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樣的人
第158章一樣的人
「請你來做個小試驗。」
不死川玄彌前往波之國的幾天前,蝴蝶忍把他叫到醫院,遞給他一支普通人小指粗細的試管,「口服,直接一口吞下去就行了。」
「這是什麼?」
一向以莽撞著稱的不死川玄彌並沒有立刻把東西接過去,盯著那根試管的雙眼中滿是審視。
「怎麼樣?這顏色還合你的意嗎?本來這東西是完全沒必要調色的,但我為了讓你好下口,還是加了些色素在裡面,就連口味也是對應的蘋果味。」
罕見的陽光從窗外茂密的枝葉中滲動進蝴蝶忍的辦公室,將容器中晶瑩剔透的淡青色溶液照得透亮,看上去果真一如時透無一郎那獨特的瞳色,就好像大堡礁靠岸的海水那樣純凈無暇。
然而,復活兩年以來的種種經歷告訴不死川玄彌,要小心蝴蝶忍辦公室里盛放的一切液體。
這些東西某種程度上就和蝴蝶忍本人的笑容一樣,越叫人心情放鬆,實際上就越危險。
他至今還記得剛復活的時候,有一次雨之國因暴雨爆發了泥石流,導致邊境周圍足足有一百多人被掩埋。
而那陣子蝴蝶忍的教育改革才剛剛開始,整個國家能使用醫療忍術的人也不過一掌之數,人手嚴重不足。
沒辦法,就連不死川玄彌這種稍稍有些護理經驗的也被抓壯丁在醫院幫忙,連軸轉了三十多個小時沒吃沒喝。
他偶然路過蝴蝶忍辦公室想找點吃的墊墊肚子,卻忘記了蝴蝶忍是個植物人,幾乎不吃東西這件事。
除了放在辦公桌上的一壺茶,他什麼補給品都沒有找到。
因為當時實在是太渴了,所以儘管那液體顏色發綠,味道也很奇怪,可不死川玄彌只當是什麼藥酒之類的,一連喝了好幾杯。
可他不知道的是,蝴蝶忍和地球歷史上許多害怕遭遇刺殺的君主一樣,有刻意服用毒藥增強自身抗毒性的習慣。
考慮到她身體中蘊含的強大生命力,一般毒素對她而言和調味品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為了能起到服毒抗毒的效果,放在蝴蝶忍桌面上的飲料,無一不她親手調製的劇毒中的劇毒——山椒魚半藏的通靈獸井伏喝一口不好好治療也活不過第二天那種。
可以想象,不死川玄彌最後成了當天病情最重的患者。
被及時發現后,他經歷了整整五個多小時反反覆復的催吐+灌腸+洗胃,這才終於脫離了險境。
手術台上經歷的恥辱和事後竹取三兄弟每次見面時少不了的嘲笑,至今仍是他自尊上的一道傷疤。
此時此刻,不死川盯著那試管,語氣里充滿了不信任:「伱為什麼不找竹取石作他們呢?這東西不會也是你從什麼毒物身上提取出來的吧……它真的能喝嗎?我可沒有你那樣的腸胃。」
為了那頭和兄長同款的白髮,義勇特地用竹取君麻呂的細胞將不死川玄彌復活。
他的筋骨肌肉之強健自不必說,可其餘部分還是和普通人一般脆弱。
竹取一族那四人經常吃壞肚子就是明證,就連君麻呂本人也因為免疫力低下的問題,每年都會感染三四次不同的疾病。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年初,君麻呂在被蝴蝶忍勒令不準使用血繼限界(就算使用了也不能將暴露在空氣中的骨頭再收回體內)后,身體情況就已經得到了緩解。
「長記性了啊。看來上次的經歷,對你而言也不算一件壞事嘛。」
蝴蝶忍眯著瞧著不死川,語氣裡帶著三分打趣三分嘲笑四分欣慰,用一種奶奶終於看到孫子學會走路似的口吻說道:
「真好啊。我真是沒想到,你終於在這個年齡就明白不能隨便喝別人東西的道理了。
「當然,大多數人,應該是在四五歲的時候就被這樣安頓過了……」
