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暗區域

舊元8019年，新元372年。

祖星，大華聯邦舊址，碎葉城。

晚春初夏，天氣已十分悶熱，帶著幾分燥意，路上不見行人。

陰霾的天空灰暗一片，透露著沉重的壓抑，彷彿有神靈將墨灑向宣紙，浸透了蒼穹，黑雲層疊。

轟隆......！

震耳的雷聲滾滾而來，閃電似無形的巨人踩踏著黑雲，自那暗沉的天邊由遠及近，於須臾間降臨。

豆大的雨滴自上而下，由疏轉密，連綿成雨線穿空而落。

自遠方朦朧的大地、掃過青蔥的連綿山脈，最終席捲了高樓林立、以灰白色調為主的碎葉城。

噼里啪啦......

窗外雨打風吹聲格外急促，林青緩步來到窗邊，他拉開窗帘，無數雨滴正撞在玻璃上，粉身碎骨。

「又下雨了。」

林青眉眼微抬，看著籠罩在暗沉中的碎葉城，心情不是很好。

他一襲暗青色的風衣，短髮幹練，高大的身形頗具威懾力，英武的面頰卻沒有什麼血色，嘴唇發白。

下雨天，不辦喪事。

這是大華聯邦流傳甚廣的習俗，所幸他不用給老爹辦喪事。

老爹死在『那些東西』手裡，昨日和這個消息一起送回來的，還有老爹那堪稱袖珍的骨灰盒。

「唉......！」

嘆了口氣，林青放開手裡攥著的窗帘，隨手拿起茶几上的煙盒，卻發現已空空如也，他頹然地坐下。

悅耳的鈴聲恰在此時響起。

「喂？青子！上邊臨時指派咱們組去巡夜，頭說，你那兩天的喪假攢到以後再放，趕緊來城衛司......」

「行哥，就來。」

林青剛接通電話，那邊就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個大嗓門的男聲很有特點，是他們部門的老前輩，何行。

應了一聲掛斷電話，林青起身穿上雨衣，給供奉老爹那袖珍骨灰盒的神龕上了柱香，就要出門。

啪嗒......！

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讓林青身形一滯，他面無表情地轉身，狹小卻不至逼仄的屋內盡收眼底。

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林青的身形卻悄然緊繃，眼中透出犀利的冷芒，屏住了呼吸。

一秒......兩秒......

