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病
一行人走的慢,五公主天生體弱不敢走太急。顧柔回頭瞧了瞧跟在身後的周若,只見她低垂著頭無精打采柔弱不堪,腰桿兒挺的筆直故作堅強不屈的模樣,好似自己在面對著很可怕的狂風暴雨一樣,表情楚楚可憐一副冰清玉潔寧折不彎的矯揉造作姿態。
顧柔嘁聲:「切!戲多。」平時都是一副眼長頭頂高高在上誰也瞧不上的嘴臉,現在裝作一副小媳婦受氣包的樣子給誰看。也不知她是怎麼把自己說服的,一張臉像畫臉譜似的一會兒變一個樣,就跟唱大戲的似的。」
學堂到了,講堂里隱隱傳出說話聲。五公主轉身打眼瞧著四周,眼前的院子四四方方春意盎然。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兒是學堂的原因還是什麼,鼻尖不止聞到了花香還有那麼一絲絲淡淡的書墨香氣。
有幾個丫鬟坐在牆角,看見站在學堂門口的五公主幾人,急忙站起身遙遙的行禮。
「五公主,我們到了。」慕容婉兒出聲道:「要進去嗎?」
「到了我們就進去吧。」五公主說著往身後吩咐道,「你們去,把本公主要休息的廂房好好收拾收拾。」
身後跟著的一群宮女侍從連忙應聲:「是。」
呼啦啦的一大群宮女侍從瞬間少了大半。
五公主體弱,小時候有次病重人差點都救不回來,還是當時的太醫院使。急中生智用了銀針刺穴的法子兇險萬分的把人從閻王殿前拉了回來,那次命是救了回來可體弱還是體弱。所以五公主多數是窩在房裡不出門的,她母妃舒妃娘娘更是把她看的像眼珠子一樣,事事過問從不讓五公主離身。要是五公主想出門到御花園走走身後都是跟著一大群人的,有人手抱著物件,有的拿著吃食茶水,貼身的宮女懷裡必須揣著一些救急的葯。
「走吧。」五公主招呼著身後的周若和陳箐。
慕容婉兒顧柔倆人側身請五公主先進門。五公主微微頷首后抬腳進去,身後周若和陳箐緊跟著跟上從慕容婉兒顧柔面前而過。這時的周若對著顧柔翻了個白眼嘴角還輕蔑的譏笑。
「周自大!」顧柔咬牙道:「你有毛病吧!」
周若高抬下巴,扭頭而過。一旁的慕容婉兒感覺不妙趕緊拉著顧柔:「顧妹妹別生氣,不值當。」
「哼。」顧柔氣呼呼的摔著袖子,「婉兒姐姐。你看見了嗎?她對我翻白眼,我......」
「我看見了。」慕容婉兒柔聲勸解:「一會兒可是高大人的課,高大人一向嚴厲地很,你不想一來就讓高大人批評你吧。」
「那我就這麼算了!」
慕容拉著炸毛的顧柔「算了,算了。以後再說,咱們先進去。」
顧柔鼓著氣跨過門檻。她想不通在皇宮怎麼都能碰見她,周自大是怎麼進宮的?五公主的舅舅不是光祿寺的陳大人嗎?她怎麼跟在五公主身後的?年紀都那麼大了也不知羞!
周若比大公主都年長的,她祖父是當朝宰相,父親是兵部尚書;以前就聽哥哥們說過,她父親仗著職務便宜沒少難為爹爹。她姑姑又是榮寵不衰的令妃,六皇子才是她親表弟吧。她怎麼會跟五公主走到一起的?五公主可是鮮少出門,除了陳箐以為也沒見著有什麼官家小姐能在她面前露臉。
顧柔有心想問,可這地方也不是能說話的地方,她只好忍了忍,走到位置坐下。一掃眼,好嘛!周自大居然是坐在自己後面!