【誰會把全忍界毒性最強的東西當飲料一樣擺在桌子上啊!】
「你不要再說了。」
惱火和尷尬讓心臟開始向上泵血,立刻將不死川玄彌的脖子跟臉染得一片通紅,但他也只能忍著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兩世相處的許多經歷,讓他對蝴蝶忍有一種對師父都沒有過的恐懼,即便心情再不好,他也不敢當著蝴蝶忍的面發泄出來。
這個人不僅會當場報復,而且還記仇。你反覆得罪她,那麼她的報復還會累加。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你這麼大個子還動不動就害羞也怪好玩的。」
蝴蝶忍晃了晃手中的試管:「剛才你只說對了一部分,這東西的確是從生物身上提取出來的,不過它的提取對象不是什麼危險毒物,而是人類。真的不試試嗎,我可是專門為你才製作的哦。」
「人類的提取物?」
不死川實彌先是有些嫌棄,甚至納悶了一會兒,但不久之後,他終於從「專門為你」幾個字里體會出了言外之意。
「你該不會——」
「沒錯。是擁有血繼限界人類。」
蝴蝶忍點了點頭,「其實我還在地球上的時候就發現了。
「你有一回中了毒被抬進蝶屋,我用了蛇膽給你入葯。可藥材剛入口,你的手部皮膚上就長出了一層細密的鱗狀角質層,持續不到一分鐘就消失了。
「所以我想,能夠直接從食物中提取其特異性,並像燃料一樣將之並加以利用和發揮,是你與生俱來的能力,不應該只作用在鬼身上。只是因為鬼的細胞內蘊含的能量太多,所以表現的比較明顯罷了。
「因此我推測,如果讓你攝入擁有特定血繼限界人類細胞,或許可以暫時彌補你那注意力不集中的短板……」
「我明白了!」
不死川玄頓時瞭然,「如果能夠平衡我的身體能量和精神能量,我就能專心致志地一直維持岩之呼吸了,對不對?」
「那只是最理想的情況。而且我說過了吧,這只是一次小試驗。」
蝴蝶忍適時地潑了一瓢冷水,「在效果沒有證實以前,你最好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這試驗會多半會有一些副作用。
「要不是你整天仗著身體強壯,為了練習岩之呼吸總之反反覆復弄傷自己,我壓根不想讓你去冒這個險。
「義勇通過蛞蝓仙人告訴我說,與其讓你私下裡自己胡折騰,還不如由我親自引導你的好,所以我才找你過來。
「當然,你如果不想嘗試我也能夠理解,只是這樣一來,以後呼吸法的練習你最好也不要再繼續……」
然而不死川玄彌顯然已經陷入了某種亢奮狀態中,壓根沒有把副作用三個字以後的話聽進心裡。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我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
一門心思想要學會呼吸法的他幾乎是從蝴蝶忍手中「奪」過了試管,麻利彈開瓶塞,仰頭就將其中的液體灌進嘴巴。
不過這次蝴蝶忍不以為意,只是雙手揣進白大褂里靜靜地看著。
曾經體會過弱小是什麼感覺的蝴蝶忍,對不死川玄彌此時的心情完全能夠感同身受。
另一邊,不死川倒懸著試管抖了抖,確保裡面連一滴溶液都沒有了才低下頭,似乎是在回味剛才的口感。
他砸吧砸吧嘴,原地等待了一會兒,沒有發覺身體里有任何異常的感覺,於是他焦急地詢問蝴蝶忍:「怎麼回事?是不是劑量不太夠……」
話音未落,電擊一般的劇痛沿著脊椎湧上了不死川玄彌的頭部。
那感覺就彷彿有兩根碎冰錐鑿穿了他的顱骨,嵌進了他的眼眶之中。
當年被半天狗用雷電轟擊之時,他也沒有這麼痛過!
