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陸宛寧隻身探梁州城時，陸令正帶著人種土豆。

「今年怕是要下雪，這樣的冷。」沈月來換上了便於農作的的布衣，她做的活並不多，不過天氣嚴寒，她放下了手裡的活計，一邊吹氣一邊搓手。

「這邊很少下雪，大概明年能有個好兆頭罷。」陸令說道。「你這樣怕冷，還是回去罷。」

沈月來搖了搖頭，她不太適應南方的氣溫，那種凜冽的冷中又帶了濕氣，每一絲都滲入了她的骨髓里去。

「若是我自己都種不明白，如何帶著百姓種呢？宛寧走時，我便答應了她替她看好後方的，這都不算什麼。」

確實不算什麼。

沈月來吃過不少的苦。趙瑜背信棄義，沈家百口人琅璫入獄。抄斬，流放，一夜之間，滿門清貴的沈家不復存在。

趙瑜卻放了自己。

是她的野心害了沈家，又是她的野心救了自己。

陸令看她黯然，安慰道：「都過去了。重要的是，你所有經歷組成的你還是你。你仍然會憐憫，會仁慈，會為別人苦痛而動容。」

沈月來勉強笑了笑，繼續鋤土。

不可否認的是，陸令經常會感嘆，原女主不愧是女主。她的正直和堅定能讓她無論經歷過什麼苦楚都保持著初心。

想到此處，陸令問：「如果，趙瑜是個好皇帝，你還會支持宛寧嗎？」

沈月來一愣，道：「我從未支持她。從沈家覆滅的那一刻起，我是在依附她。趙瑜雖對我趕盡殺絕，朝廷仍在忙著老式貴族和新派文人的黨政，但百姓，終究是有了喘息的機會。但我改變不了宛寧，我能做的無非是幫助那些在災害，病難，戰爭中拚命掙扎的芸芸眾生罷了。」

「如果你一直這麼想，總會有好起來的時候。」陸令說道。

「等我看到這一季土豆種成，我便要回桃源城了。沈月來，沈家應該慶幸留下來的人是你。」

慶幸…？沈月來垂下了眼眸，如果不是自己，沈家本可以在皇權更迭中幸免於難的，是她帶去了災難。

此時的沈月來還沒辦法理解陸令為何這麼說。

但陸令也不多解釋，對著她微微一笑，繼續做著手上的事了。

陸宛寧此時也沒有閑著，她正在挖井。

挖井！！！陸宛寧覺得自己真是忍不下去了，每一天都在想什麼時候把梁州城拿下。

梁州繁榮和諧的背後藏著了一座金礦。城主想花最少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他做了兩件事。

一是宣揚高昂的工錢，每個人每月都能獲得十兩銀子。二是宣揚消費，並且提高物價，這樣他們的錢永遠都不會流通出去。

若是這些工人不穩定怎麼辦？那就讓他們結婚生子，還要把生下來的孩子也抵押給梁州城城主，他們世世代代都會在這兒挖礦。

陸宛寧恨得咬牙。

「陸小哥，快來吃飯了！」身旁有一個快步走過的工友喊道。

陸宛寧也快步跟了上去，她在這兒，每天干這麼多活，再錯過一頓飯那還得了？

幾人在地上坐成一排，拿著早已硬得能砸死一頭牛的餅啃著。

「唉…累啊。」其中一個男人說道。

「我倒是覺得還好，多做做就習慣了。有飯吃，有衣服穿，攢上錢就能回家看看老婆孩子，我已經很知足了。」

「是啊，你還小，沒經歷那會兒人吃人的年代呢。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我是對我的生活很滿意了。」

陸宛寧一聲不吭，第一個說話的男人拿手肘撞了撞她，問道：「陸小哥，你說說，累不累？」

「嗯…挺累的。」她老實說道。

「唉，你們就是不知足。」

「你們沒想過什麼是自由嗎？」陸宛寧突然問道。

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問：「自由能吃上飯，穿上衣，不死人嗎？」

隨即，很快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原來餓死的那批人多自由，死得最快的也是他們。」

「就是，要我說，陸小哥你這說法不實在，太虛了，難怪你娶不上媳婦兒呢。」

幾人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