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小郡公4
蘭璋猝不及防被她這麼一拉,撞入太后的懷中登時眼冒金星,只感覺胭脂香粉的味道快要把自己給整窒息了。
「母后,」在蘭璋被脂粉味嗆得眼冒淚花的時候,身邊坐著的帝王開口了,聲音帶著少年獨有的朗潤。
「今日是您的壽辰,就別想這些傷心事了。」
太后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她和蘭璋的母親,錦文,是從前的手帕交,如今一見蘭璋那和錦文分外相似的面孔,難免情緒起了波動。
「唉,人老了,難免多愁善感了一些。」
段從琚示意身後的太監遞來乾淨的手帕,接過軟帕放進太后的手裡,認真道:「母后不老。」
太后被兒子這麼一安慰,心中寬慰了幾分,她下首坐著的李太妃見狀連忙接話,
「就是啊,姐姐保養得當,瞧起來年輕得像個三十歲的婦人,怎麼算老呢?」
蘭璋隨之看去。
李太妃生的模樣十分年輕,花容月貌,雙眉凝著翠色,一雙眼尾勾著線,媚而斜挑,夭桃穠李一般盛滿風情。
再打眼瞧她首飾,翡翠頭面,髻上插著鎏金銀步搖,耳邊還掛著一雙粉瓔珞的珠串兒,隨著主人談笑顧盼間激蕩出一串泠泠的脆響。
即使已為太妃,她還是打扮得花俏漂亮,姿容動人。
蘭璋見她眉眼隱隱間似乎和瑞親王有幾分像,再看她坐的位置,就在太後下首第一位,幾乎能斷定她就是瑞親王的生母。
太后聽聞李太妃的話,面上含笑與她寒暄幾句,又看向殿中已經候立的肅陽伯府一行人。
趁著太后和肅陽伯府的人客套,蘭璋佔據有利地形,連忙趁機稍微側了側身,小手攥著衣服的下擺,餘光瞄了一眼旁邊的帝王。
段從琚此時正支著下頜看向肅陽伯,似乎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眸光也跟著轉來,恰好撞上蘭璋的視線。
他的眼神散漫又淡,疏離得很。
蘭璋嚇得一跳,瞬間收回目光,一板一眼地盯著太後座椅雕飾拚命瞅。
過了一會兒,感覺少年的目光不再落到自己的身上,蘭璋又瞅了一眼,抓緊時機,在系統的加油鼓勁聲中將魔爪伸向了少年的袍角——
「咦,沒想到小公爺也在這裡。」
蘭璋沒想到肅陽伯府的人竟然提到了她,剛伸出的手瞬間拐了個方向緊緊貼在自己的腿邊,攥成拳頭,緊張得要命。
她掩飾自己的情緒,目光轉向台階下的人。
肅陽伯府,聽名字很熟啊。
蘭璋立即想起,那是自己姑姑的夫家。
想到姑姑在夫家的冷遇,蘭璋頓時沒了好臉色,模樣十分淡,目光帶著施捨一般瞥著下首的人。
剛才出聲的是一位女子,蘭璋看著這位穿著石榴花裙的嬌艷女子,猜測她應當是肅陽伯的嫡出小姐,姑姑的小姑子,杜尤尤。
蘭璋很淡很淡的應了一句,「嗯。」
接著,就不再說話了。
杜尤尤在大庭廣眾之下挨了冷臉一時之間有些尷尬,粉唇輕咬,心裡忍怒,笑道:
「前幾日大嫂鬧脾氣回娘家,大哥也是很著急,遣了幾封書信給郡公府,倒是沒見小郡公回。」
蘭璋站在台階上冷冷看她。
太后的壽宴王公雲集,她竟然直接將家中醜事挑出,還故意將姑姑塑造成一副不懂事鬧脾氣的妒婦模樣,將寵妾滅妻的姑父說得多深情似的。
蘭璋唇微扯,道:「郡公府,離肅陽伯府,不過幾條街的距離,還需要書信?」
杜尤尤一噎。
蘭璋繼續:「若是擔心,步行至府上尋人即可,何必寫信,假惺惺。」
「你!」
杜尤尤沒想到一個稚童竟然直接扭轉局面,下了她的面子,頓時氣得發抖,張口剛準備呵斥,旁遭的人忽然輕咳一聲。
杜尤尤滿腹的怒火只能忍下肚,目光幽怨地朝自己的長兄看過去。
她旁邊站著的,正是肅陽伯府的世子爺,也就是蘭璋名義上的姑父,蘭闕的結髮夫君,杜蘅。
「小公爺說得對。」
杜蘅似乎並沒有被蘭璋的話激怒,涵養極好,面上始終帶著溫潤的笑意,一身緋紅官袍穿在身上,更是顯得他俊美無儔,身姿頎長。
他作了一揖,面上是一副縱容小輩的寵溺模樣,「這事是姑父做得不對,若是得空,姑父定會親自登府,迎回吾妻,小郡公可還滿意?」
蘭璋抿緊唇,眉頭皺得愈發緊。
她本以為她的姑父只是個世家草包、沉溺美色的廢物,如今一看他進退得體有度,倒是讓蘭璋很是意外。
同時,她也感覺此人很難對付。
蘭璋斂眸,「隨你。」
杜蘅從鼻間溢出一聲笑,慢慢搖頭,在眾人面前儼然是一副寬厚長輩的模樣。
他真的……好會偽裝。
像極了當年的師尊。
蘭璋攥緊了拳頭。
此時慈寧宮門正好打開,傳報的太監高聲唱道,「瑞親王入宮覲見——」
李太妃一聽是自己的兒子,連忙坐直了身子,嗔道:「這孩子,怎麼這麼晚才來,又去哪裡瘋去了。」
話雖這樣說著,但李太妃臉上具是寵溺的笑。
可剛一見段瑞進來的打扮,李太妃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這個段瑞!