不死川玄彌身體猛地僵直,右手握著的試管立刻落地摔得粉碎,寬闊的脊背誇張地擠在一起,隔著衣服都能看出那肌肉宛如人臉般的扭曲紋路。
下一瞬,他魁梧的身體如黑山傾倒往前一塌,直接單膝跪倒在試管碎片上,膝蓋出血了也毫不在意,只是雙手捂著自己的雙眼不斷發出低沉的慘嚎。
「嗚呃呃呃啊啊啊啊——」
【難道說,我還是在細胞的選擇上有些激進了嗎?】
蝴蝶忍上前一步,抽出的右手指尖上綠光縈繞。
她皺著眉頭打量前者太陽穴附近如蚯蚓般蠕動的血管,做好了隨時出手干涉的準備。
君麻呂的基因固然給了不死川鋼鑄鐵打一般的血肉之軀,可傷勢癒合的能力卻作用不在眼睛上。
此時大量血液正源源不斷湧向不死川玄彌的眼周,配合著他身體發生的變化。但這樣的衝擊究竟會導致什麼後果,還未可知。
就在蝴蝶忍打算掰開玄彌的雙手想檢查他的具體狀況時,他的嚎叫退化成了粗重的喘息,臌脹的血管也恢復原狀。
蝴蝶忍臉色有所緩和。她知道,應該是轉變完成了。
「呼——呼——」
不死川玄彌吐著粗氣,雙手離開眼眶時,兩道紅光宛如微弱的火焰一般噴吐而出,隨即才恢復了正常。
他此刻正滿頭冷汗,全新的鮮艷視界使他頭暈目眩,大量此前從未覺察到的視覺信號不斷地輸入腦中,彷彿洪水猛地沖開了堤壩般橫衝直撞。
兩世為人,不死川玄彌從來沒覺得腦子如此清楚,但同時又彷彿什麼都思考不了,只能任其自行運轉。
正在這時,蝴蝶忍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似乎在仔細打量他的雙眼。
只是不知為何,不死川玄彌覺得蝴蝶忍的動作慢得出奇,彷彿卡頓的電影畫面一般遲滯呆板。
接著,蝴蝶忍說話了,她說話的速度聽在不死川玄彌耳中倒是如往常一般:「一開始就是雙勾玉寫輪眼嗎?難怪你剛才表現的那麼難受……」
【我還以為至少第一次會是一勾玉呢。】
她拿出手電筒在不死川玄彌眼前不停開開關關,觀察著瞳孔在光照下縮小放大的速度。
「義勇告訴過我,宇智波族人的視覺神經數量是普通人的十幾倍,眼球周圍還有額外的查克拉經絡。
「如此巨大的變化在短短十幾秒內生成,肯定會給大腦帶來巨大的壓力。不過我想,下一次再服用,情況應該會好很多了……」
「寫輪眼?!」
不死川玄彌摸了摸自己的眼眶,「這就是義勇前輩眼中的世界嗎?你用的,是他的細胞?」
他眼前的一切都如此清晰明艷,如此生動細緻,彷彿任何極微之處都逃不過這雙眼睛的觀察。
他甚至能看到窗邊空氣流動的軌跡。
「不,如果是義勇的細胞,你看到的東西會更多。
「但我擔心三勾玉寫輪眼帶來的衝擊過大,可能會讓你直接瞎掉或者瘋掉,所以才特地用了他雙胞胎兄弟的細胞。」
因為承諾過要替宇智波鼬治療血繼病,所以蝴蝶忍手裡有義勇全家人的細胞組織作為參考。
這次給不死川玄彌所用的提取液,來源正是寫輪眼開發最為落後的佐助。
「現在感覺如何?」轉身在實驗報告上記錄了一些數據后,蝴蝶忍追問道,「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怎麼說呢?
「就好像眼前接了一個壞掉的望遠鏡似的,有時候東西忽然會放大,然後又變小……」
不死川玄彌還不能很好的控制寫輪眼,眼睛里的勾玉時而順時針旋轉,時而逆時針旋轉,因此觀察事物的焦距也在不斷變化。
不過這種事,等新的神經迴路形成,自然就不再是什麼困擾了。
「沒問你這個。」
蝴蝶忍用筆尖敲了敲實驗報告:「我的意思是,你現在能夠集中精神維持呼吸法了嗎?」
寫輪眼,理應能帶來巨量的精神能量。
「讓我試試。」
不死川玄彌這時終於想起了自己喝下那溶液的真正目的,立刻席地而坐,閉上眼睛。
這次他沒有依靠誦經來集中精神,而是直接改變了呼吸節奏,然後不斷反覆、反覆再反覆。
直到二十分鐘后,不死川的呼吸依然沒有和往常一樣,因為叢生的雜念而中斷。
蝴蝶忍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以了。此前你最長的記錄是在靜坐狀態下,維持岩之呼吸六分鐘半,這一次已經有了顯著的提升了……
「看來我的推論是正確的。如果當時使用的是蘭丸的細胞提取液,可能效果就沒有這麼好了。」
同樣是精神側的血繼限界,可論及對精神能量的提升,蘭丸的紅眼和寫輪眼幾乎沒有可比性。
【這樣看來……君麻呂的病也應該用類似的方法來處理。】
蝴蝶忍用鋼筆抵住下巴,開始設計可能的治療方案,【宇智波鼬的治療則是用截然相反的辦法。】
【比如,給君麻呂植入一顆寫輪眼平衡過多的身體能量,抑制屍骨脈對生命力的消耗;反之,給宇智波鼬替換屍骨脈的脊椎骨,以壓制泛濫的精神能量?】
【思路是可行的。不過,從遺傳物質的報告看,屍骨脈和宇智波的親緣關係尚且不如紅眼……】
【要是真的這麼做了,他們兩個的身體可能會產生強烈的排異反應。】
【嗯,這種方案還是太過激了,時間也沒有緊迫到那種程度……】
【但利用相關的辦法延長他們幾年壽命,應該不是問題了。】
短短一分鐘,蝴蝶忍已經把靈感鋪滿了整張紙。
【是時候告訴義勇這個好消息了。】
而另一邊,不死川玄彌仍然處於被希望包圍的亢奮中。
「那東西確實有用!」
不死川玄彌維持著坐姿,一如真正的宇智波族人剛覺醒寫輪眼似的,不停地摸著自己的眼眶,心裡的激動溢於言表。
「有了這雙眼睛,我終於可以像正常的隊員一樣了嗎?」
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樣。
阻礙不死川玄彌學習呼吸法的,並不是身體素質的問題,更不是什麼所謂的噬鬼人的體質。
黑死牟和獪岳身為鬼尚且能使用呼吸法,他不死川玄彌只是以鬼為食而已,怎麼可能因為這種原因而受到所謂「劍士們的詛咒」?
