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像是一下接著一下的擊打，重重地拍在路窈的心上，讓她原本已不是當初那般火熱的心逐漸失去溫度，慢慢變得冰冷漠然。

直到此刻，她已經在這個他們初遇的咖啡店裡等了易言溯五個小時了……

她渾身濕得透透的，身上披著林荔給她的毯子，說什麼都不肯去休息室里等。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順著少年漂流的痕迹……」

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上面閃爍著一串數字。

這串數字她見到過很多回，每次都是李餘思那個女人打來的。

她打來一次，路窈掛掉，拉黑后又換個號碼打，後來路窈都懶得理她了。她冷笑，手指劃過屏幕再次掛掉了她的電話。

因為她知道，這個女人又是來示威的，易言溯肯定又被她綁在了身邊。不然憑他們倆的交情，他不可能不來的。

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小口，路窈看著身旁的心愿牆，看著那張被她貼在了最上面的字條，心裡的苦澀不比口中少。

那時，她跟易言溯總是一起來，林荔打趣他們倆像情侶，他總是笑著搖頭，徒留她一個人由充滿希望變成獨自失望。

還有李餘思那個女人，口口聲聲說跟自己是閨蜜，明明已經知道自己喜歡易言溯，還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湊，最後成功擠走了她，變成和易言溯一起來喝咖啡的人。

想著過往種種情景，她放下手裡的咖啡，撩起額前的碎發，嘆了口氣，心裡暗暗嘲笑自己：為什麼要埋怨他們呢？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不敢表白？

彎了彎嘴角，她再次看向心愿牆上的字條，眼睛里的最後一點期待和留戀也漸漸暗去。

她張了張嘴，有些艱難地說：「還是不要實現了吧。」

乾淨利落地站起轉身走進了休息室，林荔見她臉色不太好就跟了進去。

路窈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太長情的人了，居然可以喜歡一個人這麼久。

「視線對上以後，喜歡變得不可置否，確認悸動以後……」

剛坐下，手裡的手機屏幕亮了。

這不一樣的來電鈴聲讓路窈一下子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但是，她現在覺得這個電話也沒必要接了。

既然已經決定放棄了，何必再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煩呢？

果斷按下掛斷鍵，路窈拉黑刪除送他一整套。

看著她一頓操作，林荔忍不住問她：「確定要放棄了嗎？這次真的要放棄了？」

沒等林荔把話說完，路窈笑了，笑得很大聲，笑著笑著，眼角滑下眼淚，宛若斷了線的珍珠，順著臉頰向下落，看得林荔心疼得也紅了眼。

林荔懂，所以她不說了，只是抱著哭得稀里嘩啦的路窈強忍著自己的眼淚。

「快，嗝，快十年了，我喜歡他快十年了，嗝，林荔。」

路窈哭得直打嗝，委屈的她把整個人縮上了沙發，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腿，靠著林荔的肩膀，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好了，既然你今天決定放棄了，那姐妹我今兒個就跟你摟個底兒吧。」

看路窈哭得可憐，林荔實在不忍心讓她再哭一次，乾脆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

於是將路窈扶正坐直，自己坐到了另一張沙發上，一本正經地說，「其實吧，易言溯那個狗東西不止跟李餘思那個婊子一起來，還有其他很多女生的。」

也不是林荔不願意說，而是每次她想開口的時候，路窈總是一副「我不要聽，你在騙我」的樣子，她說了也沒人聽啊。

「……」

路窈安靜了一秒鐘，看著她的樣子，林荔立馬捂住了耳朵，瞬間休息室里迸發出一陣嚇人的哭聲。

踢踏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奈何林荔講得起勁，路窈哭得驚天動地，根本沒人注意到。

林荔一股腦兒把憋在心裡許久的話全倒了出來，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眼前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好友，忍不住嘆氣。

見她平息了一點，林荔往她身邊湊了湊，剛想說話，她就聽到路窈猶如壯士斷腕般的吶喊：「老娘要去找男人，現在就要！還要找個比易簡那個狗東西好一千倍一萬倍的！」

得，這貨怎麼跟喝了假酒似的？難道夢想破滅之後都這樣兒？

搖了搖頭，她把路窈扶到浴室門口，「你先去把自己洗香香才能找男人啊！快點去吧！等會兒我給你遞衣服。」

剛踏進浴室，路窈就癱坐在地上，雙眼獃滯，抱著自己坐在門后。

剛送走一個，又來了一個。

還是個路窈以及林荔現在都不想看到的人——易簡。

「你來幹什麼？」

林荔迅速切換表情，雙手環胸，斜靠在浴室門口，就靜靜地看著眼前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男人，不再說話。

