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大夫
距離楊府不遠處的煙柳地的深巷一處不起眼又極為常見的酒肆，青天白日本該招待顧客的時辰竟然異常的大門緊閉。
院子裡面站著酒家，他頭上裹著白巾，一邊攪動大鍋裡面的雜糧，一邊往灶上加柴火，聲音粗狂的抱怨道：
「你是怎麼回事？令主只是讓你拿回來一個方子，你怎麼鬧出那麼多人命？」
帶著面紗的人沒開口接話，只是靜靜看著他，而後又講一處藥方交在他手上。
聊站片時，只見裡面走出一個老者，光著頭項下掛著數珠，口念阿彌陀佛，徑直開門走人，慌得另外一人合掌高叫：「老尊者。」
那老者還禮道：「阿彌陀佛！彌爾，你這性子也該改一改。」
那老和尚長的慈眉善目，可對帶著藥方過來的人並沒有手下留情，眉眼帶笑出手卻活生生隔著人皮、人肉打碎了她的一根肋骨，接著慈愛說道：「我們向來低調行事，做錯事就要受懲罰，凝香丸的藥方你既從楊府取來了，應當知道善尾之事吧！」
酒家仰起頭，豌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他喘著氣說：「那位宋大人可是咬了我們幾年了，你自己露出的尾巴，自己解決，若是因為你影響了尊者大計，你也擔待不起。」
戴著面紗的女子低下頭，跪在地上，認真向老和尚懺悔自己的罪過，「是吾之過，願尊者諒之。」
酒家不接話，只是看了一眼藥方便將它扔進火中，眼神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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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疑惑問道：「姑娘剛才在想什麼？是剛才的剖驗有問題嗎？」
李清舒搖搖頭沒什麼，只是看見這位大夫房間內打鬥痕迹明顯，而散落一地的藥材中，生草烏，生附子，生南星，紅娘蟲，生天仙，鬧陽花，洋金花最多，又最為明顯。這些藥材功效雖不同，但都有劇毒，一個被供養的大夫，所用的藥材都是毒藥，想毒誰？毒死自己？
大夫所住的屋子只見是三間大廳，簾櫳高控，靜悄悄也全無人跡，轉過屏風，往裡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後有一座大樓，樓上窗格半開，隱隱見一頂黃綾帳幔。
他原在楊府地位不低，楊大人的病恐怕也很器重他，才會專門撥出這大院子專門給他住著，這可是比尋常人家都還要大上幾倍的住處了。
衙役也連連驚嘆道：「怪不得說這位謝大夫華佗在世，神醫妙手，楊大人極為在乎。」
李清舒問道：「你認識這位大夫？」
衙役撓撓頭有些害羞的說道：「談不上認識，是前些年我還住在山上，遇見過這位謝大夫，他喜歡去那邊採藥，就是有些奇怪的是，他好似不喜與人往來，我也便是只認得他。」
他們進入謝大夫卧室，李清舒一眼便瞧見桌上擺放著的兩茶杯，查案這幾日都無人打擾這位謝大夫連他早死幾日都無人察覺，也好在這樣，這原本的布置格局都無太大變化。
她走過去端起茶杯，湊近鼻尖輕嗅便聞到一絲甜味，這茶杯裡面的茶已經泡了了，裡面茶色如湯，茶葉依稀能辨認出是來自西南地帶的皋盧茶，不應該聞出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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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三月，整個金陵絲毫已看不見春日的蹤跡，屋外是吱呀吱呀腳踩在雪上的聲音，不大不小裡面的人卻能剛好聽見。
沈印眉雙目緊閉躺在床上，閨房內圍在她床邊的是她丫鬟阿桑，門突然被人用力的推開，她從床上驚醒。
阿桑也被這聲音嚇到，來的人瞭然知道是誰，她撩開床上的紗簾，「大小姐，您先洗漱嗎？」
「嗯！」
她一開口聲音甜甜的，帶著少女的嬌羞；溫溫柔柔，惹人憐愛。阿桑熟練把帕子放在她的手心裏面，她細細的擦拭乾凈，起身，坐在梳妝台前。
銅鏡內的女子，一張圓圓的鵝蛋臉，膚光勝雪，相貌嬌美，她看著就是還沒睡醒過來的樣子，她抓起梳子胡亂的梳理自己亂了的頭髮。
阿桑見她還未睡醒來的樣子，「小姐，二小姐她來了。」
二小姐沈如意，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她今日是直接衝進來的，縱然她平時是個冒失的性子，但今日的樣子卻是從未有過。
她撩開房內最後一道帘子，直接進來，蹲在沈印眉的腳邊，委屈哭著說道：「阿姐，祖母說已給你定了親事！」
她拿梳子的手一頓，眼睛一下精神起來，「你從哪裡聽到的？」
「是我身邊的丫鬟聽到的。」聲音帶著哭腔，抱著她大腿撒嬌，「阿姐阿姐，我不要你離開金陵。」說著一雙杏眼便眼含淚水。
沈印眉無法，只得先把地上這個小孩給安撫好，說起來她的這個妹妹從小竟然黏她比黏她母親都還要更甚，她打小隻要有什麼好東西便立馬先給她了。
她說的這消息恐怕不是假的，她前幾日剛辦完她的笄禮，禮上大人們也隱隱約約提及到這件事，只不過被祖母給擋了回去。
祖母在喜愛她，都不可能把這些事全部給擋回去，現在看來，可能是真的瞧上哪家公子了。
「小姐，老夫人遣人來說，讓你去她房中一趟。」
吉祥一路蹦蹦跳跳，手裡還抱著幾隻紅梅，她一邊說話，另外閑暇的手邊拍打身上的落雪。
她沈印眉是金陵最大商行沈家的嫡女，她的祖母曾是當今聖上的奶媽子，她的父親不喜從官，一心做商人，沈家現在也是佔據了大半金陵的商業和礦產。
她也是從小身邊的人都是千恩萬寵，父親雖說後來娶了江氏，可怕她待自己不好，打小便把自己送去祖母的身邊。這些年相處下來，江氏也是個溫吞性子。
一直以來就只有沈如意這一個女兒，也做不了什麼事情，沈印眉自己還有個嫡親的哥哥，打小就被父親送到洛陽上學去了，要等到過年的時日他才回來住上幾天。
她理好妝發，站起身來，斂眉回答：「馬上就去了。」
阿桑利落的把她的髮髻盤好，「小姐，好了！」
沈印眉換上青色的衣衫，把沈如意交給身邊妥帖的丫頭，跟著祖母房中來的老婆子去了，她現下已經猜到去祖母房中的緣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