真正阻撓他的,是他那易怒的性格,以及那飄忽不定、無法集中的注意力。
大正時代,他這種情況只是被單純認為是個人修養不夠,「沉不住氣」;但在一百年後,人類有其它的名稱還形容這種現象——
多動症,或者叫注意力缺陷障礙,一般縮寫為ADHD。
此疾病多為遺傳,但也會因為心理和環境因素產生。
考慮到不死川玄彌弟弟妹妹被母親殺死時的年齡,有這種創傷性反應簡直不要太正常。
在地球上剛剛隨悲鳴嶼行冥修行時,玄彌就連在靜坐中維持呼吸法一分鐘都做不到,還時常弄傷自己的肺。
考慮到告訴他真相只會讓他對自己更加憤怒,進一步地去鑽牛角尖,悲鳴嶼行冥便將原因歸於不死川玄彌的體質,把問題歸於先天,這樣不死川玄彌也就不會過於糾結。
與此同時,岩柱一邊引導他學習其他的殺鬼方法,一邊教他誦經以練習集中注意力來克服這種缺陷。
可惜的是,誦經的練習還沒能得到什麼顯著成果,鬼舞辻無慘已經打上門來,不死川玄彌至死也沒能用出一次呼吸法來。
還好,如今不死川玄彌來到了忍界,注意力不集中這種問題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只要想辦法提高人體內的精神能量,使之與竹取一族天生的強大肉體力量相平衡即可。
這就是蝴蝶忍喂他宇智波佐助的細胞提取液的理由。
目前看來,靜坐狀態下,不死川玄彌應該可以一直維持全集中呼吸直到細胞提取液失效。
可話說回來,呼吸法被發明出來,可不是用來冥想的,而是用來和最兇殘的敵人戰鬥的。
在最極端的刺激下也能夠分出注意力來維持呼吸法,這才是算是合格的呼吸法劍士。
「好了,現在開始測試存在干擾的情況。」
蝴蝶忍斂去笑意,盯著不死川玄彌說道:「從現在開始,我會用不同手段轉移你的注意力,你要做的,就是盡量辦法維持呼吸節奏不中斷,明白了嗎?」
「是。」不死川玄彌自信滿滿地點了點頭,「來吧!我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絕對沒問題的。」
【不知道這種忽如其來的膨脹是不是也受了細胞的影響。】
蝴蝶忍倒是沒有他這麼樂觀。
「第一級干擾。」
蝴蝶忍雙手結印,屋外的紫藤樹上立刻便有一群黑白相間的飛蚊受到了召喚,宛如一縷黑色絲帶,排著隊地鑽進窗戶。
她左手維持結印,右手朝不死川玄彌一指,那些蟲子便一擁而上,在不死川玄彌裸露的皮膚爬行,甚至鑽進了衣服裡面。
這是在模擬最基礎的干擾,也就是他人的觸碰。只不過蝴蝶忍選擇的行為主體,委實是有些極端了。
有句話說的好,眾生平等,萬物有靈——除了蒼蠅和蚊子。
然而此時此刻,它們簇擁、擠壓、四處巡遊,大都集中在不死川體表最為敏感的位置。
不過,也許是天天被蝴蝶忍看管著,已經習慣了這群小蟲子的緣故。
不死川玄彌雖然感到渾身發癢,但仍然巋然不動地維持岩之呼吸。
「通過。」蝴蝶忍點了點頭,「第三級,噪音。」
她話音落下,所有蚊蟲立刻開始了鳴唱——
那種能讓人在夏天晚上徹夜難眠的嗡嗡聲雜亂無章地響成一團,不斷地刺激著不死川玄彌的耳膜。
這是能把一般人逼瘋的動靜,然而不死川也只是稍微皺了皺眉,呼吸節奏並沒有中斷的徵兆。
「第四級,痛感。」
蝴蝶忍變換手印,順便提醒了一句:「這是我培養用來授粉的蚊子,沒有傳染病。」
