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羽

「你在......說我？」周揚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伸出食指指著自己，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何寧。

「他突然怎麼變化這麼大？還是這才是他？」周揚這樣想著，他今早才認識何寧，自己根本不了解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誰問誰就是孫子，你不會是怕了不敢打吧。」何寧慢慢地把球拍夾在了腋下，雙手扯著褲兜，斜著眼睛輕蔑地瞥著周揚。

「臭小子你說誰呢！」

「嘴巴放乾淨點!」

「根本不會打球還裝什麼裝！」

顯然，何寧的話引起了在場社員的公憤，有的人甚至想沖向場上了。

「滴！！！！！！安靜！」一聲響亮的哨聲在體育館里響起，後面伴隨著一聲命令，讓全場都安靜了下來，是鍾鎮雲。

「各位社員，還請安靜看完這場比賽。」高群林對著不滿的社員說到。

雖說很氣憤，但社員們還是很聽這個社長的話，安靜了下來。

「這不根本沒懸念嘛還比什麼。」嘴上安靜了，但社員們在心裡嘀咕著。

「不好意思何寧，社員們脾氣有點暴躁，請你好好跟周揚比一次賽吧。」高群林向何寧笑道。

何寧也只是瞥了一眼高群林。

「老子不在乎比我弱的人說了什麼。」

簡單一句話又一次讓所有社員躁動了起來，眼看場面要控制不住了，高群林很快開口了。

「照這麼說，你其實很厲害咯？」

「哼。」何寧沒有理會高群林，而是面向了一臉茫然的周揚。

「欸孫子，」他喊了聲，「還有那個管人的。」這個指的是高群林。

「給老子聽好了，老子不叫何寧。」

他拿好了夾在腋下的球拍，在手上轉了轉。

「老子的名字是何羽！」

那個叫何羽的人一聲吼，把周揚的思緒拉了回來，也把場里所有人都喊懵了。

「這......是什麼意思？」所有人的腦里都冒出了這個疑問。

何寧？何羽？何寧說自己叫何羽？何羽是誰？是何寧在裝何羽開脫。還是說本來就是這個叫何羽的人在裝何寧？

不行，越想越亂。

「你叫誰孫子呢！」周揚的思維還是慢了半拍，在這個點上只是對稱呼很生氣。

「我好像......猜到是怎麼回事了。」高群林嘀咕了一句。

「這是什麼意思社長？」鍾鎮雲和許凱傑趕忙問他。

「還是再看看吧，我也不確定。」高群林比之前更加專註了。

「原來是會講話的啊，我還以為你只會傻站著呢。」何寧，不對，何羽在原地做著擴胸運動。

「你究竟在搞什麼啊！」周揚青筋暴起，一副生氣的模樣，大步向何羽走過去。

但走到網前時，他停住了，他看見何羽正站在接發球的位置。

他右手舉拍，左手抬起輔助，左腳在前，身體前傾，身體緊繃，彷彿下一瞬就會如箭矢一般射出去。

這正是......

「好標準的接發球姿勢。」周揚心裡想著，場上所有人心裡都這麼想著。

這與剛才何寧的差別太大了，在經歷過很多訓練的人眼中，這個動作也是十分標準的。這與那個何寧，彷彿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但是他們又實實在在的.....是同一個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發不發球？」何羽等煩了。

「不好意思......」不知道為什麼，周揚突然生不起氣了，應該是迷惑大於憤怒吧。

周揚站回原位，提球準備發球。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站在此時何羽的對面，看著那樣的眼神，周揚有著完全不同的感覺。

他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氣場，現在的球場上，彷彿刮著一陣凌厲的風，從對面刮過來的風。

周揚咽了口口水，向裁判示意。

「比賽重新開始，周揚對戰何寧......額額，何羽！」讀出何寧時，裁判感覺到何羽的銳利目光彷彿透露一絲恐怖的氣息。「比分10比0！」

「總之還是先試探一下。」

周揚這樣想著，吐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腕，他發球了。

白色的球從網上掠過，來到了何羽的半場......不對，球並沒有出現在他的半場。

周揚發球過網的一瞬間，何羽緊繃的肌肉在一瞬間爆發了，左腳蹬地瞬間嚮往前弓步跨去，右手帶著球拍，精確地將球拍擋在了球的軌跡上，接著手臂與手腕發力一推，羽毛球就像一顆炮彈一樣以刁鑽的角度猛烈地砸在了周揚半場網前的地面上。

