙著桌子,一手扶著腦袋,臉色並不好。
「露藍,你怎麼啦?」
「沒什麼。」露藍擺擺手,又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什麼,現在沒事了。走吧。」
剛走出兩步,還沒走到門口,露藍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腳彷彿被千斤重石壓著動彈不得。
「露藍,你還好嗎?」
「還好…」
露藍原地又緩了緩,眼前又變得清晰了。
「你的臉都白了……要是不舒服,我們可以改天再去的。」
「我緩緩就好了……」
露藍伸手去抓椅子,只有兩步距離,卻怎麼也夠不著。
「你要椅子嗎?你站著,我拉過來。」
白枝枝趕緊拉來椅子,露藍扶著椅子靠背慢慢坐下,還沒喘口氣,雙眼一黑,頭暈目眩的搖晃感受瞬間席捲了全身。
「枝枝………」
「嗯?我在呢。露藍,你哪裡不舒服?」
「去…去…去找達…尤…………」
話還沒說完,露藍只覺得全身不受控制,一會兒覺得自己很輕,像雲可以飄起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像岩石,重得可以沉海。
「去找什麼………?」
「.………枝……………」
露藍想伸手去拉白枝枝的手,還沒碰到白枝枝,手就不受控制的垂落。
「露藍……」
「我………」
露藍的聲音留在喉嚨想發卻發出來,眼睛想睜開卻只能睜一絲眼縫,迷迷糊糊的看見白枝枝在一旁。
「露藍,你.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緩了好一陣子,露藍感覺身上有了一絲力氣,想要扶著椅子起來,越想往上,重重的壓迫感就越把她往下按。
「露藍,你說話啊,別嚇我啊。」
「枝………」
露藍好不容易發出了一絲微弱的聲音,白枝枝卻什麼也聽不見,甚至看不出她的唇在動。
白枝枝在一旁焦急的看著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我…………」
露藍什麼也說不出來,掙扎了很久,彷彿被什麼強大的力氣強行固定住了。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暈,就好像有誰拿著一個攪拌棒在來回攪拌著腦子。
「露藍………」
露藍聽見了白枝枝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迴響,好不容易睜開的一絲眼縫也終於堅持不住閉上了。
「露藍…………」
任憑白枝枝怎麼叫喚,露藍還是沒有回應,緊緊抓住椅子靠背的手不知什麼時候鬆開了。
就在白枝枝的眼前,露藍毫無徵兆的重重的倒了下去,巨大的力順帶推倒了一旁的椅子。
「露藍!!!!!!!!」
白枝枝嚇得大叫,蹲下來搖晃拍打露藍。
露藍就像是暈死過去一般,沒有了聲響。
「露藍!露藍!!!你,你別嚇我啊,露藍,你..你怎麼啦?」
此刻露藍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倒在地上軟綿綿的。
「露藍………你,你起來啊。」
白枝枝一時間六神無主,不知所措,咬著下嘴唇,雙手無處安放。
「怎麼辦……怎麼辦……………」
「這…這,這裡是殷城,殷城……我..我怎麼辦………露藍…露,露露藍……」
白枝枝猛地站起來,攥著手心踱來踱去,沒幾步就往外沖,邊沖邊大喊。
「來人啊!有沒有人!」
院子外是條長長的走廊,視線內沒有人影。
「快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怎麼啦?」
達尤君從遠處慢慢走來,手裡拿著一件厚實的深色披風。
「露,露露,露藍!」
「露藍怎麼了?」
「露藍,露藍,露藍她,她………」
「好好說話,白天也沒見你結巴啊。」
「露藍她倒在地上不動了!」
白枝枝急得都快哭了。
「什麼意思?」
達尤君快步走到白枝枝面前,面色凝重,還沒等白枝枝回答,彷彿想起什麼似的,飛快的跑起來。
「小竹籃!」
衝進院子,衝進屋,只見露藍倒在桌子邊,旁邊還有一張歪斜著倒地的椅子。
「小竹籃………」
達尤君伏下身去,抱起露藍放在床上。
「小竹籃,你醒醒。」
露藍周身軟綿得像是棉花一般,皮膚眼見得越來越白。
「小竹籃…………」
「露藍,露藍她………怎麼會這樣?……」
白枝枝走近床邊,也發現了露藍和剛剛有所不同。
「白枝枝,剛剛發生了什麼?」
達尤君的臉上寫著嚴肅和複雜。和白天的笑不同,此刻用著尖銳的眼神看向白枝枝。
「我…我…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你不知道?」
「我,我進來的時..時候,露藍看起來就有些不對勁了……發..發生了什麼,我真不知道………」
「你一直和她在一起,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我我在院子外等露藍,可是露藍一直沒出來,我進來的時候露藍就站在桌子前不動………」
「然後呢?」
「然..然後………然後,然後露藍就坐下了。再然後..再然後露藍,露藍動不了,也講不了話,最後..最後就倒在地上不動了。我,我叫她,她也不回答我……」
「還發生了什麼?」
「沒,沒有了………真的沒有!」
「你…」達尤君頻頻嘆氣,話到嘴巴又下去,看著白枝枝一臉惶恐不安,想必是真的被嚇著了。
就在這說話的時間裡,露藍的皮膚上漸漸蒙上一層薄如蟬翼的淺霧,原本纏繞在周身的金氣只剩下不到一半,微弱的閃爍。
「露藍……露藍她…………」
「我會想辦法的。我不會讓她有事。」
「露藍,露藍她會不會是餓了……才餓到暈過去?」
「餓?」
「嗯……露藍說她餓了,可是都過去好久了…」
「什麼時候說的?」
「在惘城,在惘城說的……」
「還說了什麼?」
「說餓了,睡不著。」
「然後呢?」
「然後我給她找吃的去了……可是惘城沒什麼可以吃的………」
「那露藍吃了嗎?」
「吃了兩三口吧……兩三口肯定吃不飽的,露藍,露藍現在會不會是因為餓了?給她吃點東西…吃點東西說不定就能醒過來了……」
「唉,白枝枝,你真的是只有十幾歲啊。」
「我也不知道我多少歲啊…」
「所以你給露藍找到什麼吃的了?」
「白饃饃,惘城只有這個。」
「白饃饃…?」達尤君一邊感慨面前這個智商不在線的六百歲老祖宗,一邊心疼的看著露藍。
「嗯…看起來還沒壞呢…雖然放在門口好像很多年了……………」
「門口?」達尤君一把抓住白枝枝的手腕,語氣一沉,面色凝重。「該不會是歸祠門口的白饃饃吧?」
「啊…」
白枝枝被達尤君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了。
「說!」
「歸..歸..歸祠門口的白饃..饃饃,不..不能吃..吃嗎?」
「你怎麼能這麼糊塗?!」
達尤君氣得站起來,雙手叉腰想罵人又不好罵,用手指指著白枝枝,想話說,又放下。
「那..那..那露藍………」
「露藍..露藍要被你害死了!」
「我..我……………」
「你,白枝枝你……啊!白枝枝,你,你,你要我說你什麼好??!你都在這裡待了六百年了,一點常識都沒有的嗎?歸祠的東西是可以亂吃的嗎?歸祠的東西是可以給活人吃的嗎?啊?白枝枝,你有點腦子嗎?」
「我..我..我也不知道歸祠的東西不能吃啊………」
「歸祠是什麼地方?!歸祠那是託夢的祠堂,門口的東西能吃嗎?那是供品,供品!」
達尤君嘆著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罵眼前這個已經退到牆角瑟瑟發抖、誠惶誠恐的少女。
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露藍,達尤君只覺得自己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手足無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