今天大公主今天身體有些不適沒來學堂,原先坐永安郡主的位置往後挪,讓給五公主在坐。永安現在坐的是她庶長姐蕭然的位置,清樂郡主的位置不變還是跟顧柔同排,清樂郡主身後坐的是蕭然。蕭然的同排就是周自大,周自大身後還坐了一個人,就是看起來脾氣很好的陳箐五公主的親表姐。
慕容婉兒轉頭打算跟顧柔說話時看見了,害怕顧柔衝動。伸手安撫的拍了拍顧柔放在桌上的手,柔聲道:「顧妹妹,你好好聽學,不可意氣行事。」
顧柔像鬥雞眼似的看著慕容婉兒:「我不氣,我不氣,她算個屁。老子不跟她計較。」
慕容婉兒聽的哭笑不得,多年的教養自己是說不出這話的,生平交際的圈子也沒聽人這般說話。不過要是別的人這麼沒規矩教養的說話,慕容婉兒肯定是心裡厭惡的,可從顧柔口裡說出來莫名的讓慕容婉兒覺得很可愛。
「顧妹妹~」慕容婉兒無奈道:「女孩子家家的,說話不要粗魯。」
顧柔氣一泄:「哦。」顧柔知道慕容婉兒是為了自己好的。
「婉兒姐姐放心,我不和她計較,我肚量很大的。」
慕容婉兒莞爾一笑小聲問道:「顧妹妹要不要你同我換個位置吧。」
顧柔搖頭:「我不要。難不成我還會怕她不成!」
慕容婉兒有些頭疼:「好好好,不換。」
平時也沒見顧柔氣性這麼大過,一天沒心沒肺的樣子還以為她對事事都不計較吶。
慕容婉兒:「好好好,你不怕。咱們不換,那你可不要衝動。」
顧柔坐的端端正正:「婉兒姐姐放心,我不會。誰會跟個眼睛長頭頂的計較。」
顧柔也沒細著嗓門兒聲說,身後的周若聽了,氣的使勁一拍眼前擺著的硯台「哐——」
屋裡屋外的人突然聽見以聲巨響都嚇了一大跳。
「嚯——!」
誰啊?有毛病吧,嚇老子一大跳。
「啊~」清樂郡主正拿著鏡子照,也是被嚇了一跳。
「誰啊?要死了!」清樂郡主往四周看「誰?」
周若聽著四周的討伐聲,弱弱的移開手,心虛的低垂著眉眼一動不動,盯著桌面上不吭聲。
顧柔見她的樣子心裡譏諷:膽小鬼,敢做不敢當。
清樂放下鏡子。周若一副心虛的模樣不要太顯眼,正打算起身好好去說教說教她兩句,剛起身。身形高大的高大人就進門看見了,「清樂郡主這是要做什麼去?」
清樂看著高大人訕笑:「我,我不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坐下吧,臣要開始上課了。」
「是。」清樂狠狠瞪了周若一眼,坐好開始聽課。
逃過一劫的周若鬆了一口氣,打起精神認真聽。這可是家裡人廢了好大的功夫才讓自己能夠進宮聽學的,可不能辜負了。
聽學是枯燥,春困也是如期而至。迷瞪眼的顧柔強迫自己認真的聽,等啊等終於一天的課上完了。身後跟著春雨秀兒,顧柔問著身旁的慕容婉兒:「婉兒姐姐。你知道周自大和五公主身是什麼關係嗎?她怎麼跟著五公主到學堂來了?」
慕容婉兒往後看了看,自己和顧柔急著趕回去看望大公主就先行一步沒和五公主同行。五公主體弱她們一行人是不敢走太快的,在這兒就只能瞧見她們一行人的影子。
慕容婉兒問:「周自大!是周小姐?」
顧柔點頭:「嗯,我才不叫她小姐吶,她沒有一點大家小姐的樣子。」
慕容婉兒不知為什麼顧柔對周若有這麼大的敵意,搖了搖頭娓娓說道:「周小姐能同五公主到學堂來是因為她母親跟五公主的舅母有血緣上的關係,五公主的舅母小李氏是周小姐的堂姨。按理五公主也可叫周小姐一聲表姐的。」
「原來公主伴讀都是一個人的,在大公主請旨招你入宮后,公主伴讀就多了一個名額,周小姐的母親大李氏知道后就找上了五公主的外祖家陳箐的母親小李氏。跟她說情了好久,小李氏才鬆口找舒妃娘娘說情,舒妃又找皇后姑母提,說大公主都是倆個伴讀,自家的五公主也要一樣才公平。」