這一球發生的太快，場上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包括周揚。

整個賽場出奇的安靜，彷彿大家都被震驚的說不出話。

與其說是不敢相信，不如說社員們都是不願相信。

在他們校隊成員周揚的對面，是一個幾分鐘之前連接發球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人，並且還對其他所有人出言不遜，他們不願相信這樣的人能夠打出這樣的撲網球。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陣巨大的笑聲打破了沉寂，是周揚發出來的。

「這才對嘛，何寧！雖然我不知道你之前為什麼要裝成那個樣子，但現在看來你終於願意好好跟我打了，那我們就痛痛快快打一場吧！」周揚散發著他那少一根筋的豪爽氣場。

「再叫老子何寧一次，下次這個球瞄準的就是你的臉。」何羽冰冷冷地說到。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何羽何羽，下次注意。」周揚還是笑著，絲毫不在意何羽的話。

若是在幾分鐘之前，社員們肯定會對何羽的話憤憤不平，但現在他們還在震驚之中。他們很想說服自己這一球只是巧合，但看了如此精準且迅速的動作，他們也清楚，自己無法欺騙自己。

「比分10比1，周揚領先！」裁判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職責，「何羽發球！」

「比分重新算吧！」周揚對裁判說著，「一切從零開始，現在是何羽領先了!」他對何羽抬了抬下顎向他示意自己的想法。

「不。」何羽簡單的拒絕了。

「不許重新算。」何羽又緊接了一句堅定的拒絕。

「好吧好吧。」周揚苦笑了一下，既然對方這樣說，他也沒辦法干預了，「但我可不會放水的！」

何羽冷冷地看著周揚沒有回應。

「但是何羽，等打完這一場，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把原因告訴我。」周揚又對著何羽喊到。

「打完這一場老子才懶得再跟你講話。」

周揚的熱臉又一次貼在了冷屁股上。

樂觀的周揚也苦笑了一下，「好吧好吧，」之後將球從網的上方傳給了何羽，之後又舒展了筋骨，站在了自己半場的左半場做出了接發球動作，從他的姿態與眼神看出他很期待這之後的精彩對局。

在何羽發球之前，高群林開始說話了：「鎮雲，凱傑，你們覺得他的撲網怎麼樣？」

「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但這絕對不是一個連基本步法都不熟練的人能打出來的。」許凱傑還未完全從震驚中走出來。

鍾鎮雲已經冷靜了下來，並開始了他的分析：「客觀來說，剛才周揚的發球並不算高而且不慢，如果是我的話，我並沒有太大的把握能夠成功撲中這一球，更別說是以這樣刁鑽的角度。但是這個何寧......」

「何羽。」高群林在這時候打斷了鍾鎮雲的分析，並糾正了他。

「額......」其他兩人顯然有點茫然，他們不明白為何社長也開始在意這個稱呼，但鍾鎮雲還是很快重新開始了分析。

「好，何羽，何羽卻能夠毫不猶豫的做出這樣迅猛的精確的動作，他的實力絕對不低，至少不像之前他還叫自己何寧的時候的那種水......等等，我好像......」鍾鎮雲又一次打斷了分析，轉成了深深地思考，「但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嘛？」他看著準備發球的何羽沉思著。

高群林笑了笑，他知道鍾鎮雲在想些什麼，他也同樣在思考。

「我們總會知道答案的。」他對著鍾鎮雲說。

「知道啥啊？」許凱傑迷惑的單邊挑著眉，明明都在看比賽，但他感覺自己是個局外人。

「至少你還知道自己是個裁判。」在裁判終於宣布比分之後，何羽又損了他一句，之後接過周揚傳來的球，也站在了自己的左半場。

他左手輕捏羽毛球，右手將球拍緊握在身體左側，是十分正確的反手發球姿勢。

「好標準！」看比賽的社員中有人不禁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同時也是所有人的心聲。

