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小紅小紅快快跑
單飛此時的笑容是陰森可怖的,是譏諷無恥的,他這副模樣明擺著在告訴眾人一件事——你們千萬不要惹惱了我,因為我知道我手上是一個你們不得不在意的棋子。
中年蠻人冷冷地望向單飛,緊咬著的牙床隱隱發出聲響,緊握的拳頭捏出關節咔咔聲,眼神中是瘋狂的殺意和憤怒,因為單飛不需掩飾自己的嘲弄,他自然也無需掩飾自己的憤怒。
交涉仍在繼續。
「我知道這傢伙對於你們來說無比重要,但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族士卒罷了,那座城中像我這樣的小人物不知有多少,」單飛的訴說異常冷靜,一口流利的蠻族語更是讓眾人不禁驚嘆,「但他可是王子啊……」
單飛勒緊平措阿古笯的脖子,向上提了提,令得後者只能跟著踮起腳尖,就好像在市場上逮住雞崽稱量體重。這份屈辱自然讓平措阿古笯漲紅了面龐,而單飛則是毫不在意道:
「這位大人你應該知道我們二者孰輕孰重吧?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小士卒,怎麼可能和未來的草原之鷹相比較呢?」
在聽到「草原之鷹」四個字時,平措阿古笯突然不顧刀尖鋒芒,竟然開始劇烈反抗,看來是覺得遭到了無法忍受的屈辱,好在單飛手疾眼快挑高刀尖,在其臉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后,平措阿古笯這才因為鮮血和疼痛平息下來。
「剎利略!」(蠻族語,意思為找死)
單飛的動作一氣呵成,但還是有好幾位蠻人向前圍進了好幾步,尖銳的彎刀噴湧出的寒芒離單飛不過五步距離。
「小心點兒,」所有變化只在眨眼之間,但單飛已再度將刀尖抵上了平措阿古笯的喉間,並且笑著用蠻族語對眾人威脅道,「那道傷疤我劃得很輕,用不了幾個月便會完好如初,但是你們膽敢再向前一步,這傢伙喉嚨上的洞口可是這輩子都不會好了。」
「後退!」
中年蠻人揮手下令道,那幾位蠻人便不甘心地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我第一次見到蠻族語說的這麼好的人族,而且你的刀法也很精湛,這樣了不得的少年郎……即使在吾王的部下也很少見。」中年蠻人開口如此說道,醇厚的嗓音似乎能融化積雪,這番似乎出自心間的讚歎話語,更是令單飛不禁皺起眉頭來。
不知其真心為何的單飛,自然不會與中年蠻人插科打諢,而是截然了當地說道:
「放我們走,我自然會放了他。」
「你逃不了的。」
中年蠻人伸出雙手,接住了幾片漫天飛舞的雪花,話語宛如雙月神的宣召:
「先不論你背上那個不知死活的累贅,還是這如今愈下愈大的雪,單單是你傷害了王子的這一點……也足以驅使我們布置天羅地網去找到你,然後殺死你。」
然而單飛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只是冷漠地說道:「下馬。」
中年蠻人收回雙手,微眯起了眼睛,似乎被紛飛雪花擾亂了視線。
「下馬!」
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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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的聲音陡然加大,刀尖再度擠出一絲鮮血。
中年蠻人沉默地與單飛對視良久,一切肅殺皆在死寂中不斷發酵,最後中年蠻人深吸一口氣,將冰雪吸入口鼻之中,動作有些僵硬地從馬匹上下來,其餘蠻人見之只得紛紛效仿。
「將你們的武器都放下!還有趕走你們的馬匹!」
中年蠻人微微後仰,似乎弄響了脊骨,最終咬牙切齒道:
「少年人……你可不要得寸進尺啊……」
單飛的回答是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控制著刀尖,往平措阿古笯的肌膚上推進一寸。
而後中年蠻人擲刀的聲音尤為響亮,其餘蠻人也是無奈地丟下了手中的弓箭、彎刀等武器,最後驅趕走了身邊的馬匹。
饒是如此,中年蠻人心中還是充滿自信的,因為他很清楚即使在沒有馬匹的情況下,眼前這個該死的人族小蛆蟲也不可能逃脫,更不可能突圍眾人的圍捕……等到將這個小子抓住之後,他一定會用盡辦法撬開他的嘴巴,因為他很好奇單飛的蠻族語是從哪兒學來的。
然而就在這種緊張詭異的氛圍下,明明是稍有不慎一切便會分崩離析的情況下,眾人眼前的單飛卻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舉動——他嘟起嘴巴吹了一個口哨。