「皇后姑母當時就問她:你有合適的人選嗎?舒妃就提了要周小姐;所以五公主的伴讀就定了她表姐陳箐和周小姐了。」
顧柔有些疑惑:「為什麼周自大的母親要叫做大李氏,都叫李氏不就好了?」
慕容婉兒解釋道:「這周小姐的母親同陳小姐的母親說是有親,是隔了兩房的那種,周小姐的母親是李家大房的嫡女,陳箐的母親是旁支的。先京都里的人也只是李姑娘李姑娘這麼叫的。」
「後來旁支的小李氏嫁入陳家,陳家又出了個舒妃。陳家發起家后京都的貴太太們私底下為了分辨出倆人的不同,就有了大李氏和小李氏的叫法。」
顧柔了解的點著頭:「哦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周自大的娘自己這麼叫自己的吶。」
慕容婉兒道:「那會有自己這麼叫自己的,稱呼多是外人叫出來的。尤其是嫁人以後就多以冠夫家姓了。」
「像你娘,她就姓范,可外人叫的卻是顧夫人。」
顧柔一回想,出門做客時外人確實都稱呼娘親為顧夫人,只有祖母叫娘親范氏。
「是哦。我娘親在外行走做客時,別人都是顧夫人顧夫人的叫的。」
慕容婉兒:「對吧。」
身後安靜跟著的知禮出聲道:「本來周小姐去年過年前就該進宮了的,因為天氣轉涼,五公主身體不適就耽擱了。」
顧柔同慕容婉兒轉頭看著知禮:「還有這事?」
知書也說道:「是有,而且周小姐不住舒妃娘娘的《箬歡宮》,而是住在令妃娘娘的靈犀宮裡。」
顧柔奇怪了:「周自大她是五公主的伴讀為什麼不住在舒妃娘娘那兒?」
知禮道:「奴婢打聽到,周小姐的娘跟陳小姐的娘小時候交情也不是怎麼和睦的,能給個名額給周小姐想來私下是有一番交易的。
舒妃沒入宮時跟小李氏的感情最是要好,她可能聽她自家嫂嫂說起過什麼,在宮裡同令妃娘娘都不常走動的。周小姐是大李氏的女兒,舒妃娘娘想來更是不想與她多相處的。」
「所以周小姐進宮就住在令妃娘娘那兒,早晨要早早起,趕到五公主去學堂的路上等著五公主,然後再一起到學堂。」
「哈哈哈.......。」顧柔仰頭大笑出聲。「活該!」
慕容婉兒急忙回頭看,害怕五公主幾人趕上來聽到。
「顧妹妹」慕容婉兒有些不贊同的喊道。
顧柔停下笑聲:「婉兒姐姐,你是不知道周若她有多壞。她可是一直誰的看不上眼的人,我好些小姐妹都被她奚落哭過。」
「周將軍的小女兒不過是在席上說了句;這盤點心真好看,她就把周家妹妹貶低成蠢笨無知,沒規矩,沒素養的野丫頭。周妹妹嘴笨不會說話,急的直哭。她又說周妹妹;一副小家子氣,嘴撅得像個驢嘴一樣,難看的要死,沒有一點點的大家閨秀的素養。」
「屁的素養,周妹妹一個四歲的小丫頭要有什麼閨秀素養,就該她把周家妹妹奚落的一無無四處哭的那麼傷心的。」
慕容婉兒聽的驚訝不已:「周小姐怎麼會這樣?!」
「她有病。」顧柔狠狠出聲,「我當時聽不過,拿起盤裡的糕點果子扔了她一身。」
「哈哈哈........」顧柔想起當時周若氣的跳腳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的大笑。
「然後她就氣的說不出話,就指著我;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的說了個半天,像個結巴似的。」
知書幾人腦子裡想著當時的場景,捂住嘴笑了起來。任誰也不會去跟個孩子計較,更別說那個孩子沒做錯什麼,顧柔的做法聽在幾人心裡只覺的痛快極了。
顧柔同周若兩看生厭,在學堂顧柔從來都是頭都不回,她感覺只要看上周若一眼,自己吃飯的心情都會被影響到少吃一勺。為了能吃飽飯,顧柔每次回廂房用飯時都坐的離她遠遠的,飯桌上也盡量的少說話,就只埋頭吃飯。