他們看見了無法挑出任何刺的無比標準的發球姿勢。

周揚臉上的笑容越發無法控制，他也越來越期待了。

「你撲了我的網，我可也要撲回去。」周揚這樣想著。

「嗶！」裁判的哨聲想起，代表何羽可以發球了。

何羽並不想磨蹭，他鬆開羽毛球，之後右肩向前，左肩向後扭轉腰部，將球發了出去。

在球擊中何羽球拍的瞬間，周揚向前衝去，看上去這個球他撲定了。

但下一瞬他察覺出了異樣。

「偷后場！」場下的人驚呼了一聲。

球高高的飛過網，也高高飛過了周揚場的發球線，並持續向周揚的后場落去。

他們沒想到何羽的這個發球是一個后場球！

發球不能過手，翻腕不能過腰，在這些反手發球姿勢的限制下，標準發出平高球算是一件比較有難度的事，但何羽卻能夠輕易做到，而且隱蔽性極高，連周揚都被騙過去了。

這一次周揚急切地想要打出一個撲網球卻忽略了何羽偷后場的可能性。

周揚暗叫不好，迅速調整步伐與姿勢，趕到了后場，但留給他的擊球點已經非常不利了，他將身體猛地壓低，大幅揮動球拍擊回了這個球。

不好的擊球點很難打出漂亮的回球，周揚擊回的球速度立刻減慢，緩慢飛過了網，高度也對他十分的不利。

站在發球線后的何羽只要稍微挪動腳步，就能將這個球在網前攔下，此時的條件對何羽來說比周揚的那個發球好了太多。

周揚也迅速回到中場，壓低重心，抬起球拍全神貫注準備迎接何羽的又一次撲網。

但是這個攔網並未發生。

何羽向前挪了兩步，這時只要他想，揮揮拍就能夠將這一球撲回去，但他並沒有選擇撲網，而是在球來到自己半場后又一次反手將球高高擊了回去。

顯然每個人都對何羽的這一步感到吃驚。

「他為何要放棄這樣的機會？」

大家都無法猜透何羽的行動。

周揚也很疑惑，但這也給了他補救這一局的機會。

他挪動腳步向後場移動，判斷好球的軌跡與擊球點后扭腰揮拍，也以高遠球回擊，好給自己調整的機會。

面對這普通的高遠球，何羽也做出了與周揚相同的選擇，邁著標準的步伐與動作再次將球打到了周揚的后場，之後迅速回到了場中間，放低拍子壓低了重心，在周揚擊球前就做出了預備動作，彷彿......

周揚想到了該如何處理這一球。他移到后場，側身準備，眼睛死死地盯住這球，隨後，起跳，左手抬起，右手引拍。

「就是現在！」當球處於最高點時，周揚找准了時機，手腕瞬間發力，下壓。

「嘭！」球拍擊球發出巨響，潔白的羽毛球以迅雷之勢擊向何羽的半場。

無可挑剔扣殺！球的速度、角度都十分的完美。

「這球怎麼樣。」周揚想著，期待著何羽的反應。

但在他擊球后的一瞬間，他想起了何羽早已做好了接球的姿勢。

那正是接扣球的姿勢！

周揚這才發覺，何羽早就看出他這一球會是扣球！

他望著何羽全神貫注的眼神和微微上揚的嘴角，他突然明白了何羽這一整局的意圖。

開始的發球並不是為了偷自己的后場，而是想給自己扣球的機會，以及他放棄撲網的機會又一次打出高遠球，都是為了讓自己扣球。

周揚的猜測是對的，何羽的每一次行動都是想讓周揚打出扣球。

「看來你很自信嘛。」周揚這樣想著，他的扣球水平在校隊中絕對稱得上前列。

羽毛球在一瞬之間便穿過大片球場，擊球聲與破空之聲同時響徹整個場地,還伴隨著觀看比賽的社員們「哇哦」的驚呼。

「他接不到的。」

但就在他們這樣想著的時候，何羽早已判斷出了球路，立刻向左魚躍而起，骨骼撞擊地面發出響聲，何羽也在球將要觸碰到地面的前一刻擊中了它。

羽毛球經反彈之後輕輕躍過了球網，落在了周揚前場。

周揚本可以輕易上前接球，但選擇他站在場中央，望著這個球落在自己的半場，幾次輕微反彈之後靜止下來。

「何羽得分，比分10比2！周揚領先，何羽發球！」

社員們對這個結果都很驚訝。

何寧......或者何羽已經讓他們吃驚了太多次，這幾分鐘之內他的巨大轉變讓他們摸不著頭腦，他展現出來的數次擊球都讓他們相信了，何羽的水平其實很高，但令人不解的是，他為什麼突然堅持要換一個名字，為什麼之前要表現的十分業餘，而且看樣子，那並不像裝出來的。

他們只知道這場比賽開始變得精彩，他們也希望在比賽結束之後，能夠對何寧與何羽有更深入的了解。

「為什麼不繼續了？」何羽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灰。

周揚上前撿起了球遞給何羽，說道：「你就放心吧，會讓你盡興的。」說著還笑著對何羽揚了揚下巴，他知道何羽是想讓自己扣球。

「那你還得再用力點。」何羽用球拍接過這一球，頭也不回的撂下這一句。

周揚還是笑著。

「好好。」

「何羽很明顯是想接周揚的扣球。」許凱傑在一旁說到，「但比賽剛開始的時候周揚也打過扣球而且球速明顯比這個慢，為什麼他當時接不住呢？」

「我有點確定了......但我還是無法相信。」鍾鎮雲沒有正面解答許凱傑的問題。

許凱傑更加迷惑了。

「確定什麼啊？我好像剛才就跟不上你倆的腦電波了。」

「雙重人格。」鍾鎮雲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啊？......哦！......啊？」短短几秒內許凱傑完成了從迷惑到頓悟再回到迷惑的轉變。

