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
直到年關已過冬去春來萬物復甦,皇后帶話不用急著進宮。
婉兒姐姐病了。
年前那次病就沒好,顧柔出宮沒多久后她也讓家裡人接回了慕容府照料。
年前時玩雪染了風寒本以為一個小病養兩日就該好,那知竟斷斷續續到了開春也不見好反倒還加重了,年前自己府里事多也沒人來說,到了年節他們覺得上門叨擾不合適,自己也是年後才知曉她已經病重多日。顧柔坐在馬車裡憂心忡忡,這幾次去見婉兒姐姐就看她情況時好時壞。整個人磋磨得不成樣,臉上沒有血色吐氣緩暫看的人著實憂心。
馬車「嘚嘚」停下。
外面還有車輪轉動的聲音,該是有其他府上的什麼人也正好來了。
顧柔掀開車簾一看是大公主:「公主殿下!」
大公主站在門口向這邊張望看是誰來。
「顧四!是你也來了?」
大公主驚喜的看著鑽出馬車的顧柔。
顧柔高興的跳下馬車笑著快步跨上台階:「公主,你今日也來了。」
顧柔四處看了看就只看見香兒在身後跟著。
「公主今日出宮怎麼不見帶人隨行陪護著?」
大公主拉起她手開心道:「有的,帶了幾個禁軍。」
「我不喜歡他們在身後跟著,就吩咐他們進府下去待命休息。」,
大公主打量著顧柔,好些日子沒見她看著也消瘦了許多,想來該是日日憂心著戰場上的父親兄長。
成王敗寇。血海里拼殺出生路的事那是那麼輕易的,顧四和家裡人都遠在京都每日里都是一種煎熬,好在瞧著她精氣神還不錯。
大公主放下心緒挽起顧柔的手笑道:「走,咱們先進去看看錶姐。」
兩人進門後由一個慕容府的女管事垂首在前領路,一路碰見洒掃的奴僕都放下手上的活退在一邊行禮,恭送著她們到了慕容婉兒的院前,剛到院門就聽見一陣的有氣無力的輕咳聲。
院子里的人有輕聲打掃的有彎腰在花圃拔草捉蟲的,安安靜靜只聽見細微的的「沙沙」聲。
接著就聽到香兒在說話:「小姐你再多喝幾口,這葯喝少了藥效就該不好了!」
屋裡榻上慕容婉兒虛躺在引枕上拿著手絹捂著嘴緊皺著眉毛:「我實在是喝不下去。嘴裡全是苦味兒,你端下去吧。」
香兒一臉愁容的把碗放在托盤上端著往門口走。
顧柔大步跨進來,順手端起葯碗:「葯怎麼能不好好喝,婉兒姐姐要聽郎中的話才能好得快。」
慕容婉兒看是顧柔來了眼神亮了亮精神了些。
大公主落後幾步進屋:「就是,生病了就得好好聽郎中的把葯喝了才能藥到病除。」
慕容婉兒驚喜的看著眼前的倆人高興道:「你倆怎麼一起來了?」
大公主看著虛弱的躺在榻上的人心頭難過:「我在宮裡聽說表姐你一直病著不見好放心不下,央了父皇讓我出宮來看看你。」
顧柔端著碗解下披風遞給一旁的春雨,也擔心的坐在慕容婉兒對面:「我同公主都擔心你。」
秀兒在一旁手腳麻利的給大公主解下披風躬身同春雨一起退出門外等候。
大公主上前緊挨著慕容婉兒坐下,拉起她的手看原來白皙纖長的手指現在青筋畢露骨瘦嶙峋,身形也是單薄消瘦的頭看起來比以往大上一圈,一頭秀髮用髮帶束在腰後幾縷髮絲垂在額前,唇色蒼白憔悴好似一陣風來就能把人吹走。
「怎麼就病成這樣?」
「出宮時都見起色了,只是年節忙顧不上你才說讓你出宮養養就最好,怎麼到開春還沒見好,可是伺候的人不盡心?」
不怪大公主心頭多想,府里雖只有表姐同君表哥兩個子嗣,可保不齊就沒有心生禍心的人或是惡奴,尤其是表姐常年不在府里沒什麼集威。