下一刻,數百隻蚊子將尖銳的口器釘進了不死川玄彌的皮膚,後者臉色倏地變了,額頭上立刻滲出豆大的冷汗。
這些蚊子本身以植物汁液而不以動物血液為食,自然也不會在下嘴前麻醉獵物。
不死川玄彌此時的感覺,和容嬤嬤將幾百根鋼針同時扎進皮膚中並無不同。
要在忍耐這種劇痛的同時維持呼吸節奏,這是他過去想都不敢想的。
然而這一次,他還是做到了。
「繼續!我沒事!」
他皮膚泛紅,但信心依舊。
「第六級,灼燒感。」
在蝴蝶忍的命令下,蚊子們開始往傷口中注射化學物質,所有被叮咬的地方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雖然看起來這樣的傷勢和真正的燙傷相去甚遠,但蝴蝶忍卻很清楚,這些化學物質所能造成的疼痛感,要比真正的燒傷更加痛苦難忍。
可若是劍士在外邊真得受了重傷卻得不到及時的醫治,利用呼吸法緩解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這一次,不死川玄彌原本漲紅的臉變得青紫,汗珠如雨滴一般往下流淌,要緊牙關才沒讓自己喊出聲來。
【疼痛差不多已經到達極限了。再痛下去就只有讓他體驗分娩是一種什麼感覺了……】
蝴蝶忍觀察了一分鐘左右,見不死川還沒有要崩潰的跡象,決定進行下一項。
「第八級,回答一個需要佔用大量腦力資源的問題。」
這是在模擬面對需要仔細動腦才能對付的那種敵人。
與此同時,之前的幾項測試也並沒有停下。它們彼此的關係,就像是相互疊加的debuff。
蝴蝶忍仔細地觀察著不死川玄彌的反應,接著說出考題:
「主公大人家裡做好的櫻餅被人偷吃了。據目擊者報告,當時在廚房附近的只有三個人,分別是你大哥、義勇還有蜜璃。三人被捕后爭執不休,其中蜜璃說:偷吃櫻餅的是不死川實彌。
「已知:三人中只有竊賊沒有說謊。問,偷吃了櫻餅的究竟是誰呢?」
強忍著蚊蟲叮咬的劇痛,不死川玄彌睜開眼睛死死盯著蝴蝶忍那揚起的嘴角,「你認真的?」
沒必要把他認識的人編進考題吧?
這三個人都是他敬佩或喜歡的存在,非要在這三個人里找出一個賊來……
這額外的心理負擔是怎麼回事?
「回答問題就行了,覺得被名字影響了,那你就替換成猗窩座、墮姬還有童磨就行。」
「……」
【我總覺得你在暗示什麼……】
頂著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壓力,不死川玄彌開始了思考。
答題這種事,本身會佔用大量的注意力,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出了問題,但好在及時醒悟,調整了回來才沒有出岔子。
可十分鐘過去了,不死川實彌仍然沒有得出答案。
【看來精神力量的增強,不一定能增加一個人的智力。】蝴蝶忍在實驗報告上記了這麼一句。
其實這本就是一目了然的。如果精神力量和人的智商成正比,宇智波帶土就不用像現在這麼辛苦了。
話說回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思考和維持呼吸節奏這兩件小事都變得越來越艱難了。
直到不死川憋不住再次睜眼,注意到蝴蝶忍那促狹的表情,他才想起這題根本就是白送分的題。
答案就在題干里!
