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小郡公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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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聞言愣了一瞬,「小的……小的哪裡有什麼異樣?」
話說到後面,他的尾音竟是微微顫了一顫。
到底是個膽子小的。
蔣宗陵眯眸,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材矮小又瘦弱的太監,半晌移開目光,道:
「有沒有問題,不是你說了算,皇上此前曾遭遇刺殺,臣也是為了皇上的安危考慮。」
說著,蔣宗陵將目光移向金吾衛的副統領,「朱統領覺得呢?」
朱楠微凝眉。
幾年前曾是京城第一紈絝的朱楠,如今已經變得成熟穩重,尤其是被他那武將的爹狠狠地揍過一頓,更是收了性子,老老實實入宮謀了個職位。
他道:「既然如此,那便給這個太監搜身。」
小太監頓時有點慌了,「可是陛下還在等著……」
「不過是搜個身,又費什麼時間。」
察覺到他的害怕,蔣宗陵心中的疑慮更重一層,不由得戒備起來,「臣也是為了陛下考慮,若是陛下得知此事,定會體恤朱統領和老臣。」
朱楠莫名其妙地睇了蔣宗陵一眼。
這搜身的建議明明是這個老頭子非要提出來的,怎麼又跟他扯上關係了?
這臭老頭,估計怕誤了時辰,然後好拉自己墊背!
朱楠懶得跟這個酸臭文人計較,頷首道:「來人,搜!」
孔武有力的金吾衛士兵頓時圍了上來,摁住慌慌張張的小太監,開始在他身上摸索。
袖擺,衣袍,裡衣,帽檐,像是恨不得將他扒光一般,一個小細節都不放過。
小太監被幾個大漢圍在中間,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像一隻羔羊,只能挨宰,立在原地戰戰兢兢的。
蔣宗陵則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他。
雖然不知道蘭璋有沒有和他接觸,授意他給聖上傳消息,但還是謹慎一下為好。
金吾衛已經搜完身,回來稟告:「統領,什麼都沒發現。」
「嗯。」朱楠瞅了蔣宗陵一眼,懶散道:「怎麼樣,蔣大人滿意了嗎?」
蔣宗陵不滿意。
他問:「什麼都沒有?」
朱楠又把目光斜過去,金吾衛會意,應道:「什麼都沒有。」
蔣宗陵微鬆了口氣。
看來這個小太監沒有藏著傳字的紙條。
皇帝祭祀時,宮人必須安靜,不得出聲,免得驚擾先祖英靈,所以他也不擔心這個太監會不顧性命地張口跟皇帝通風報信。
他道:「既如此,那便快些進去吧,免得你誤了皇上的時辰。」
小太監簡直欲哭無淚,究竟是誰耽誤誰的時辰吶!到時候聖上怪罪起來還不是他挨罵!這一品文官甩鍋能力一等一的強,簡直忒不要臉了些!
雖是滿肚子牢騷,但太監還是認命地整理衣裳,老老實實地端起紅漆木盤,就要推門跨進殿內。
「慢著。」
後面又是一道熟悉的嗓音。
小太監簡直要哭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轉過身,顫著牙問:「相爺……有何貴幹?」
朱楠不樂意地瞥了蔣宗陵一眼,後者神色不動,朝靴微移,一步一步踏上台階,向他走來。
他的眸光深邃陰沉,掃過紅漆木盤。
那一捆捆的香柱正靜靜擺放著。
目光抬起,落在小太監慌亂的神色上,蔣宗陵定了瞬,道:「這香,老臣也得查看一番。」
聞言,小太監的心跳險些漏跳一拍,寒氣直往腳心上躥,逼得他呼吸不得。
接著,他看見蔣宗陵伸出手,摸向香柱。
*
蘭璋和那位太監分開后便直奔奉天門。
她要去看看那位老漢。
雖然分開的時間只相隔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但誰知道蔣宗陵會不會膽大包天的,真的在皇宮就向那位老漢下手呢。
剛到奉天門,就只能看到兩個守衛。
蘭璋愣了一瞬,轉頭去尋找那位落魄的農民,卻見墀台上空無一人,只有登聞鼓孤零零地立在那兒。
蘭璋的心陡然下沉。
生變故了嗎?
如若……
如若那個老漢真的出了意外,不能為她作人證,那麼依照蔣宗陵睚眥必報的性子,她將會被人污衊為告假狀!
御狀作假,那罪狀萬萬不是她一人能承擔得起的!
另一支巡視的金吾衛正巧經過,蘭璋連忙上前攔住執行任務的兵將,「方才你們可有看見敲登聞鼓的人?」
那人目色怪異的瞅了蘭璋一陣,恭敬答道:「那個老頭正讓羽林軍的中郎將抓下去了。」
中郎將……
是杜程!
蘭璋問:「人在哪兒?」
他指了一個方向,蘭璋立即提步追了過去。
冷宮陰暗的牆角,男人粗啞暴躁的嗓音在靜寂的宮道傳開:「放開我!放開!你們難道還想在宮中殺人不成?」
杜程捂住鼻子,嫌惡地離遠了一些,心中暗罵:這個老頭,真是比下人的狗還要臟!
李大福在護衛鉗制下拚命掙扎,抬起烏青的一雙眼,惡狠狠地盯著他,「你抓我做什麼,我可什麼都沒做!」
杜程凝眉看著這個幾乎瘋癲的老頭,冷笑一聲,「本來就想抓你的,沒想到你自個兒倒是送上把柄,一頭撞上登聞鼓,你不是瘋子是什麼?。」
他抬起下頜,指示道:「這種粗鄙之人有污聖上視聽,來人,將他的嘴堵上。」
粗壯的手臂掰開他的下巴,李大福嘴裡被狠狠塞進布團,頓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嗚咽聲。
如今聖上祭祀,這裡防衛鬆弛,沒有人能注意到這裡的一切,正是難得一見的好時機!
杜程眸色頓冷,從腰間抽出長劍。
劍身薄涼,抽出劍鞘時頓時激蕩出令人牙酸的「刺啦」聲,那聲音傳進李大福的耳中,就如催命一般。
下一刻,他的瞳孔驀地倒映出襲來的劍刃!
冰涼的質感已然逼至皮膚,寒氣滲入毛孔中,鋪天蓋地是無盡的絕望。
「鏗」的一聲。
像是一道清光撕裂陰霾。
杜程手腕像是震麻一樣,長劍霎時間脫手而去,「哐當」摔在積雪的宮道上,嗡鳴不止。
震駭之下,他下意識抬眼去看擊打自己的手腕的東西,卻見地上躺著的,只是一把劍鞘。
那劍鞘鎏著金,嵌著玉,還鑲著一顆耀眼南珠,分量極重。
意識到它的貴重,杜程眼皮一眺,抬起眸來,神色複雜地盯著前方。
軟底靴碾過殘雪,晴光成幕。
沒了劍鞘,蘭璋只手提著把劍從宮道盡頭走來。
頭上玉冠已然摘下,只餘一頭青絲垂落在肩,她冷淡的眸光穿過寒霧,遙遙落定在杜程的身上,一瞬不瞬。
「本公看誰敢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