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處處是閑聊
三月份有菠菜,萵筍、香椿芽,茄子。下廚的是李二,菠菜湯,辣椒抄萵筍,水煮茄子,香椿芽抄煙熏肉。三面桌,四個人。
李楚和邵小芳坐在一起,看著桌子上的菜,用質疑的目光看向李楚。
有些為難,早上的麵條她也就只吃了一兩口,保著肚子不餓。看著面前的菜,肚子在咕咕叫,心裡在犯嘀咕,吃了會不會被毒死。
看那菠菜湯,綠油油看上去就有些滲人發慌。再看那一盤萵筍,這是一盤辣椒抄萵筍葉吧?看著辣椒多的嚇人,萵筍葉子少的可憐。
至於那盤水煮茄子,她從來沒有這麼吃過。茄子還可以這麼吃嗎?
還有那盤什麼樹尖葉子炒肉,這又是什麼菜?
李楚夾了一筷子香椿葉炒肉放在邵小芳的碗里,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先吃了起來。李二和王思看了李楚一眼,看著自家的兒子埋頭吃飯,也沒有說什麼。
邵小芳看李楚吃了,小心心咬了一丁點吃了起來。入口覺得味道也還很不錯,大口的吃了起來。那盤萵筍,邵小芳從頭到尾一筷子都沒有動。
吃過了飯,李楚收拾好了碗筷,又把廚房收拾了一番。邵小芳幫著打下手,更多的時候是在看李楚動手。
收拾完,看見王思在屋檐下的堰坎上打鞋底,李楚抬一條板凳出去,坐在王思一側,邵小芳順勢也坐在了李楚的旁邊,一手眸子好奇的看著王思。
王思笑著對邵小芳說,「你媽今年沒做嗎?」
邵小芳搖了搖頭,她怎麼知道。
她是冒充的好吧。
李楚看著王思打著鞋底,突然問,"媽,你說如果你50歲,眼睛看不到穿針了,你還會不會還要做布鞋啊?"
王思手裡的動作不停,笑著罵道,「那時候你媽眼睛都看不到了,還咋個做。現在我做給你們穿,以後你就該你們做給你媽我穿了。」
李楚點頭,「這一輩子我儘可能的努力一點,讓你們以後過的好一點。」
王思轉頭看過來,笑著說,「我可是把你今天的話記到起了,到時候你做不到,我看你好不好意思再說。」
李楚一笑,說:「做不到的時候,估計連見你們的臉都沒得了。」
王思說,「就是咯。要好好讀書,讀書好了,以後就快找大錢了。就不要像我和你老漢一樣,一輩子就是在地里挖土。一年到頭就在這上旮旯頭。」
邵小芳茶花說,「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空氣這麼清新有什麼不好的呢?」
王思沒聽懂,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看向了邵小芳。
李楚說,「再過10年20年,那是什麼樣的現實呢?一個錢字可提。到時候沒有一片是凈土的。現在你所看見的這片沒有金錢的味道的山野之地,也會充滿銅臭氣息的。絲毫不比城市裡少。」
王思笑著問,「你們在說哈子嘞?啥子10年20年的?」
邵小芳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頭疼。
李楚說,「這不,再說,再過10年20年,我就長大了,到時候就可以找大錢了嘛。」
王思說,「小小年紀想那麼多。現在好好把書讀好才是真的。以後就不要和你媽一樣,大字都不識一個。想出個門,都要問人。」
李楚點頭答應,「好好讀書。」
接下來王思沒有說話,邵小芳盯著王思的手。看見王思的手不注意被針扎破了手指,只是放在嘴裡咬了咬又繼續打鞋底。
李楚順著看了出去。
正對面是一片有竹子和雜樹的林子,有那麼幾棵大樹的葉子很是茂盛。還有那發了綠芽的雜草。一片看去,綠茵交錯,只要是看著心情就舒坦,生不起雜意來。
林間的野花兒,紅的,白的,經過一夜的摧殘,依舊傲立。
山林之上,有兩戶人家。一家姓張,聽說家裡一直有一個張瘋子,有說他是走夜路走多了,就瘋了。也有說是生了瘋病。
不過就是偶爾一個人大聲的罵人。
另一家姓王,姓王的那家正燒火做飯,遠遠的看見在姓王家的屋頂上,白煙升起。
「小大兒,小大兒。」
有人在喊人,李楚起先沒有注意,倒是王思提醒邵小芳一句,「你媽在喊你。」
邵小芳的媽姓何,全名叫何芳。
邵小芳目光有些愣的望向李楚,李楚點點頭。
邵小芳正要起身答應,王思已經起身拿著鞋底朝著院壩邊走去,嘴裡應著,「喊她做啥呢?她在我這。」
何芳說,「喊她吃飯了。一大早就爬起來跑了。想都不想就是來你家耍來了。」
王思說道,「這有啥子,來了我這,還能餓到起她嗎?」
何芳笑著說,「我倒是曉得餓不到她哦。你在做啥子嗎?過來耍不?」
王思揚了揚手裡的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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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就把去年整的鞋底拉=拿出來打哈。落雨也干不到啥了。」