「竊賊是……義勇前輩。」
不死川玄彌試探著回答道:「你說過的,只有竊賊不會說謊。」
「答對了。但我看你的樣子,也應該是要到極限了。」
蝴蝶忍搖了搖頭,語氣里有著那麼一絲刻意誇大的篤定,「在弄傷自己之前,還是趕緊停下吧。
「我覺得剩下兩級的測試,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了。」
「你又不是我!就不要隨便替我做決定啊!」
不死川玄彌聞言,表情立刻變得兇狠起來,眼中的勾玉開始高速轉動:「繼續啊!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一定可以的!」
其實說完他就後悔了。
但不知是疼痛還是眼睛的原因,不死川玄彌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沒有那麼害怕蝴蝶忍。
「……」
【和義勇一樣,受到寫輪眼的影響,情緒變得更強烈了嗎?】
然而蝴蝶忍沒有理會他,只是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干站在那裡幹嘛?!」
不死川玄彌抹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下一級考驗究竟是什麼?你不會給忘了吧?」
「不,只是你剛才的表現,讓我想起兩年前的事來……」
蝴蝶忍不緊不慢地撈過辦公椅,兩隻胳膊疊在椅背上,彷彿真地忘記了現在還在試驗中。
「當時,我為了和悲鳴嶼先生的重逢做了那麼多準備,甚至想過要把雨之國的孤兒院交給他來管理,我好專心負責醫院和學校的事。
「結果,義勇卻在沒有跟我和杏壽郎商量的情況下,和悲鳴嶼先生達成了協議,復活了你……」
「……」
不死川玄彌聽到這裡,眼中的亢奮立刻像是澆了冰水似的熄滅了。
他也想起了那一天,自己明明是去送行的,卻在臨告別的一刻,被悲鳴嶼行冥一把推進了那扇重生之門的事。
「不死川玄彌……老實說,我從聽到你的名字那天起,就一直很討厭你。」
蝴蝶忍神情冷肅,連往常的假笑都不願意再偽裝了。
「我聽說你當初靠躲在藤襲山的山洞裡靠通過了選拔,對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已經有了判斷。
「可我沒想到的是,選拔結束后,你不僅沒有因為僥倖還生感到羞恥,反而動手毆打主公大人的兒女索要剛玉。
「當我聽說你被我最尊敬的悲鳴嶼先生收為繼子時,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知道,當初為了加入鬼殺隊,我和姐姐求了他多少次,他才同意的嗎?」
「一個連呼吸法都不會的傢伙,一個因為一時不滿就敢欺凌弱小的渾蛋,卻能跟著最強的柱一起訓練……
「即便如此,你卻毫不珍惜這樣的機會,不僅沒有給岩柱先生臉上增光,反而不停和那些功勛卓著的老隊員起衝突,弄得大家怨聲載道,甚至影響了悲鳴嶼先生的風評……」
「夠了……」不死川玄彌低下頭,沙啞地低聲說道。
「沒有什麼說得過去的功勞也就罷了,可你受傷來了蝶屋也從不聽醫囑,稍有不順心的事就對我的部下大吼大叫,浪費了那些好不容易才買到的珍貴藥物……
「最後,我還要被岩柱先生拜託,要定期檢查你這個定時炸彈的身體……」
蝴蝶忍挪動椅子,來到不死川玄彌近前,明明是壓低了聲音,口氣中的憤怒卻宛如百日驚雷:」不死川玄彌,你知道我每天見到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嗎?!
「你知道那天我看到復活的是你,而不是所有人最尊敬的悲鳴嶼先生,我心裡又有多麼憤怒嗎?」
不死川玄彌握緊了雙拳,上半張臉完全隱入黑暗之中:「不、要、再、說、了……」
「你不想聽?那我就更有說清楚的必要了。」
「就算擱下上輩子的事不提,從你復活的那天起,不是打傷了別人就是練習呼吸法弄傷了自己。
「就連竹取石作他們都能老老實實地待在醫院裡幫忙救人,只有你,做什麼事都毛毛躁躁、半途而廢,除了給我添麻煩以外,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不死川玄彌。」
蝴蝶忍此時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變得無比刻薄,「我不明白義勇和悲鳴嶼先生究竟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什麼做什麼都不行的你呢?」
短暫地沉默后,不死川玄彌慢慢抬起了頭,雙眼之中除了猩紅的雙瞳外,就連眼白也都被血絲填滿。
「我叫你——」
「不要再說了!」
暴怒的吼聲從不死川玄彌的胸腔內咆哮而出,宛如實質的氣壓甚至吹亂了蝴蝶忍的頭髮。
