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一世

天色已經大亮，顏慶之背著從山中撿到的一捆乾柴，坐在一條小溪旁獃獃地看著溪水中的小魚。

看著水面倒映出自己的清秀臉龐，顏慶之心中升起了一絲異樣：「如果我真是徐空轉世之身，就不能一輩子呆在這山村之中，大丈夫生於世，自當有建功立業的雄心。我要不要去投軍？」

「算了，還是先回家跟大哥商量商量，再做打算。」顏慶之收起了自己的思緒，用手扶正背上捆好的柴火，緩緩朝著山村的村口而去。

現在已是大慶曆258年，距離徐空與虞無缺在問天城外的大戰，已經過去了70年。

自那一戰之後，徐空與虞無缺雙雙隕落，坤國大軍撤退，隨後兩國國內就陷入了內戰之中，使得兩國國力急速下降。北方的小國魏國趁勢而起，用了三十幾年的時間統一了天下。

如今魏國的第三代君主沈乾清不僅好大喜功而且剛愎自用、貪婪好色。自從登基以來，就一直夢想著能夠從南方蠻族手中奪回屬於漢人的領地，成就自己的無上威名。最近一段時間更是不顧群臣的反對，頒布了自大魏建國以來規模最大的徵兵令。

剛剛走到村口，顏慶之就看到一隊穿著黑鐵鑌甲的鐵騎圍住了村口。

顏慶之面無表情地背著乾柴緩緩與這隊騎兵擦肩而過，黑甲騎為首之人，見這少年看見他們居然一點也沒有驚懼之色，心中也是好奇，於是翻身跳下戰馬，快步朝顏慶之走來。

「你叫什麼名字？」那黑甲軍官來到顏慶之的身前。

「顏慶之。」沉默了片刻，顏慶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眼前衣衫襤褸的清秀少年，黑甲軍官竟然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上位者的威壓，於是又出聲問道：「少年，我觀你見到我黑甲騎不似一般百姓般臉有驚懼之色，卻是為何？」

顏慶之掃了一眼黑甲軍官，淡淡開口道：「君上徵兵南征，我們這清溪村也屬魏國境內落陽城附近人口較多的村落，黑騎軍出現在此肯定是為了徵兵之事。我身為魏國百姓，見到你們為何要害怕？」

「有意思。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見識，不知你可有從軍的打算？」這黑甲軍官起了愛才之心。

「有！只是我家中還有我大哥，此事我得先和他商量之後，才能決定。」說完，顏慶之對著黑甲軍官拱手一禮，背著乾柴轉身繼續朝自家茅屋而去。

「你若真要投軍，明日一早，就到村口等候。」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黑甲軍官翻身上馬，對部下吼道：「此地徵兵告示已貼好，我們出發前往下個村子。明日再來村口接收徵集的壯丁！」

「大哥！大嫂！我回來了。」顏慶之站在破舊不堪的茅屋前，朝屋裡喊了兩聲。平日里，聽到自己喊聲總會立刻出來相迎的大嫂卻沒有出現在門口，顏慶之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家裡出事了。

推開茅屋的木門，顏慶之剛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慶之……是你回來了么？」渾身是血的大哥顏平之倒卧在血泊之中，顏慶之看到大哥的慘狀，瞬間就紅了眼睛。自從爹娘過世之後，大哥和大嫂就是他這一世最親的兩個人，看到此時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之中的大哥，顏慶之覺得自己的心痛的快要裂開。

快步沖向大哥，顏慶之將他抱到了屋裡的木床之上，看著大哥胸口處那猙獰的傷口，他站起身想去尋找可以止血的東西，可衣袖卻被大哥死死地拽住。

「慶之。」顏平之拉著自己弟弟的衣袖，眼中滿是淚水。「大哥對不起你，爹娘過世前，我答應過他們要好好照顧你，看著你娶妻生子。現在，大哥恐怕沒辦法實現這個諾言了。」

「大哥你別說話，你不會有事的。」顏慶之緊緊握住了大哥的雙手，眼淚奪眶而出。

「慶之，快去救你大嫂。她被伍紹抓走了，以後照顧好你大嫂……」躺在木床上的顏平之沒有了聲音。

伍紹！！聽到這個名字，顏慶之頓時一愣。作為村中首富伍仁的獨生子，仗著自己老爹的溺愛，平日在村裡就為非作歹，欺男霸女。

因為覬覦顏慶之大嫂的美貌，前幾日趁著顏家兄弟不在家，竟然摸到了顏家欲行不軌之事，卻被提前返回的顏慶之撞個正著。伍紹被顏慶之狠狠教訓一頓后，奪門落荒而逃，想不到今日他還敢直接上門搶人。

看著床上死不瞑目的大哥，顏慶之的殺意在胸中沸騰。片刻之後，顏慶之用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對著大哥的遺體，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大哥你放心，我這就去把大嫂帶回來。」