何芳也說,「我今天上午就收拾了一上午的屋子,還不是啥子事都沒幹到起。昨天的雨太大了,落了一晚上。」
王思說:「就是啊。」
兩人開始拉起了家常,什麼雨太大,種的什麼被打穿了。一個說,還沒來得及看,還不曉得自己家的怎麼樣。
邵小芳站起來聳了聳肩膀說,「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差點挨揍了。我長那麼大,就沒被人揍過。就在昨晚上差點挨揍了。我不僅沒有發怒,心裡倒也覺得挺暖和的,你說奇怪不奇怪。」
李楚說,「挨揍還覺得暖和的,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
邵小芳詫異的問,「我沒告訴過你,我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嗎?」
李楚搖了搖頭。
邵小芳又坐了回來,說,「那就怪不得了。」
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李楚忽然想到了埋在心底的那個人,感慨實在是...太有孽緣了。
李楚問,「你外公外婆沒打過你嗎?」
邵小芳搖搖頭,「我從小就很懂事,雖然做家務的確是我不擅長的事情,可我讀書可以啊。成績很好。所以,我一般都會給我那些表弟表妹補課。他們也喜歡和我玩。所以我就沒挨打過。」
李楚又問,「那你是不是性格很怪?」
邵小芳惱怒的說,「有你這麼聊天的嗎?」
李楚說,「對不起。」
邵小芳看向對面那片山,再看那片山上的那一片霧雲,「說不清楚,心裡恨是有的。我和他們的話說的很少,基本沒有話說。他們問我什麼,我想回答的就回答。不想回答的就不回答。」
李楚站起來,邵小芳用手指著那片山說,「霧纏山,山纏霧,真好看。」
李楚看去,說「是挺好看的。現在還看得見,以後就看不見了。」
邵小芳不知道怎麼回答,就不回答了。
王思和何芳隔著溪溝一番談了之後,坐回來,繼續打鞋底。
邵小芳忽然說,「李楚,其實你們真的能在一起,倒也還是不錯的。鄰里鄰居的倒也近的很。回個家也方便,一天都可以來來回回好多遍了。」
李楚有些無語的看向邵小芳。
李楚說,「緣分這東西很奇怪的。不是你想,也不是我想,就是那樣的。其實我以前應該也是想過。可是不想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連碰見了給笑容都覺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更何況,一輩子朝夕相處。以前沒遇見,現在是更不可能了。」
一輩子誰和誰在一起,是不是就是命中注定了,很多人都在這麼說,可究竟如何,誰又能說的清楚。
那一輩子,就像邵小芳,她嫁給自己的乾哥哥,成了自己的嫂子。而李楚也不明白為什麼就連親戚都不想去走動了。
到底是因為什麼,怎麼說,怎麼想都沒想明白過。
王思時不時的看向李楚和邵小芳,聽著李楚和邵小芳兩個人的談話,聽了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當兩個孩子的屁話。
李楚又坐了回去,想問王思心裡恨不恨隔壁爺爺奶奶那一家人,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三人繼續緘默,邵小芳認真的看著王思的手裡的動作,有時幫著理一理打了結的線。有時候也試著穿已穿針線。
李楚坐在板凳上,看向遠方,腦袋放空,看著看著就不知歲月如何了。
何芳來串門,手裡拿了一個鞋底。
何芳來的第一句,是沖邵小芳說的,「一大早就跑到你五嬢家來,也不怕把你五嬢家的穀子給吃完了。」
王思笑著說,「這就吃完了那還得了。不要說吃一頓,再吃個幾年也不會。」
何芳哈哈笑了起來。
李楚起身,讓了板凳出來,又進屋拿了一條出來。
邵小芳先是挨著何芳坐,坐了一會兒又坐到了李楚這這邊。
何芳看了邵小芳一眼,邵小芳視而不見。
李楚看見了何芳的目光,開玩笑的說,「何三嬢,有時間也幫我做一雙撒?」
王思搶話說,「去年給你做的都還沒穿,你又喊你何三嬢給你做。你也不怕你何三嬢打你。」
何芳笑著說,「打啥子打哦。我有時間多做一雙又沒得啥。」
邵小芳看好戲的看向李楚。
李楚壓低聲音說,「後面你努力點,給找個男朋友,不就好了?」
只要邵小芳先有了男朋友,那他們那點小心思還不得煙消雲散。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別忘了,李楚現在可不是那個什麼不懂的混小子,當年的他是真的不懂。
邵小芳說,「小子,心思有點重哦。」
李楚雙手一攤,露出一個我也沒辦法。