下午是逍遙子的課,等上課時間到了,顧柔的位置空空如也。
在逍遙閣。逍遙子在宮裡暫住的地方,小橋流水相映相輝的蘇氏風景同著威嚴輝煌的皇宮比起來,顧柔更喜歡逍遙子先生的住處。
一座涼亭前,秋風和煦。顧柔眼睛在棋盤上四處搜索;怎麼會沒有破綻?這棋局不該是毫無破綻的啊。
逍遙子悠閑的喝著茶,看著顧柔低頭在棋局上努力找著破綻「噠」:「先生我下這兒。」
「你確定?」逍遙子放下茶杯「要不再看看,再想想?」
顧柔不確定的掃視了眼棋盤:沒有比下在這兒合適的了,下在這兒雖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險招,但拚死一搏也不是沒有轉敗為勝的可能。
逍遙子指著一處道:「你可以下在這兒,在這兒布防。布防好后就能開始吃我落在周邊的棋子了。」
顧柔順著手指的地方看,思量著;好像這兒也是可以的,就是要的時間要多一些。
「嗯,先生。這裡也能落子。」
「先生高明。」
逍遙子啐道:「你個機靈鬼少拿好話糊弄我,你不早就看出來可以下在這兒了。」
顧柔撓著頭:「是能落子在那兒,可布防要時間,布防好了再進攻又得等些時候,下的一點都不痛快。」
逍遙子落著棋子:「下棋那有下的痛快一說,下棋就好比行軍打仗,你執棋就好似領將者,你要心思縝密,有勇有謀,行事果斷要保證你手裡的兵士能發揮它最大的作用。還要爭取用最小的犧牲換取更大的勝利。」
顧柔本是武將之家,只要想到如果有將領是像自己剛才那麼輕佻的想法行事,她想:她可能會提刀削了他腦袋!
「多謝先生教導,學生知錯了。」顧柔態度誠懇的認錯道。
逍遙子點著頭:「知道錯就把這盤棋好好下完。」
「是,先生。」顧柔收起隨性而為的心思,好好斟酌著每一步棋子的去向,思考著每個棋子前三步如何走,后三步如何落。
逍遙子點著頭:孺子可教,真的是孺子可教。不用長篇大論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只提點一句她自然而然就懂,也能立馬做出改變。
顧柔先前的棋藝是稚嫩的,跟著自己下過兩次后就開始模仿我下棋時四五分的樣子。給她說要自己找自己落子風格,從先前毫無章法的路子再到後面她自己落棋凌厲迅速。她落子果斷和自己慎重落子交手起來,這棋局下的也慢慢有了樂趣。
寒風凜冽,入冬了。
范氏坐在下首,看著聚精會神大殺四方的祖孫倆:「婆母,這周府要給周老丞相辦八十壽誕,咱們就送棵百年人蔘,會不會禮太單薄了?」
顧老夫人手拿棋子,眼看著棋局頭也不抬的說:「有賀禮送他已經是我們宅心仁厚了,也不想想他和他那個好兒子都是怎麼為難咱們的。」
「也是因為同朝為官不好撕破臉皮,要不然去都不用去。明天你就帶柔柔去轉轉,他周府要是招呼的還算周到你母子倆就留下用飯,要是刻薄為難你們,你帶柔柔起身就回府來,不用給他周長桂面子。」
范氏看了眼撐著下巴神遊在外的顧柔,自從天冷不用進宮后她就被她祖母天天拖來壽安堂下棋。顧老夫人的話說的也沒錯,周府在公公身前在世時就因為軍餉糧草的事倆人就沒少撕扯。到了自家將軍時也是常常吵的臉紅脖子粗的。
范氏:「那兒媳就這麼拿去了。」
顧老夫人還是頭也不抬:「嗯。」
手裡的棋子落下,顧老夫人笑眯著眼望著顧柔。現在顧柔下棋可以跟顧老夫人旗鼓相當,有時還能多吃上些顧老夫人的棋子。
顧柔看一眼顧老夫人落子的地方,手起手落:「祖母又該你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