慕容婉兒神情黯然憂傷搖頭輕緩道:「不關他人,或許是今年比往年冷上許多的緣故。」
顧柔開口道:「今年是冷了點兒,可也要婉兒姐姐你葯要好好喝下去才對。」
慕容婉兒顰眉:「我喝不下,嘴裡苦。」
顧柔端著碗往前一遞:「你喝,我今天帶了法寶來。」
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盒子放在案桌上。
慕容婉兒把眉頭緊皺:「我真是喝不下。」
「這些日子喝葯喝的我膽汁都流進心口了。」
大公主柔聲勸道:「表姐你把葯喝了趕緊好起來才對,我們都擔心你。」
「這兩日母后也憂心著你的病連飯都吃不下幾口,今日我出宮母后說了;看你要是病很重就立馬拿牌子去叫御醫來給你看。」
慕容婉兒感激道:「多謝姑母現在看診的郎中是好的,是我自己體弱喝不進葯胃口也小食不跟補才會久不見起色。」
慕容婉兒知道大公主同顧柔對自己是真心擔憂,害怕自己會有個什麼。想著起身硬著頭皮接過葯碗鼓足了勇氣仰頭一口全喝下。
那葯苦比黃連汁順著喉嚨一路而下苦的心口發澀眼睛發酸。
顧柔見慕容婉兒把葯全喝了立馬從盒子里拿出塊糖塊,一手接過碗一手把糖放進她嘴裡。
慕容婉兒心頭正難受突然嘗到一絲絲甜吃驚的瞪大眼望著顧柔。
「怎麼樣,還苦嗎?」顧柔有些小心的問。
慕容婉兒溫柔一笑:「好些了,不苦。」
顧柔推了推糖盒:「那以後喝完葯就含塊糖。」
慕容婉兒感動道:「謝謝顧妹妹。」
顧柔開心的揚起臉:「同我說這些。」
「只要婉兒姐姐你能快快好起來,讓我把糖果鋪搬來都成。」
大公主也道:「是啊,表姐你要趕緊好起來。」
「今年是你及笄之年,及笄過後你要出門可就不容易了。」
「等你好后就讓顧四帶我們去四處好好逛逛。」
顧柔連忙附和:「這個好,只等婉兒姐姐好了我們就出門去。」
慕容婉兒輕柔笑道:「那我真就該好好喝葯趕緊痊癒了才行。」
說著話感覺有些困頓,掩口打起哈欠眼神迷離的看向對面的顧柔。
顧柔見她的樣子:「婉兒姐姐?」
「嗯~?」慕容婉兒把眼皮往上墩。
「你要是困了就去床上趟著休息會兒?」
慕容婉兒搖頭堅持要同她們坐在一起,她們三人有些日子沒在一起說笑聊天了。
說了會兒話慕容婉兒感覺頭有些重腦子裡迷糊迷糊的,連她們說的是什麼都聽不準實在是坐不住。起身告罪一聲哈欠連天的進了裡間,香兒跟進去幫她寬了衣伺候她把鞋襪脫下剛躺下慕容婉兒就枕著枕頭睡沉了。
慕容婉兒去休息了外間顧柔大公主安靜的相對坐著,這裡不是能聊天說話的地方大公主招呼著顧柔起身往外走。
出了院子大公主問顧柔:「跟我去外祖母那兒坐坐?」
顧柔一本正經:「還是公主你去才好,我前兩日已經拜訪過慕容老夫人了。」
「近日老夫人憂心著婉兒姐姐的病情,公主你去正好能好好同慕容老夫人說說話寬慰寬慰她老人家。」
大公主看著她哼了聲,說的冠冕堂皇就是自己不愛呆坐著看別人說些家長里短的。
顧柔對著大公主齜牙笑。
「罷了,本公主饒過你,我自己去。」
顧柔鬆了口氣殷勤地把手抬著遞過去:「多謝公主殿下,小的還能再陪公主殿下走上一段路。」
大公主傲嬌的伸出手搭在她肩上:「嗯~識趣。」
「領著本宮走吧!」
「哈哈哈哈哈······」
