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觀星台的決斷

雲跡宗，主峰后的禁地。

此處是一座觀星台，在這裡，除非掌門特許，不然誰也不許踏足，甚至連在外逗留片刻都被命令禁止。

而今夜，這裡卻聚集了十幾位人物，他們皆是宗門的核心長老。

「顧老弟，二十載未見，你在此地悟道，可是有所收穫？」一名中年男子上前，笑呵呵的對前方仰望星空、如松屹立般的老者說道。

只見，這名老者蓬頭垢面，全身凌亂邋遢，看起來十分的怪異。

眾人走近前來，老者依舊保持著他那痴迷的動作神情，彷彿被定格在了那裡，毫無任何生機可言。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老者才幽幽地收回目光，當下點了點頭，不過又接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哦？顧瘋子這是何意？」又一名長袍男子上前，疑惑的問道。

在場的眾位長老都認識老者，他本名叫住顧言，不過有一些長老更喜歡稱呼他為「顧瘋子」。

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會拋下自己的修鍊，整日里不是抬頭仰望著星辰，就是在那裡睜著眼睛思索，甚至這一次的一望就二十年。

當然，他也是唯一一個得到了掌門的特許，可以隨時進入觀星台的長老。

「不瞞道友，星辰無恆，意蘊難名，顧某愚鈍，終究未能參透絲毫。」

顧長老再次搖了搖頭，臉上掛滿了無奈與遺憾。他還似乎連那說話長老的名字都記不得了，停頓了半刻后，眼中又開始變得迷惘起來。

「那顧長老先前的點頭又是何意？」

又一名長老上前，此為肖長老，他儀態很是優雅，望向星空，似有所提點：「你我皆為修仙者，大道共勉路歸途，莫觀星辰虛幻海，境界靈韻方成道。」

眾人的興緻肖長老的感悟所吸引，在一聲聲戛然而止的低聲交談中，皆帶著疑惑看向於他們。

下一刻，又好似產生了連鎖效應，不約而同地仰望起了星空。

顧長老再次嘆氣，不過在視線凝望中，迷惘的眼神好像出現了一絲光亮。

又見他抬手指向了天上某方位的星辰，那裡有閃耀七星，相伴雙星，以及等等等等。

眾長老的視線隨著顧長老的指引而去，這時，他話語也悠悠的傳入到眾人耳旁：「它們比以往更亮了一些！」

啥？眾人錯愕，紛紛收回了目光，面面相覷間，有些好笑，又有些滑稽。

「各位長老，在探討何種仙道？」

就在這時，在後方的光圈中，流光乍現，石掌門以及其餘下四位峰主皆輕踏而來。

「這哪是什麼仙道......」

眾長老略顯尷尬的笑了笑，顯然對這種毫無厘頭的「仙道」不敢苟同。

石掌門本就知道，也沒有做過多的發問，而是朝著顧長老略微的點了點頭，便拉回了目光，落在了眾人身上。

他的環視了一圈眾人，見人已到齊，又極其嚴肅的直言道：「再一次把眾長老召集過來，還是關於無塵子的那件事情。」

眾長老眼神一凝，眉目重挑，表情開始變得凝重。

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來探討這件事了，還是連續三次。

正所謂再一再二不再三，其事情的發展，遠比他們掂量的還要複雜。

「各位長老，這段時間，想必大家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新的消息，在這，我就不過多贅述了。」

石掌門所說的事情，其實是跟一處地界有關。

總所周知，雲跡宗坐落於落雲山脈中的偏西北方向，而以雲跡宗為方位，再往西北，穿過落雲山脈，行得萬里后便是無人地界。

此地界中更有一處巨大的橫斷峽谷，五年前，無塵門的長老在此地遊歷時，恰巧發現一處遺迹。

而這件事情，其實早在五年前他們就已經悉知，還被無塵門的人親自上門告知，並被發出邀請，希望同他們一併進入遺迹。

當然，後面得知，這件事情不止是雲跡宗一個門派，其餘兩大宗門均受到了邀請。

再到後來，也不知是誰泄露了風聲，遺迹的事情又開始在各個大小門派、小家族間傳出了苗頭。

那時，為了防止消息進一步擴散，雲跡宗還與其餘三大宗門達成了某種約定，同時叱責和約束那些小門派、家族的傳播。

因此，這件事情才沒有傳的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不過，也由於雲跡宗位置和門派特殊，並沒有依附的家族和小門派，石掌門也只需要在宗門內將消息壓下來即可。