轉身走出茅屋，顏慶之順手拿起了屋外小院中那把銹跡斑斑的柴刀，快速朝著清溪村村中心的一棟木製大宅跑去。

伍家大宅的一處偏房中，顏慶之的大嫂此刻胸口也插著一把匕首，倒在了血泊之中。伍紹正用一塊絲絹擦拭著雙手的鮮血，嘴裡還不斷地咒罵著：「該死的女人，居然還想殺我！」

「呸！」伍紹對著婦人啐了一口唾沫。

「少爺，顏平之會不會已經死了？這女人看樣子也斷氣了。我們怎麼處理？」站在伍紹身旁的親隨丁二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害怕萬一出事，伍紹用自己去頂罪。

「你怕什麼！不過是兩個賤民，死就死了，村長那邊，我爹自會出面解決。」伍紹的聲音有些不悅。

「少爺說得是。可是顏家那小子打小就不是善茬，少爺還是小心些為好。」丁二還是出言提醒伍紹。

「你說得有些道理，那小子從小就跟我不對付，前幾天我還被他教訓了一頓。他要是來找我拚命確實是件麻煩事，不如找人把他一起幹掉。」伍紹眼中閃過了凶光。

就在這時，側屋的大門嘭的一聲，被人踹開。

「何人如此大膽，居然敢擅闖我伍家！」伍紹厲聲喝道。

「少爺……」丁二此時兩腿已經打著顫，輕輕拉了拉伍紹的衣袖。

伍紹定睛一看，原來是顏慶之殺氣騰騰地握著一把柴刀，出現在了門口。

顏慶之站在屋門處，一眼就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大嫂，他雙眼赤紅地盯著伍紹，咬牙切齒地低吼道：「你該死！」

丁二看見顏慶之這恐怖的模樣，立刻嚇得跪在了地上：「顏公子，這不關我的事啊！全都是少爺，不！全都是伍紹這個狗賊乾的！你放過我吧！」

「滾！」顏慶之一腳踹開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丁二。

「多謝顏公子不殺之恩。」丁二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的消失在了門外。

「丁二，你這個狗奴才！看我不拔了你的皮！」看著落荒而逃的丁二，伍紹咬著牙咒罵道。

看著逐漸逼近自己的顏慶之，伍紹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顏慶之你想幹什麼？我給你錢！錢！此事就此作罷如何？你……」

「我大哥死了！」顏慶之打斷了伍紹的哀求。

「媽的！老子跟你拼了！」看到顏慶之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柴刀，伍紹也是將心一橫。只見他騰的一下站起身，從一旁的木柱上抽出掛在那裡的長劍，朝著顏慶之猛刺過去。

平日里養尊處優的他怎麼可能是顏慶之的對手，顏慶之只是微微一側身，就避開了他的刺擊，然後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將伍紹踹翻在地，顏慶之一步上前就騎在了他的身上，本想一柴刀劈死他，又覺得太便宜了伍紹。於是，顏慶之放下了手中的柴刀，掄起自己的拳頭對著伍紹的面門就是一陣猛擊。直到把伍紹的腦袋打得稀爛，顏慶之這才停止了出拳。

看了一眼伍紹還在抽搐的屍體，顏慶之面無表情地走到側屋的木桌前，小心地抱起躺著血泊之中的大嫂，嘴裡輕柔地說道：「大嫂，我來帶你回家了。」不料，還沒走出房門，顏慶之就被出現在門口的幾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站住！顏慶之你竟敢跑到我伍家來撒野！我兒伍紹呢？」原來是剛才逃走的丁二帶著伍家老太爺和幾個健壯家丁趕了過來。

顏慶之沒有答話，只是瞥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

伍老太爺抬眼看去，見到屍體旁掉落的寶劍，頓時明白過來，一下子跪倒在門口，嚎啕大哭起來。

片刻后，伍老太爺瞪著血紅的雙眼看向顏慶之：「你竟敢如此對待我兒，今日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消我心頭之恨！來人！把他給我砍成肉泥！」

聽到伍老太爺的命令，那幾名健壯家丁都從腰間抽出了鑌鐵長刀，目露凶光地圍住了顏慶之。

「既然你們要尋死，我就成全你們。」顏慶之輕輕將大嫂的遺體放在地上，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柴刀，看著圍住自己的幾名家丁：「來吧，我送你們上路。」

看著顏慶之那充滿殺氣的雙眼，幾名健壯的家丁膽怯了，不由自主地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怕什麼！還不動手？！」伍老太爺的怒吼聲響起。

騎虎難下的幾名家丁只得硬著頭皮，揮刀向顏慶之的頭顱斬去。

「住手！！」一道渾厚的吼聲在屋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