邵小芳問,「你有推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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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
李楚說,「不是要送她上高中嗎?這樣的話,上了高中之後再說吧。」
邵小芳說,「倒也是這樣。這樣的話,到時候如果還是一個學校就再說,如果不是的話,那也很容易。」
李楚提醒道,「我知道你是學霸,這個度你自己去把握。我不太清楚,這對你來說,影響會如何。如果影響太大的話,就一般就可以了。也不用太刻意。」
邵小芳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說道,「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看著自家女兒和別人家的娃兒竊竊私語,何芳出言提醒道,「你們兩個再說啥子悄悄話,說出來我們當媽的也聽哈撒。」
何芳臉上掛了不滿。
李楚說,「我們在說,初中我們想去錦江中學去讀書。在商量如果考起了,你們會不會不要我們去錦江中學去讀書。」
邵小芳附和著說,「就是也在說,語文和數學好多分才能進錦江中學去讀書。」
何芳搖了搖頭,說:「你們那個成績,怕是去不到。」
自己家孩子的成績怎麼樣,當父母的不說,實則是心裡清楚的很。
李楚笑著說,「還有2個多點月,還是可以努力一哈的。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去錦江中學讀書的話,那就送我們去錦江中學讀書,怎麼樣?」
李楚目光看向王思,王思說,「你要是考得起,我們有啥子不願意的,就怕你們考不起。」
李楚再看向何芳,何芳也說,「只要你們考得起,就送你們去錦江中學讀書。要是考不起,就怨不得我們了哈。」
李楚說,「這是肯定的。真要是考不起,那就是我們的問題了。」
邵小芳點頭。
李楚都邵小芳說,「那我們去看書了吧。」
邵小芳說,「好呀。」
她早就想溜了,就等李楚這句話了。
李楚都王思和何芳說,「媽,何三嬢,我們看書學習去了。」
說罷和邵小芳小跑上樓。
......
何芳鞋底在膝蓋上敲了敲,有些不確定的說,「老五,我感覺大兒姑有點怪,好像一哈子變了一個人一樣。又好像沒有變,怪得很。還有你們家李楚,我也覺得有點奇怪。」
王思停了下來,說,「我也覺得李楚也好像變了一個人。從昨天開始就感覺他看我的眼睛怪怪的。昨天晚上我還在和李二說這個事。李二也感覺到了。李二說,可能是李楚這小子開竅了,是好事。話是楞個說,可就是覺得心裡有點不舒心。」
何芳很是愁的說,「是啊。娃兒懂事了,我是有開心。可就是有點不知道咋個說,就是心裡覺得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惱火的很。」
王思說,「不管那麼多了。娃兒曉得用心讀書了,這是好事情。要是他們兩個真的考得起那個什麼錦江中學,要不要他們去讀?」
何芳說,「考得起,肯定讓他們去讀。他們說的那個錦江中學我在想是不是街心花園後頭那個學校。我二場去趕場去問哈,看看是不是那兒。」
王思說,「我們一起去看看。」
......
樓上,李楚和邵小芳趴在磚頭圍欄上,聽著樓下王思和何芳的對話,面面相覷。
邵小芳問,「這麼明顯嗎?」
李楚說,「不然呢?」
邵小芳問,「你那麼大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李楚想了想,說,「可能這時候不是看書,而是在院壩里找個平一點的石板,開始玩泥巴了。那種泥巴響炮。有聽說過嗎?」
邵小芳搖頭。
李楚用手比劃著說,「就是把一個泥混了之後,做成一個碗的樣子,然後用力的摔下。看看誰炸的洞比較大。然後相互用自己的泥巴補對方的炸開的窟窿。」
邵小芳無語的說,「這有什麼意思?」
李楚說,「我也不知道啊。怎麼也想不明白,那時候怎麼就那麼喜歡玩那玩意兒。還玩的樂乎的很。」
邵小芳向後依靠,說,「你不會現在還想去玩泥巴吧?」
李楚搖頭說,「先讀書吧。回來不是讓我玩泥巴的。」
邵小芳說,「還不錯,還分得清。」
李楚無語,拿起刻本開始練字。每一筆寫的很慢,儘可能的讓自己勾勒到位。
邵小芳看了一眼李楚的刻字說,「練字還是建議先從正楷字開始練。形體字是好看,你就算模仿了也只是這些字模仿的好看一點而已,其他的字還是難看。寫好了正楷字,一筆一劃都清楚了,再寫行楷就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李楚聽著覺得是這個道理,於是翻出那幾張正楷的刻字,說,「先把刻字練習了,再參照字典抄吧。」
邵小芳寫了握筆四個字,「孺子可教。」
行雲如流水,落筆如雲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