就像現在，頂多也只是在長老與峰主之間議論，並未上升到弟子層面。

話又說回來，涉及到這遺迹之地，就不得不提及裡面可能埋藏的東西。

其中不乏有傳承、心法、靈器、靈藥、靈丹等等。

但無論哪種東西問世，修士皆會趨之若鶩。而一旦有了消息，探尋遺迹之人更是數不勝數。

當然，兇險與機遇並存，隕落遺迹的人也會因此形成了正比。

只不過在絕對的利益面前，這些並不算什麼，試問，又有哪個修士會不想獲得一份屬於自己機遇？尤其是在自身有限的時間了。

不過，五年過去了，哪怕封鎖了遺迹的消息，就難保不會出現「有心人」去碰碰運氣嗎？

可是為何，四大宗門還遲遲不肯動身？就不怕遺迹裡面的東西被別人搬空了嗎？

這裡，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件事了。

那就是這個遺迹，並不是開啟的狀態。

是的，憑藉無塵門一個宗門，哪怕它是華洲的四大宗門之一，也依舊打不開遺迹的大門。

這也是為什麼無塵門會邀請別的門派，而不是自己早早的享用獨食。

至於那些想要別的小門派或者小家族，那就更別想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小門派、小家族，自然是不甘心這諾大的遺迹被四大宗門獨享，他們也想分一碗羹。

而後，他們便一同聯合前往無塵門商榷：請求給予每個家族、門派一些名額。

這麼多門派、家族的核心人物到場，大部分還是附屬的勢力，無塵門的無塵子自然是應允了下來，同時給與了他們一些名額。

當然，有多少個名額還沒有徹底確定下來。

原因也自然是遺迹還沒打通，而其中有一方面也是在雲跡宗的猶豫不決。

這裡，由於雲跡宗的特殊性，雲跡宗整體偏向於自成保守，又加上石掌門對此事也過於疑慮，因此將才將此事一擱再擱置。

不然也不至於過了五年，到至今還沒有商量出、決定是否進遺迹探尋的一個結果。

石掌門捻了捻鬍鬚，又道：「就在今天，無塵門，第九次拜訪雲跡宗。」

這件事他們自然是知道，不過之前都沒有一個結果，所以對此事也就見怪不怪了。

石掌門話此停頓一番，又聽話語一轉，鏗鏘再道：「我同意了與他們的協作，一同出力，開啟遺迹！」

「什......什麼！」

這一聲，如同炸雷，眾長老皆是一驚，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凝視著石掌門，他甚至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只有那四位峰主表情還算鎮定，顯然他們已經先於長老們一步知道了這個決定。

不過，如果事情真如石掌門所說，那此事絕對可以上升到關乎宗門命運的層面，因為遺迹中所擁有的資源，絕對會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可是，這樣也會產生巨大的弊端，很難控制！