男人有些不適應林荔這個樣子，要知道以前他來時，她都是笑臉相迎的，可如今……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林荔把浴室門從外面鎖住，轉身坐到了沙發上。

她往身後一靠，端起桌上的紅酒杯，手腕輕輕搖動，嘴裡的話一反常態的讓人覺得刺耳，「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對你和顏悅色，還不是因為路窈喜歡你？不然你以為就憑你也配讓我笑臉相迎？」

抿了口紅酒，微閉雙眼細細品味，酒紅色的大波浪和紅酒交相輝映，眼神里的不屑映在酒杯上，竟還有些好看。

易簡面部一僵，有些驚訝地看向林荔，語氣間帶著憤怒和莫名的優越感，手緊緊抓著沙發，「我是易氏集團的繼承人，怎麼不配？就你一個開咖啡館的，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裝？」

看易簡準備往沙發上坐，林荔抄起抱枕就往他要坐的地方一砸，「沒你坐的地兒，邊兒老實站著去。」

抬眼間，林荔放下酒杯，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有些厚重的聲音像鼓槌一樣敲在易簡心底的鼓上。

「又不是你自己開的，拽個屁啊你！」林荔白了他一眼，走向備用衣櫃拿了一套衣服遞給路窈，「還有，把你的爪子給我拿開，別弄髒了我的沙發。」

像是想到了什麼，林荔臉上突然掛上了幸災樂禍的笑容，「哎？路窈沒跟你說過嗎？我家是搞房地產的啊，林氏聽過嗎？我家的！」

易簡輕視的目光瞬間消失，站在沙發旁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來好像路窈跟他說過，但是那時候他正在跟李餘思打遊戲……

「滾吧！姑奶奶我等會兒還得要帶路窈去認識認識朋友呢！她這些年眼珠子可就像被灌了鉛似的……」

才會看上你這個傻逼。

許是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易簡開始口不擇言：「像你這樣不自愛的女人……」

躲在浴室里偷偷哭泣的路窈一聽到「不自愛」這三個字，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衝出了浴室。

門被狠狠地摔在牆上。

「易少爺，你可以離開了！」

路窈眼睛紅的像個兔子，看著他的眼睛里憤怒逐漸壓過難過，嘴裡的字也異常冰冷：「易簡，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的名字。」

看了林荔一眼，路窈知道這三個字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別人不懂，但她知道，她都知道……

「『不自愛』這三個字不是你這種人配說的。你自己一天天的跟那麼多女生曖昧，還吊了我這麼多年……」

深吸一口氣，路窈斂下眸子，臉上儘是嘲諷的笑，再抬眼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我也是傻，才會被你這種人當備胎。」

轉身坐在林荔身邊，身子前傾擋在她面前，手搭在雙腿上，手指交叉著，低頭看著地板，「趁我還能好好跟你說話，趕緊走！以後，也都別再來了。」

「路窈，我……」易簡有些無措，還想說什麼，但被路窈打斷了。

「你什麼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我他媽渾身濕透在這裡等了你五個多小時，五個小時啊，要是你的話，你會等我嗎？」

冷笑一聲，路窈端起桌上的伏特加，看著杯子里的酒，朝易簡笑一下，仰頭猛灌了下去。

看著易簡吃驚的眼神，路窈轉頭看著林荔大笑，指著他說：「你看他這副傻了吧唧的樣子，哈哈，真好笑！」

努了努嘴，她看向易簡的眼神里滿是嘲笑，直勾勾地盯著他：「你會嗎？」

易簡看著眼前陌生的路窈，他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認識過真實的她一樣……

「會他個死人腦瓜子仁兒。」林荔被氣笑了。

易簡臉色難看，上前就拉住路窈的手。

林荔見狀就要給他個過肩摔，卻被路窈搶先一步，一整瓶的伏特加直接就掄到了他的頭上。

瞬間易簡頭上鮮血直流，很快腳步虛浮倒在了地上。

路窈撩起額前的碎發，摸著髮際線邊上的傷疤，眼睛里壓抑著心痛，看著地上早已暈過去的人，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捂著臉，聲音有些顫抖，「你不是問我怎麼弄的嗎？我現在告訴你，這個疤是因為你被人砸的。」

路窈抹了抹眼淚，忍不住感慨，「現在……我們兩清了。」

她踢了踢他的胳膊，心裡默默給她漫長的暗戀上了三炷香，追悼她逝去的青春……

渣男，大概就該是這樣的下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