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陸宛寧突然覺得，她可能知道梁州城內是怎麼一回事了。

女孩的媽媽已經搶完衣服了，正美滋滋地準備回家，正好便看到了二人。

「阿娘！」女孩喊道。

「咦？茉莉，你怎麼在這兒？」

茉莉解釋了一通，從吃了陸宛寧的包子開始。

女人打量了一下陸宛寧，頗有些不高興，說：「我手裡沒銀錢了，這樣吧，你跟我家去，我把錢給你。」

陸宛寧本想拒絕的，但她想了想，正好看看能從這母女倆口中知道些什麼，便點頭同意。

女人一把拉過茉莉，低聲罵罵咧咧地說：「你做什麼吃別人的包子？阿娘的臉都被你丟光了！別人會以為咱們表面光鮮亮麗，背地裡卻不給小孩買個包子的！」

茉莉也小聲地嘀嘀咕咕：「本來就是。」

茉莉住在一個很小的房子里，院子里稀稀落落，到處都是枯黃的雜草。

這個屋裡沒有任何男主人的痕迹。

「茉莉，你爹呢？」陸宛寧問道。這也是她覺得最奇怪的地方，梁州城內，基本看不見男人。

「我爹工作去了。」

「工作？」

女人也聽到二人的對話，說道：「我們梁州城內就是這樣的，城主知道我們普通人活著不容易，為城內所有的男丁提供工作，茉莉的爹一個月可是能拿十兩銀子回來呢。」

陸宛寧沒說話。茉莉的爹一個月拿了十兩銀子，茉莉卻吃不上一個包子。

茉莉正蹲在門口數螞蟻，女人見沒人理她，便進了廚房。

「茉莉，你為什麼叫茉莉？」陸宛寧蹲在她旁邊，如此問道。

茉莉想了想，說：「我聽隔壁的嬸子說過，我爹要去工作的時候我娘捨不得他走，後來我娘一個人在家生下我，便給我取名茉莉了。」

「你娘事生產，你爹都未能家來？」陸宛寧驚訝地問。

「我爹很忙的，我也從來沒見過他。」

「沒關係的，世界很大，什麼都有。或許有的人就算能見到自己的爹也未必想見了。」陸宛寧安慰道。

茉莉兩個眼睛都瞪大了，說：「你一定是在安慰我，怎麼會有人不願意見到自己的家人呢？」

陸宛寧笑了笑，說：「理由有很多。或許他們有不同的立場，見了雙方都為難，還不如不見。或許他沒有做到一個家人應盡的責任，卻只想得到作為一個家人應該享有的權利。」

茉莉搖了搖頭，「姐姐，我不太聽得懂。」

陸宛寧想了想，繼續說：「就像你家院子里有一棵樹。從來未曾給它澆水施肥，小樹一直這麼期望著，你從來沒達成過它微不足道又可憐的幻想。過了很多年，小樹長大了。你想大樹給你遮陽避雨，樹也沒有辦法，誰讓它長在你家院子咯？但，或許樹是不是也會不願意呢？」

「可我覺得我爹不是這樣的，他每個月都把工錢給我娘親，還會在信里問我最近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

「那你覺得你娘對你好嗎？」

茉莉沒有說話。

「我不理解她。」良久，她才開口。

日下的暑氣漸漸彌散，已入了秋，天光降下了紫紅色的光幕，籠罩在門前的二人身上。陸宛寧側頭看向茉莉，她身上有著說不清的孤寂。

茉莉，是這座城裡為數不多的清醒。

女人煮好了麵條，發現陸宛寧已經走了，茉莉仍在門口蹲著。

茉莉回頭，站起身來走進了裡屋。

「她怎麼走了？」女人問。

「陸姐姐說自己還有別的事。」茉莉端起了清淡的麵條，一口一口地慢慢吸著。

陸宛寧回到了客棧，重新換回了男子裝扮，她打算去剝去消費觀念盛行，看似繁華的梁州城的另一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