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那就開了這先河
李清已經很少會感到憤怒了。
因為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無能的狂怒只會讓你的對手感到愉悅。
但是此時還是有一股火氣衝上腦門，他甚至沒來得及收回自己伸在人事經理面前的手，順勢俯身雙手撐在了辦公桌上：「我認可您的說法，所有的關係都是價值的交換。不過我想您搞錯了一件事——我之所以選擇離開，並不是因為底薪太少，而是提成太低。」
「不如我們換份合同吧，我不要一毛線的底薪，但是每拉到一票訂單，提成我要一半。如果你同意，我們立馬就可以簽約。」
人事經理再無法保持平靜，他下意識地避開這種正面的衝突，等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退讓時，他索性後仰著靠到了椅背上，然後誇張地笑起來：「我不得不說，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的笑話。」
房間里只有他誇張的笑聲，旁邊低著頭裝小透明的秘書和李清臉上的嘲諷讓他很快斂去了笑，他瞬間覺得自己的體面被人撕了個粉碎，彷彿一個小丑在表演滑稽戲。
他摸了摸自己精緻的袖扣，陰沉著臉：「年輕人，魯莽的衝動只會讓你在兩個月的試用期后變得一文不名，並且在事後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痴。」
李清看著人事經理難看的臉色，心情瞬間好轉許多，他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看著對方：「謝謝您善意的提醒，不過那是我需要關心的事，不勞您來費心。我還是那句話，無底薪合同，只要您拿出來，我們立馬可以簽約。」
「哈！」人事經理笑了一聲，「初生牛犢不怕虎。你知道該怎麼跟客戶打關係嗎？你知道跟客戶見面該說什麼嗎？燕州市有近百家廣告策劃公司，你一個新丁怎麼去跟那些老手競爭……」
「我說了，那是我的事。」李清有些不耐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合同，一份無底薪的合同，這對公司來說並沒有損失，您拿出來，我們簽約。如果拿不出來，請您向我道歉。」
「道歉？」人事經理臉上的驚愕和不可思議溢於言表，「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向你道歉？」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教過我一個道理，尊重別人是一個人最基本的教養。」
李清指著自己身上的西服，「也許在您看來它過時而廉價，但是它是我父母愛情的見證，我很愛惜它。還有，我想告訴您，在您不確定別人有沒有能力，哦，用您的話來說，是有沒有價值之前，請不要急著否定他，那並不會讓您顯得更加高貴，反而暴露出了您的傲慢和淺薄。」
李清說話的時候臉上掛著微笑，院長奶奶曾經教過他，微笑不僅是一種禮貌，也是一種最強大的武器。
人事經理此時就被這種笑容所刺痛，他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襯衫領子，他揮了揮手：「你在浪費我的時間，現在請你出去！」
李清好整以暇地在椅子上坐下，「我不會走，在你道歉或者拿出合同之前，我不會走。」
我怎麼忘了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崽子都是順毛驢？
人事經理心中既氣又惱，甚至產生了一絲悔意。
但是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人事經理收拾著紛亂的心緒，試圖捋一捋面前這頭驢的毛：「小夥子，公司從來沒有簽過這種離譜的合同，而且工作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一個新人還是要多學習，不要那麼好高騖遠……」
「您看，您再次否定了我的價值。」
李清攤了攤手，
「您怎麼知道我作為一個新人就一定做不好工作？我覺得貴公司之前沒有簽過這種合同，是因為您沒有碰到我這樣的人才。現在，我來了，那就開了這條先河。」
「胡攪蠻纏！」人事經理白嫩的面孔一時間都在充血變紅，脖子上的青筋急劇有力地跳動，他指著李清身後的門，憤怒的吼道：「給我滾出去！」
「我說了，我不會走。」
李清巋然不動，甚至對著被嚇得噤若寒蟬的小秘書露出了一個溫和燦爛的微笑。
人事經理順著李清的視線看向小秘書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個房間里還有別人，他按捺著滿腔的怒氣，對小秘書吩咐道：「去叫保安上來，請這位先生離開。」
李清笑道：「如果今天沒有一個滿意的答覆，我還會再來，而且我會去找你們公司的老總，我想他會給我一個公道。」
「你要什麼公道？」
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彷彿一曲優美的交響樂，一道身影走進房間，「我來了，你要什麼公道？」
李清轉頭看去，入目的是一個穿著一身職業裝的女人，漂染過的暗紅色頭髮盤在腦後，鼻樑上卡著一副跟那位人事經理幾乎一樣的金絲眼鏡，只是站在那裡，那種御姐氣場已經撒滿了整個房間。
李清一時間有些微微的愣神，倒不是因為真的被氣場壓倒，而是這人跟前世的某位明星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李清在愣神，人事經理已經站起了身，把自己的金絲眼鏡取下來裝進口袋的同時，略顯慌亂地迎了上去：「老闆。」
女老闆這才把眼神從李清身上挪開，落到了人事經理身上：「你的怒吼聲讓我不得不掛斷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包總監，我想你需要給我一個好的解釋。」
人事經理此時已經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他簡明扼要地把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是我的失誤，我會處理好。請給我五分鐘。」
「是這樣嗎？」
女老闆看向李清。
李清早就回過神，聞言道：「雖然我很討厭他的態度，但是我認可他的能力。」
頓了下，李清點頭道：「嗯，很客觀。」
「你準備怎麼解決這件事？」
女老闆重新看向人事經理。
遲疑了一下，人事經理道，「我馬上跟他道歉，您放心，不會影響到公司聲譽……」
「為什麼要道歉？」女老闆打斷了他的話。
李清和人事經理的臉色都變了變。
人事經理道：「您的意思是？」
「就按他說的，給他一份無底薪合同。」
女老闆看向李清，「這個公道，你滿意嗎？」
儘管這並不是李清想要的，但他還是聳聳肩，微笑道：「我沒問題。」
「可是，老闆，這沒有先例。而且勞動保障部門有最低薪酬規定……」
「這就是我用一個月稅後三萬人民幣請你來的原因。包小博，搞定它！」
女老闆平靜淡漠的話語把人事經理的說辭噎了回去。
看了李清一眼，女老闆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