他伸出右手,攥成拳頭朝前方轟去,然而後者卻趴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因為她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不死川玄彌的拳頭停在半空,脊背猛地拱起,接著便臉色難堪地捂著胸口,趴在原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從那動靜看,就算是把肺整個咳出來也不稀奇。
蝴蝶忍嘆了一口氣。
這是呼吸法出錯的表現。
「第九級,幻術干擾,失敗。」
不死川玄彌身上的蚊蟲立刻飛散。
蝴蝶忍的幻術,是以這些蚊子注入的化學物質為媒介的,所以根本用不著結印。
她不知道不死川玄彌在幻術中看到了什麼,但從他剛才的表現來看,多半是幻術中的「蝴蝶忍」說了什麼破大防的話。
蝴蝶忍從椅子上起身,指間上燃起綠色的幽芒。
她在不死川玄彌的後背上摁了幾下,修復了因岩之呼吸出錯而損傷的氣管后,不死川的氣立刻順了不少,咳嗽聲逐漸低了下去。
「你剛才可不只是打亂了呼吸法的節奏,而是連最正常的呼吸也都忘記了,這會導致很嚴重的後果。細患抽出之術。」
蝴蝶忍一邊用醫療忍術提取著那些蚊子注射的毒液,一邊輕聲說著,和不死川玄彌記憶里的剛才那個刻薄之人截然不同,「只有這種程度的話,你想要利用呼吸法與人戰鬥,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對方甚至不用與你交手,只需要用幻術或者話術激怒你,就能讓你的身體不攻自破。
「綜合來看,練習呼吸法,對你的害處反而更大些。」
不死川玄彌魁梧的身軀瑟縮了一下,雙目發直。
他沒有言語,仍舊在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還沒有從剛才那字面意義上撕心裂肺的劇痛中緩過勁來。
「你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蝴蝶忍安撫道:「老實說,就算用不了呼吸法,只有用屍骨脈和土遁的力量,你也足以在這個世界上自保了。
「而且,悲鳴嶼先生和義勇說得很清楚了,他希望你復活,是能讓你體會那些從沒有機會體感受過的東西。
「接受教育,學習知識,接受別人的愛,也能去愛別人。
「至於去和更強的敵人戰鬥,處理那些危險的忍者,這些事自然有我們三個去做……
「像你和無一郎這樣的後輩,只要好好在這裡享受你們的人生就足夠了……」
「忍前輩!」
不死川玄彌毫無預兆地打斷了她。
「……你還記得,上次親眼見到義勇前輩是什麼時候?」
「……」蝴蝶忍愣了兩秒,「怎麼說起這個?」
「回答就可以了。」不死川瞪著寫輪眼,捂著自己的胸口強調道:「是親眼見到真人,不是分身,也不是信件……」
「大概有兩年了吧。」此話一出,就連蝴蝶忍自己也嚇了一跳,「沒注意,居然過去這麼久了……」
她每天都全身心地投入研究和教學工作中,沒想到時間居然會過得這麼快。
「是了。兩年……
「自從他復活我那天,你們兩個發生爭執后,我就沒有見過他一面,連道謝的機會都沒有過。
「甚至無一郎前幾天復活時,他也只是通過蛞蝓仙人把無一郎的地址告訴了你,根本沒有親自露面。」
不死川玄彌眼中的寫輪眼顫動著,「每次遇到杏壽郎前輩,我都會詢問義勇前輩的下落,可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
「『義勇在調查人口失蹤的事件』、『義勇搗毀了哪個國家的人體實驗基地』……除了地名,我得到的答案永遠都一模一樣,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義勇要回來了』、『義勇回家休息了』這樣的話。」
「可是……」
蝴蝶忍以手扶額:「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這麼做,和你沒有什麼關係。而且受三尾查克拉的影響,他現在每天必須要睡夠了才能行動,你不必太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自從確認大蛇丸復活后,義勇就開始在全忍界範圍內調查人口失蹤問題。
其中四次和大蛇丸有關,他也摧毀了那傢伙的身體四次。
但不知為何,大蛇丸似乎是有人幫助一般,「復活」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義勇也只能緊追不放,根本沒回來的機會。
「睡覺和休息是不同的概念……」
不死川玄彌抬起頭,「忍前輩,炭治郎說過,你了解鬼殺隊的每一個隊員,那多少應該知道一些我家裡的事吧。」
蝴蝶忍沉默了兩秒,點了點頭。
他記得很清楚。
畢竟是母親變成鬼殺死了自己孩子……