倆人開心的笑出聲,慕容婉兒的病沒有她們想象中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的樣子,大公主手挽著顧柔手臂腳步輕快的沿著游廊穿過院林小道,慕容婉兒沒有大礙倆人心裡高興一邊走一邊說著小話。
「顧四,聽說你在學騎馬?」
「嗯。」
說起顧柔心裡還是有些不適:「上次我送我二哥哥出城,坐的馬車搖搖晃晃的可是讓我難受了兩日,為了不再受這罪我就想著學哥哥他們一樣騎馬出行。」
「自己騎能跑的快還方便,想去那兒就去那兒。」
「那你娘親怎麼會允了你?她那麼重規矩的一個人。,」
顧柔狡黠道:「我說動了我祖母。只要祖母她老人家允了,我娘親就只能夠睜一隻眼閉隻眼由著我去。」
大公主戳著她肩:「你倒是滑頭。」
說著到了去慕容老夫人院子的路岔口:「公主我就陪你到這兒,我先回去了。」
「好。」
「你去吧。」
倆人互相拜別,顧柔出門上了馬車,大公主在慕容府留坐到下午才起身回宮。
——————————————————————
辭舊迎新又到一年年關,顧府不同別家熱熱鬧鬧的在準備慶新年。顧府寂然無聲憂心惶惶,也不知在外廝殺的顧家兒郎們現在可是順遂?
大雪漫天,行人走在熱鬧的長街上,賣貨郎一路叫賣穿巷身後跟著些個嬉鬧的孩童。一匹大馬踏雪而來馬上的人放聲高喊:「捷報,捷報,楚軍收兵我國大勝!」
「楚軍收兵,我國大勝!」
街上行人停步細聽。
「······我國大勝!」
聽清后都激動的歡呼起來。
「我國大勝!」
「我們打勝仗了!」
信差騎馬疾馳而過餘音留長。
「我們打勝仗了!」
「勝了!」
「勝了!
百姓放聲歡呼,激動地拋灑著手邊的鮮花香囊,高舉起手臂歡暢高喊。
「打勝仗了!」
一場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的戰爭終於結束了,百姓們也不用每日里心裡擔驚受怕又能過以前那樣的平靜祥和日子了。
范氏提著裙擺腳步匆忙一路穿行到了壽安堂顫聲喊道:「婆母,婆母,顧郎他們打勝了!」
一向重規矩的人此時雙眼含淚激動的臉上起了一團紅暈兩邊的一對酒窩深陷。
顧老婦人在屋裡聽了從椅子上站起身:「當真?」
「當真。當真。」
「婆母,顧郎他們勝了,楚國大軍已經退回楚國了。」
「好好好···。」
顧老夫人高興地激動一拍腿:「快快塊,去開祠堂。」
「告知先祖,長青他們擊退楚軍護住了蕭國,蕭國百姓。」
范氏捻著綉帕沾沾眼角:「是,兒媳這就吩咐人去準備。」
「叫人把柔柔和旬哥兒叫回來,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讓他們老實在家呆幾日看看可會有聖上的旨意傳來。」
「是,兒媳這就讓人去找他們。」
城外大道上一匹白色的高大駿馬馱著個面容嬌俏的兒郎,身後跟著的人面容也很清秀騎著棕色的大馬在那兒絮絮叨叨:「小姐,我們今日出城沒同夫人報備回去了又該要受罰了。」
白色大馬上的小姐神采奕奕:「怕什麼,你不要說我們出了城不就行了。」
「可夫人一問奴婢,奴婢就打磕巴。」
「夫人一看就知道我說謊了。」
騎在前頭的顧柔扭頭看著她:「你到時候就不要開口,我來說。」
一身小廝著裝的冬雪揚起笑臉:「那好,到時候奴婢就死不開口小姐你到時候可要為我說說情。」
