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徐州亂(一)
追上孫二子的時候,他已和營里的二十幾個人匯合,正在彭城外的村莊里落腳。
兩個從留縣方向過來的兄弟說,青州兵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幾個縣城打下來,幾乎十室九空,臉上還帶著自豪的神色。我知道他們是黃巾收編過來的,對此也無可奈何。梧縣方向過來的幾波人說是探到了九江太守邊讓的一支大約五千人的援軍正在向彭城靠攏,曹公已使夏侯惇將軍前行阻截。
「二子,」其中一個帶頭的說,「你帶著小刀過去,夏侯將軍那邊探馬不足,你倆配合張隊率領五十人過去支援。」孫二子一臉不屑地說,「九江太守,五千人,還不夠夏侯將軍那支鐵山兵開開胃呢。」「一路過去可能不會太平,你倆小心,張隊率帶人在東南二十里的山窪等你們,去吧。」
「鐵山兵,聽著名字挺霸氣啊,」出了村莊我二人牽了馬,我向二子說道。「那是夏侯將軍從老家帶來的兵,號鐵山營,最初他兄弟二人投奔曹公的時候,手裡帶了一千二百人,後來打董卓折了幾百人,曹公討黃巾后,收攏了幾萬精兵,划給夏侯將軍一萬人,骨幹還是從老家帶來的那群人。曹公手下的這些個將軍,曹仁,夏侯惇,夏侯淵,樂進,李典,還有新過來的點軍司馬于禁,打起仗來都是一把好手。」「你咋不帶上曹洪呢。」我問。二子瞪了我一眼,呲呲牙,「不能說,不能說。」
一路無話,趕到那個名叫北山根的地方時,隱隱從山後傳來短兵相接的聲音。二子瞅了我一眼,「你上山,我過去看看,情況不對趕緊回去叫人。」說完策馬奔山後而去。
說是山,其實不高,幾十步就能登頂的樣子,山坡多石頭,我把馬拴在山坳的樹下,背好弓箭,向山頂爬去。快到山頂時,我聽見有人的喧囂聲從頂坡那邊傳過來,我取下弓,手裡捏了兩支箭,俯身摸過去。
一翻過頂坡,我便看見有三四個己方的兄弟被十多個身著皂衣的士兵圍在一片空地上,山下的人喊馬嘶聲還在,隔著一片樹林看得不是很清楚。那三四個被圍住的人幾乎人人帶傷,眼見抵擋不住,我左右觀望了一下,跳在一塊大石上,捻弓搭箭射倒了兩個。其餘人同時也發現了我,有五六個人轉身便圍了過來。我抽出兩支箭又射倒了一個,另一個翻身想躲,被射中大腿也倒了下去。
此時被圍的兄弟眼見著被其餘人亂刀砍死,剩下幾人都朝我沖了過來。我已提前看好退走的路線,跳下大石奔著左側的樹林跑去,他們從右邊包過來,還有大概五十步的距離,我邊跑邊回頭射箭,轉瞬間射中了三個。
此時一個身材矮小的漢子左右騰挪已經到了近前,舉起手中刀便向我劈來,嘴裡不清不楚地不知道說的什麼。我側身一個驟然加速,刀擦著我肩膀便劈了一空,我瞬間拔刀反手就是一刀,矮漢子前撲的身子來不及反應,脖頸處正擦在刀鋒上,血噴了出來。我收刀便奔,腦後聽著一股勁風襲來,急忙一個前撲,一支箭射了一空。可以啊,我想,這準頭能和二子練練手。起身的工夫兩人已撲到近前,一左一右兩把刀分襲我的胸前及後腦,更可惡的是左邊這個人還跳起來,嘴裡那句罵娘的話我聽著一清二楚。他娘的,殺人便殺人,罵街就不厚道了。我收起身子往左一靠,右邊的刀躲開,左邊那直娘賊刀還沒掄過頭頂,被我一記肩錘頂在腹部,整個人倒著就飛了出去,手裡刀飛出去老遠。叫你罵街,我想,不過最近力氣確實有長進,我還收著三分氣力,還能把他頂飛這麼遠,回頭有的跟孫二子吹的了。這樣想著,手裡也沒停,刀擋了下右邊人的第二刀,翻手送了他一記「二進宮」,那人捂著肚子便跪了下去。
兩支箭又射過來,我一翻刀花打掉一支,另一支直接失了準頭,離我肩膀幾寸遠的距離飄了過去。如果都是這種貨色,我還跑啥。剩餘四人見我兇悍,沒弓箭的倆扭頭就跑,留下兩位「神箭手」站在坡上不知所措。我慢慢收起刀,從背上取下弓,搭了一支箭,一人發箭射向我的腹部,我側身躲過,一箭射穿了他的手臂。另一人年紀略輕,已經被嚇傻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直地盯著捂著手臂哀嚎的同伴。我走過去對他說,帶他走吧,跑的越遠越好。轉身下了山坡。
穿過樹林的時候我處理了幾個逃下來的潰兵,此時幾騎自家營里的兄弟也渾身是血地追上來,問我,上邊的幾個兄弟救下來了嗎,我搖搖頭,幾人都露出遺憾的神色。
戰事已結束,是九江那邊的兩隊斥候摸過來,碰巧遇見了在這裡集合的張隊率,兩伙人二話不說就開打,逃到山上的自己人是之前負過傷的,張隊率本意叫他們到高處去,一邊能躲開戰鬥一邊也能隨時觀察情況,誰知道山上還有半隊人守在那裡,張隊率趕忙分十幾人破開口子過來支援,卻沒想到還是晚了。
孫二子坐在石頭上,左肩被劃了個口子,疼得他呲牙咧嘴。我說:「還好是我,你可沒見山上那伙人有多凶,嚇得我只能邊逃跑邊進攻,費半天勁才殺了那麼幾個,哎,你是沒見我那兩刀耍得有多俊,嘁哩喀喳....」「打住打住,」孫二子一邊咧嘴一邊說,「你沒看張隊率剛才啥眼神看你,我是服了,你小子深藏不露啊,哪天得空切磋切磋。」「行啊,」我說,「等你躺仨月養好了身板兒,我陪你耍耍。」孫二子瞪我一眼,「就擦破個皮兒還養傷,可別笑話我了。我得裝著點兒,太勇猛了死的快。」
「兄弟們,原地休整半個時辰,」張隊率在那邊喊,「把去了的弟兄埋了,挖兩個坑啊,九江的人埋淺點兒!」
入秋的季節,殘陽西下,天空中帶著鮮血的顏色。正是秋收的時節,路邊的麥田滿眼金黃,卻看不到平時農忙的景象。人們躲在屋檐下,聽著突然到來的兵亂禍事,聽天由命。夕陽照在前路,遠方的大地鋪滿血色。我們迎著這樣的斜陽,向梧縣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