很少能找到比這還慘的家庭了。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那個遊手好閒的父親,是個除了身材高大之外沒有任何優點的混蛋,就算偶爾贏了錢,也不會補貼家用,反而會拉著一群狐朋狗友在家裡耀武揚威……
「因為家裡有很多孩子,我大哥很小的時候就去外面幫工賺錢,家裡的衣食住行,全都靠我媽媽每天打三份工來維持,還要勻出不少給那王八蛋還債。」
說到這裡,不死川玄彌的聲音有些哽咽,寫輪眼中湧現了很多過去從未表達過的細膩情緒。
「我記得有一天晚上,我父親喝得醉醺醺回家,被債主打得滿頭是血。他在門外里大吼大叫,叫我媽媽出來給他清洗,但她當時還沒有下班。弟弟妹妹們都很害怕被殃及暴打,根本不敢出去接近他……
「他罵罵咧咧很久見沒人回應,乾脆把頭泡進家裡裝食用水的大缸里亂攪一通,然後把自己沾了血的臟衣服脫下扔了進去,坐在門檻上等我母親回家。
「大約兩個小時以後,我媽媽下班回家,當時是盛夏,她身體瘦小,總是出汗,那天她也像往常一樣,回家以後立刻就去舀缸子里的水來喝。
「當時其他弟弟妹妹都睡了,我本想出聲阻止她,但我父親只是瞪了一眼,就嚇得我什麼都不敢說。就這樣,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舀了好幾瓢水喝了下去……可等她喝完水,我那死鬼父親居然哈哈大笑地嘲笑出聲,道出了真相。」
不死川玄彌握緊拳頭,滿臉憤恨,彷彿真地回到了那一晚,「我至今仍然無法忘記我媽媽當時的表情。」
蝴蝶忍皺著眉頭聽到這裡,已經有些感同身受了。
「第二天早上,母親早早去上班了,我和大哥負責給水缸換水。
「我當時看見水缸里黑黑紅紅一片渾濁,好奇地用手指蘸了蘸,然後放進嘴巴里嘗了嘗那究竟是一種什麼味道……然後,我當場就吐出來了。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明白了一件事。
「當一個人精疲力竭、心力交瘁的時候,甚至會喪失味覺這種最基本的感覺,不再將許多需要在意的地方加入考量。
「而這種由責任而生的疲勞,絕不是睡眠就能治癒的。」
不死川玄彌吸了一口氣:「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沒辦法看著別人辛苦流汗,自己『坐享其成』了。
「所以,忍前輩,請你務必不要跟我說什麼,『他就是那樣的人,和你沒有關係』,也不要告訴我什麼『你們只要好好學習知識、享受人生』就可以了的話。
「我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做事衝動、脾氣暴躁,比我那個父親好不到哪裡去。
「這具比上一世更強壯的身體,還有這種利用細胞的能力,就算是我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的優點了。
「無論如何,忍前輩,請你幫助我,利用這唯一的優點,為義勇前輩減輕一些身上的負擔吧!」
蝴蝶忍看見身前維持土下座姿勢的後輩,嘆了口氣。
等不死川玄彌的臨時寫輪眼到期后,會不會因為這次的表白心跡而後悔,這就是他清醒過來自己要去面對的事了。
「好吧。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你的想法。只是你一直不明說,我也就順勢當做不知道。
「但既然你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我也不好再去裝聾作啞,扮演我最討厭的那種專制家長了。」
蝴蝶忍繞到桌子後面,從抽屜里取出好幾個小盒,裡面裝滿了小拇指粗細的試管,還有一份字跡工整、宛如列印般的文件。
「這是義勇早就為你準備好的《寫輪眼使用說明》。」
「接下來幾天,我們會進行幾項針對你的幻術訓練,幫助你克服這種缺陷。總而言之……」
蝴蝶忍挽起一絲頭髮放在耳後,「至少能讓你在擁有寫輪眼的情況下,使用出所有岩之呼吸的劍型。」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不死川玄彌激動地站起身來,隨後又求證般地指著那本說明書問道:「等一下……你剛才說,這是義勇前輩早就準備好的?」
「對,自從我通過蛞蝓告訴了他我的猜想之後,他就寫了這東西,說是你一定用得到。」
蝴蝶忍笑了笑,「不要一幅『為什麼他會知道你怎麼想』的表情了,畢竟,就算我們這些人的性格再怎麼不同……
「歸根結底。
「我們都是一種人呢。」
去孟買出差,回來沒兩天又去了一趟班加羅爾,再回來以後通知馬上開庭了,要和上次那家醫院打官司,和律師找了好多以前的病人,然後就到十二月了……
總之一直沒有更新的力氣。先更這麼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