「好。」
「你也是,怎麼一見我娘親就緊張?」
顧柔一身紫木槿騎裝束白玉腰帶頭戴玉冠,馬兒輕快的跑在大道上衣袂飄飄的進了城,顧府的護院長帶著人正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城內四處找她,護衛劉同在人群中抬頭看見顧柔同冬雪騎著馬并行著進了城門。大聲喊道:「老大,我看見小姐了。」
護衛長朱喜帶著人急忙趕過來:「在那兒?可看清了?」
「看清了,剛進城門現在下馬了應該是停在麵攤那兒的。」
「那快走,別一會兒又找不見了。」
朱喜帶著人擠過人群在煙炊繚繞的麵攤前見到了坐在矮桌旁吃的正香的顧柔和冬雪。
朱喜走上前:「小姐。」
「朱護長?」
「你怎麼在這兒?」
「小姐,你可是讓小的好找,快回府吧府里有事。」
顧柔看朱喜神情嚴肅,慌忙扔下筷子吩咐冬雪跟上解開韁繩翻身上馬熟練的闖過人群趕顧府趕。
回府卻看到所有人都面帶笑容喜氣洋洋,顧柔有些摸不著頭腦。
「冬雪你去問問出什麼事了。」
還不等冬雪走出兩步,春雨從長廊處走來臉上也是笑容滿面:「小姐,快去祠堂,三公子都回來了,就等你了。」
「家裡出什麼事了,你們都春風滿面的?」
「小姐在外沒聽說嗎?老爺他們打勝仗了。」
「爹爹他們同楚軍打勝了?」
「是啊,老夫人叫開祠堂祭先祖就等小姐了。」
「太好了。」
「太好了!」
「哥哥他們終於能回來了。」
說著顧柔提步跑向祠堂,春雨在身後看顧柔一身男子裝扮心裡大呼。
「糟了!」
「小姐等等······」春雨急忙喊。
大喊著去追,跑起來的顧柔可是不容易追的,轉個角就沒人影追不上了。
春雨扶著腰氣餒的看著。
喊著還懵懂的冬雪:「平日里你跟著小姐練了些手腳功夫怎麼不去追上小姐,她一身的男子衣服夫人一會兒見了還不得生氣罰小姐。」
「啊?」
冬雪沒想起這回事。
「那我現在去追。」
說著就跑,春雨急忙拉住:「算了,這那裡追的上。」
「再說你也一身的男子裝扮還是趕緊回去吧,叫秋露把上次小姐擦剩下的藥膏拿出來備著。」
「哦,好。」
「回去把衣服換了。」
「我去祠堂那兒候著。」
「是。」
春雨看著冬雪嚴肅地叮囑道:「你以後跟小姐出門機靈些心思細點,別讓小姐吃虧受罰得罪人。」
「是,我知道了春雨姐姐,我會仔細的。」
春雨關愛的拍拍她肩:「好,你回院子吧。」
冬雪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聳著肩走小道溜邊兒回了心愿。
顧柔一腳跨進祠堂,顧老夫人正伸手接過范氏點好的香,范氏看見不知從哪兒野了才回來的顧柔狠狠的瞪了一眼。
顧柔心虛的放輕步子訕訕道「祖母,娘親我回來了。」
范氏看顧柔一身男子裝扮氣的頭疼厲聲道:「還不去站好!」
「是,娘親。」
顧柔說著走到顧旬顧榮中間站好,一旁五歲的顧榮好奇的盯著看自家四姐穿的一身男裝。
站在前面的林氏看了輕聲道:「站好,別東張西望。」
大家都恭敬的站立好。
顧老夫人雙手合一:「先祖有靈,佑我顧家子孫守疆護國克敵制勝。」
話落范氏林氏,顧柔三人彎膝跪在蒲團上雙手合一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