「我的意思是何寧和何羽是同一個人，但是是兩個不同的人格」鍾鎮雲解釋道。

「不不不，我當然知道雙重人格是什麼，」許凱傑晃了晃腦袋，「但我還是很難相信，這明明不常見啊，而且就算他真的有兩種人格，但也是同一身體啊，為什麼一個人格完全不會打羽毛球但另一個卻這麼精通？」他一口氣說出了所有的問題。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也只能想到這樣的解釋。」鍾鎮雲回答道，「社長你呢？」他問向高群林。

「我跟你想的一樣，而且我覺得很有可能，畢竟這也是最合理的解釋了。」高群林說，「至於兩種不同的表現我也不得而知了，現在我們能做到也只有等待比賽結束后他願意告訴我們了。」

「也是哦。」許凱傑應道。

「雙重人格......哇哦。」他還是不敢相信。

「看上去周揚也終於要發力了。」鍾鎮雲知道，剛剛那一記扣球並不是他完全的水平。

「嘿何羽！」周揚站好位置后對另一邊喊到，「我們來打個賭吧。」

「講。」何羽不耐煩道。

「如果你接不到我的下一個殺球，比賽結束后你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周揚說道，看上去很有自信。

「你的話就和你的扣球一樣讓老子無聊。」何羽依舊無禮的回應道。

換做幾球之前，場下的社員們肯定會憤憤不平，但此刻他們知道何羽比他們強太多，自己說的話也不會被他當一回事。

「都說是打賭了嘛，你隨便說，你接住了的話你想讓我做些什麼？」周揚也仍然沒有在意。

「揍你一拳。」何羽盯著周揚，很平靜地說了一句很可怕的話，他還沒講完，「狠狠的一拳砸在你臉上。」

這下場下的社員們徹底忍不住了，他們無法再忍受何羽對他們的校隊成員不敬，開始對著何羽罵了起來，有人甚至想衝上前去。

「大家大家！」周揚趕緊讓大家冷靜下來。「沒事的大家！請你們相信我！」

效果很顯著，見周揚這麼說了，大家也不再吵鬧，但這也無法平息他們對何羽的怒火。

「好，我答應你。」周揚安撫了社員們之後對何羽說道，「如果你接住了下一個扣球，我會讓你好好揍我一拳。」

「老子改主意了。」何羽卻在這時說道。

「喔，你又有什麼新主意呢？」周揚不解了。

何羽望了望這些社員們，之後又看向周揚，伸出手指指向這群人。

「他們，老子一人揍一拳。」

「你！」人群里又開始躁動，周揚馬上抬手示意他們停止。

「我很抱歉這個我不能答應你，並不能因為我們兩人的賭局而影響其他人，這樣吧，這裡有多少人，我讓你揍我多少拳，好嘛？」

這句話一出，所有的社員又驚訝了，雖說目前只有高二年級的社員能來練習，但這裡起碼也有好幾十人。

「絕不可以周揚！」

「對！絕不能答應他！」

社員們都在阻止周揚，他們決不能讓周揚忍受這種痛苦，在他們看來，這完全是那個姓何的在無理取鬧。

但周揚也並沒有答應他們。

「各位，各位，請大家相信我，好嘛？」他對著人群很堅定的說道。

人群中的聲音也逐漸小了下去，到最後消失。

代表他們相信周揚，若他能接受，自己也應該尊重他，不過，若何羽真的敢那樣毆打周揚，他們也絕對會上去阻止他的。

「那就這麼定了。」何羽笑了，「老子真是等不及了。」他很期待。

「我也等不及了。」周揚也笑了，說出了和何羽相同的話。

「嗶！」裁判的哨聲再一次吹響，這一次，何羽的發球姿勢轉變為了正手發球，專門來發高遠球的發球姿勢，看上去他想在這一球就決出賭局的勝負。

他鬆開抓球的左手，在球下落的時候，扭動腰部，同時從下至上大幅揮動右臂。

「嘭！」發出球拍擊球的聲音，羽毛球按照何羽想要的軌跡高高的朝著周揚的后場飛去。

「不拖泥帶水，我喜歡。」望著高處即將到達最高點的球，周揚笑了。

「那就來試試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