「咦?」
太后高坐在上首,詫異地看著奔進殿的段瑞,見他衣服上沾染著泥,一雙赤金靴還髒兮兮的,手裡抱著蹴鞠球,儼然是剛在泥里耍過的樣子。
她問道:「剛玩去了?」
段瑞是先皇膝下年歲最小的皇子,自出世就被慣寵著,太后素來寬厚,也時常遷就這個小皇子,博得一個好名聲,所以很少責罰他。
這才導致段瑞養成一副小霸王的性子。
段瑞抱著蹴鞠球,抹了一把汗,接上太后的話,歡悅道:「是的太後娘娘!兒臣方才在練蹴鞠球。」
夫子根本就沒敢罰他,他轉而就跑去玩了。
剛剛玩球玩得痛快,差點將太后的壽宴給忘了,多虧瑞親王自個兒還算帶了腦袋記起了這件事,抱著球就瘋狂往慈寧宮的方向沖。
在滿場賓客面前,太后滿面慈愛地笑著:「瞧你滿頭大汗的樣子,想必也是練了一陣,日後說不定在蹴鞠賽中還能博個彩頭。」
段瑞不禁誇,一聽太后褒揚的話頓時就當了真,雙眼發亮的道:「那是!兒臣現在就演示給您看!」
太后也就說說而已,哪想段瑞還真的在寬敞的殿中得意洋洋地踢起了蹴鞠,她忙出聲想要制止,段瑞卻已經踢了起來。
那蹴鞠球有節奏地彈跳在孩童的烏金靴上,靈活又規律,彈起落下間好似有一根線牽引著一般,分毫不見紊亂。
倒是被段瑞控制得很好。
太后鬆了一口氣,剛才可真的怕段瑞一個莽撞將球踢到席間賓客身上。
可惜那口氣還沒來得及松下,段瑞身子失去平衡,「啊呀」一聲尖叫,一腳失了力道。
蹴鞠球忽然失去了控制,像是離弦的箭一般驀地衝去了上首。
宮女太監頓時亂作一團,撲上前圍住皇帝和太后,蘭璋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時刻注意著皇帝的舉動,一時沒察覺到狀況突發,待系統尖叫起來叫她躲開時,一陣風已然逼近後腦勺。
蘭璋猝不及防被蹴鞠球打了個正著,那股力說大其實也不大,但足以將一個堪堪七歲的孩童砸倒在地。
她被一股力道撞得向前趔趄兩步,猛地摔趴在前,腦袋磕在了冰涼的事物上。
慈寧宮內突然陷入了闃寂。
蘭璋茫茫然抬頭,只感覺自己的腦袋痛得要命。
主要不是因為蹴鞠球砸得痛,而是剛才摔過來的時候額頭不知怎得就撞上了一個堅硬的物事,冰冰涼涼,又堅挺得很,差點將她的頭蓋骨給戳爛了。
小手捂住自己被撞痛的地方,蘭璋睜著一雙淚朦朦的眼兒,瞳仁聚焦,看清了方才戳自己腦殼的物什兒。
是一塊玉。
質地上好的玉石瑩潤剔透,雕飾著栩栩如生的蟠龍,張牙舞爪,睜著一雙碩大的龍目正威風凜凜地瞪著她。
玉,是一塊好玉。
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蘭璋細細的牙口微顫,只感覺自己臉下枕著的團龍紋飾的錦緞刺目得很,刺得她腦袋幾乎當場宕機。
她花了平生最大的勇氣抬起了頭,視線覽過勁瘦的腰身,纏雲紋的襟扣,以及微微突起的喉尖。
蘭璋吞咽了口唾沫,緊接著對上一雙眸子,如玉石般沉冷。
「小孩。」
段從琚開口了,蘭璋似乎能感覺到他說話間胸腔的震動。
「趴得舒服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蘭璋差點昏死過去。
她摔趴在皇帝的大腿上了!!!
【叮叮叮——功德主綁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