「呼嗚——」
「這小子是在做什麼?」中年蠻人滿腦袋的疑惑不解,「他是在表現自己的鎮定嗎?」
就在眾人的錯愕不已中,一道亮紅的身影在眾人面前晃了又晃——原來是在場的唯一一匹馬兒,那個在場蠻人眼中王子的坐騎,竟然十分聽話地邁步走到了單飛身邊,那閑庭信步的模樣就像一個晚歸家的熊孩子。
中年蠻人的臉色陰沉得可拍,因為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落入了單飛的圈套之中,眾人中最驚愕的自然是平措阿古笯……他是幾天前在山林中發現這匹紅馬的,紅馬那恰到好處的高度,和不俗的耐力速度,簡直就像是為他這個草原之鷹量身定做的那般,讓他第一眼見到便喜歡不已,只可惜紅馬脾氣很是不好,第一次騎上去便將他狠狠地摔了下來,後來平措阿古笯好吃好喝地招待紅馬許久,這才讓紅馬願意成為他的坐騎,直到今日才是他御馬行路的第一天。
若說平措阿古笯在降服紅馬時有多費勁,那麼此刻便有多憤怒和不甘……這種感覺不是氣憤別人搶走了自己的東西,而是傻乎乎爭穿別人破鞋的自取其辱。
蠻人自小便是與馬為伴的,此時自然可以看出那匹紅馬其實是單飛的坐騎,只是這些發生在此刻便打破了原本微妙的平衡。
見到紅馬依舊歸順自己,單飛心中也有些笑意:「看來以往的鹿肉沒有白餵給你這頭憨貨……」
正當中年蠻人猶豫要不要撿起武器時,驚變再起——卻是另一邊的山坡下,響起了紛擾的吵鬧聲和哭喊聲。
「是黑爺!」單飛心中一下子就明悟了。
也就是在眾人陷入驚疑的這一瞬間,單飛做出了最後一搏的舉動,只見他將平措阿古笯放開,狠狠一腳踹翻在地后,便立即護著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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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上馬,紅馬與單飛心有靈犀,還沒等單飛坐穩便嘶鳴一聲開始飛奔,馬蹄激揚起無數雪花。
「攔住他!」反應過來的中年蠻人,對著攔在單飛面前的幾位蠻人士卒大聲下令道。
然而紅馬的速度極快,那幾位蠻人還未來得及拿起武器、做出防備便被紅馬撞翻在地,更有甚者還被帶出幾顆帶血的牙齒,倒地后嘔血不止,很有可能被紅馬撞斷了肋骨。
「殺了他!殺了他!」
下巴幾乎凝結成霜的平措阿古笯,一手捧著臉頰,另一手如魔怔般瘋狂揮動著,看著模樣便是恨不得將單飛碎屍萬斷,而後吃其肉喝其血。
中年蠻人則是立即撿起弓箭,凝神舉目朝單飛的背後射出一箭。
「叮——」
單飛以刀作盾,擋下了那一箭,雖然刀背被力量衝擊得幾乎脫落手臂,但好在還是護住了阿草的性命。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犯錯了。
中年蠻人持弓搭箭許久,最終還是選擇放下了弓箭,因為此時紅馬已經帶著單飛二人逃出極遠,況且周圍愈發厚重的大雪已經遮住了他的視野。
耳邊是平措阿古笯惱羞成怒又無能為力的嚎叫,眼前是周圍蠻人將士尋來馬匹的聲音……中年蠻人凝視單飛遠去的方向許久,似乎是想牢牢記住這個給他帶來巨大屈辱的小子。
「找到他!」平措阿古笯對中年蠻人咬牙切齒道。
「這樣的冬天,」中年蠻人的回答異常平靜,「他活不了多久的。」
——
這幾日都是拖著那匹勞累戰馬前行,單飛幾乎忘記了在馬背上疾馳的感覺,如今感受著
久違的冷風撲面,心中竟有些絕處逢生的感覺,同時那抹微弱的希望也漸漸明亮起來,因為紅馬的速度越快,便代表著能越快到達那個地方。
那座小木屋的所在此處的確隱秘難尋,前往之路多是些無人問津的小路,怪不得能夠這麼多年都不被別人發現蹤跡,然而這些以往的好處,對於如今的單飛來說就是一層層的艱難阻礙。
天地的陰晴變化對於凡人就是災難,如巨龍般肆虐的風雪對於諸神來說只是隨手一指,然而這一根指頭的輕輕敲動便能攪動世界風雲……於此相比單飛無疑是渺小卑微的,但他依舊竭盡全力抵抗著這一切,神或許可以輕易湮滅凡人,但不能阻止凡人抬頭看祂一眼。
灌入耳鼻喉中的風雪和寒冷,即使冰冷也無法壓抑住的肚中飢餓,沉重如灌鉛的艱難邁出每一步……這些自己以往不知經歷了多少,如今又有何畏懼呢?
況且如今自己是在背負著兩人前行,肩頭沉重卻心間溫馨。
風雪呼嘯下,密林叢叢間。
少年背著少女,拖著戰馬緩緩前行。
一步一步挪向那個小小的木屋,一如很多很多年前,少年一刀一刀地剁下那人的頭顱。
彷彿一大一小兩坨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