很快半分鐘過去了，林青緊繃的身形放鬆下來，他神情平靜，轉身戴上帽子，徑直地出門而去。

自從詭異降臨，世上就怪事無數，屋子裡時常有些許異常情況發生，林青還是能接受的，主要是他就算不接受，也沒任何辦法。

普通人無法對抗詭異。

即便他是碎葉城城衛軍中的一員，平日里能接觸到超凡者。

林青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

雨幕中瀰漫著的惡臭，蠻橫地鑽入他的鼻子里，林青眉頭微皺。

這座城市的下水道問題很嚴重。

可檢修從來是雷聲大雨點小。

上邊的大人們，對於錢財從來都奉行著『許進不許出』的原則，即便是偏僻如碎葉城，也依舊如此。

街上的黑水中飄蕩著不明絮狀物，林青穿著雨靴目不斜視地淌水而過，穿行在小巷和街道中。

行不過五百米，眼前豁然開朗。

明顯重新修葺的街道，比周遭要高出一大截，雨中整潔如新。

林青穿過這處街區，又走了兩百米左右，就遠遠看到了一座雄偉的建築，鶴立雞群地聳立在前。

城衛司到了。

「青子來的挺快。」

身後有人打了個招呼。

林青回頭，同樣制式的雨衣下，是一張鬍子拉碴的男人臉。

這男人叫王賀，是同組的城衛軍。

「嗯，就住附近。」

林青隨口搭了句話。

「唉，真羨慕你，我家那個敗家娘們，買個房子離城衛司八百里遠，我看她就是誠心要累死我......」

王賀推著自行車發牢騷。

人類移民到新星后，科技進步的很快，但祖星大抵上和從前一樣。

「呵呵。」

林青勉強笑了一下。

王賀新房的小區，是近年新建的樓盤，可比他那個一樓水淹過半，惡臭四處瀰漫的老舊小區強得多。

他們是城衛軍，大華聯邦級別最低的編製，待遇說不上好，只能勉強度日，老爹的死倒是會下發一筆撫恤金，半年後打入他的賬號。

林青計劃用這筆錢為自己注射叄型基因藥劑，加入赤血軍。

「巡夜可是個危險的活計，希望咱們不會那麼倒霉，遇到特彆強大的詭異吧......」王賀縮了縮脖子。

碎葉城是方圓百里唯一的城市。

他們這些城衛軍所說的『巡夜』，乃是出城去下面的各鄉鎮，配合超凡者大人們，清理新生的詭異。

詭異，即便是新生的詭異，若是特殊一些，也能讓他們這些未曾注射基因藥劑的城衛軍屍橫遍野。

更有甚者，連屍體都找不到。

「希望吧。」

林青抖了抖雨衣。

他面色蒼白，神情依舊平靜，和一旁面帶懼色的王賀不同，林青向來相信自己經過嚴苛訓練得到的身手，遇到強大的詭異起碼能多撐住幾秒，說不定就會遇到什麼轉機。

就算沒有轉機......

也能比同伴撐得更久、更堅挺。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哪裡的大型城市又出現災禍級別的詭異啊、新星又有什麼新發現啦、最近基因藥劑的價格起伏啊......

多是王賀在說，林青在聽。

兩人先去何行那兒報道，然後被何行帶到到一處作戰室後門，此時的一處作戰室中，安靜的針落可聞。

城衛司作戰部門分為一處和二處，各自下轄數個城衛軍小組。

林青和王賀隸屬於一處四組，同組的城衛軍還有二十餘人，此時已到了大半，林青掃了一眼作戰室內。

除了他們四組的城衛軍，更多的是一組和三組的城衛軍。

「聯合行動？」

林青扭頭朝何行問道。

何行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紅臉膛，眉毛很濃，點點頭沉重的說道：「下面的村子陷落了三四個，受災人數保守估計，不下一千。」

林青神情也變得凝重。

而後他和王賀在作戰室的角落裡坐定，又過了一個多小時，一組、三組和他們四組的城衛軍才到齊。

作戰室的模樣像是個禮堂，最中心的高台上，一個身著長袍、容姿秀麗的女人和三位組長商議著什麼，說是商議卻更像責令。

三位組長只有點頭的份，作戰室內的眾城衛軍是司空見慣。

於璐。

林青心中閃現那女人的名字。

詭異降臨后不久，人類中就出現了一些，覺醒超常能力的特殊之人，這些人漸漸地被稱為『超凡者』。

於璐是上邊派遣到他們碎葉城，唯一的超凡者，極為神秘。

這時，周遭突然變得嘈雜，時不時還夾雜著幾聲驚呼。

「隔壁的黑耀城轄區也出事了！」

「也是陷落了幾個村子......」

城衛軍中有手持新型設備的，直接將黑耀城區域的衛星地圖投影到空氣中，看著投影中陷入黑暗的部分，林青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只是幾個村子那麼簡單吧？

實時衛星地圖上，那黑耀城轄區有一小半的鄉鎮，都陷入了黑暗！

「肅靜！」

作戰室最中心的高台上傳來冷喝聲，鐵塔般的中年男人，凜冽如刀的目光刮過，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再鼓搗那玩意，老子就剁了你的手，再自費送到醫院接上！」

「賀......賀組長！」

那投影的城衛軍嚇得兩股戰戰，趕忙將投影設備收起。

鐵塔般的中年男人，是一組的組長，名叫賀川，他環顧作戰室內眾人：「等閑大聲喧嘩者，記過處分！」

賀川的話讓作戰室內陷入死寂。

......

五月十五日，傍晚六點前。

雨依舊很大，時不時一道閃電劃過，將周遭耀得慘白一片。

巡夜行動如期。

不過規模變得浩大許多。

碎葉城和黑耀城的城衛軍，合計上千人聯合行動，配合著緊急借調過來的兩名超凡者，進入了衛星地圖上，那陷入黑暗的區域。

五月十六日凌晨，上千城衛軍、包括於璐在內的四名超凡者，全部陷落其中，失去聯繫，生死未卜。

大雨連綿不停。

上邊先後派出的兩撥救援隊，在進入衛星地圖中，黑色的區域后，也和先前的上千城衛軍一樣，失蹤。

三日後。

經大華聯邦高層研討決定，將這塊衛星地圖下的黑暗區域，暫時劃分為禁區，並調來赤血軍將之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