要知道，那遺迹可不是一宗門給承包的，而是要合力才有可能打開，而且打開以後，遺迹裡面的爭奪，又有誰能確定呢？

難道要包括掌門在內的所有長老一同出動嗎？這個風險未免也太大了。

況且一旦開啟，各方矛盾也會接踵而至，就拿最簡單的來說，如何分配？

莫說合理分配，攜手合作，在絕對的利益面前，這些都是泡影。

尤其是當四大宗門打起來，可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可沒遠沒表面中那麼和諧！

最關鍵的是，雲跡宗可是保守宗門，如此貿然激進，後果誰也不能預測。

這五年來都沒有一個切確的結果，大家其實也是心知肚明。

如何才能做到趨利避害？

「石老兄，為什麼這次那麼輕易的答應了與他們的合作？不明智，太不明智了！」

一名長老語氣帶著不滿，卻問出了在場所有長老都存在的共同的疑問。

但是，也沒有人會應聲質疑他，因為他在雲跡宗的地位同樣很高，為執法堂長老：宋澤。

石長老深深的看了宋澤一眼，吐出一口濁氣后，又掃視著在場的眾人，好一會兒才道：「原本無塵門來訪，我已推脫，並不想與眾長老再做商議。」

「那石掌門，為何......」

石掌門擺了擺手，打斷了宋澤急切的發問，又道：「今天他們無塵門一行三人到訪，我本已示威推脫，更不敢貿然答應，但此次他們的來人......」

眾人屏息，結合白天所發生的事情，彷彿猜到了些什麼，只聽石掌門又道：「無塵門的掌門，無塵子親自到訪。」

「什麼！」

眾人屏息，宗門之主，一代掌門，親自到訪？

可想而知，這遺迹的開啟之事已然到達了不可不重視的地步了。

想到這，眾人皆沉思了起來，開始衡量著有關此事的一切。

「一開始，我並沒有認出他就是無塵子，甚至，我沒有看透他......」。石掌門嘆息一聲，搖搖頭無奈的說道。

「而且，他的修為又精進了一步，現在已經到達了六重氣旋境......」

轟！這無異於拋出來一個更恐怖的消息，那無塵子的修為居然超過了石掌門。

難道白天在青譜上空盤旋的莫名威壓不是石掌門，而是無塵子？

想到這，眾人開始擔憂了起來，因為他們知道，四大宗門所建立起的平衡是在頂點實力的明面上。

而現在，這個定點已經被打破了。

壓抑的氣氛籠罩在眾人頭上，在這一刻跌倒了谷底......

「哪怕無塵子到了，也不能令石兄你當下決斷吧？」

不過，又有長老問將問題拉了回來，眼下，他們主要討論的還是遺迹的事情。

石掌門點了點頭，他的臉色愈發凝重，看向了眾長老，一字一頓道：「因為他們在遺迹門口發現了一縷仙氣！」

「什麼！」

「仙氣！」

......

這個訊息，比剛才的重要程度還要上升百倍，他們身形顫抖，不可思議的死死盯住石掌門。

「石兄，你當真確定有一縷仙氣？」

「是啊，石老兄，你確定？那真是仙氣？」

「仙氣？真的仙氣？」

「不可能！這會不會是無塵子的一個陰謀？」

......

觀星台仿若被炸開了的鍋！眾長老更像是被點燃了心境一般。

「仙氣」二字就猶如一道禁咒，一停一頓的在他們腦海中引起了洪雷，並還不停的轟擊在他們的耳旁、甚至是意識之中，根本沒辦法平靜下來。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仙氣，此事必參與！此遺迹必進！

但就怕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石掌門似乎早就料想到眾長老會有如此的反應，因為就算是他，在從無塵子口中聽到「仙氣」二字時，也是久久不能平靜。

「各位長老，安靜！」

這時，一位峰主出聲，當中夾雜著些許威壓，餘音繚繞，覆蓋了觀星台。

眾長老之間的躁動被強制按捺了下來，石掌門這才又道：「這一次的決定，確實過快，不過我也與無塵子有約在先，需得親自去遺迹勘察一番，方能決定我雲跡宗是否真正參與。」

這種決定也還算謹慎，倒很符合雲跡宗的行事作風。

「就在剛才，我與四位峰主簡單商討了一番......」

石掌門的視線掃過了眾長老。

「最終決定，宗門各項事務處理照舊，但由青器峰峰主桕止暫代掌門之位、鎮守主峰，其餘三位峰主，則明日隨我與那無塵子三人一同前往遺迹。」

雲跡宗的五個頂樑柱，一下子去了四個？

這！眾人面面相覷，除了震驚，已經無法用語言去形容。

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如此突然的漩渦中，措手不及。

「各位老長老就留下來待命吧！」

石掌門聲若洪鐘，夾扎著掌門所特有的威壓，再次傳遍了觀星台。

「可是石老兄，無塵子在，會不會......」

「放心，他就算修為大漲，也不可能把我等怎樣？」

就算石掌門這麼說，眾長老依舊充滿著不安、憂心忡忡。

「眾位長老，此事關係重大，拜託了，守護好雲跡宗！」

石掌門也不待眾長老有任何反對，沖著眾長老抱拳鞠躬。

而眾長老看這架勢，心中再有疑惑也只能壓在了心裡，紛紛朝前抱拳鞠躬。

「我等定當竭盡全力！」

......

就在眾長老離開觀星台後。

「那個地方，不是遺迹！」

顧瘋子的聲音傳到了石掌門的耳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