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坐著拖拉機去報到
第二天，期待已久的去醫院培訓，報到時間終於到了。
母親一大早起來，給顏代煮的自家腌的咸雞蛋，還撿著好的包上了一包袱平時撈不著吃的玉米煎餅，拿上昨天剛做好的新被子。
顏代和母親說，不用拿飯和咸雞蛋，大隊里說培訓期間是包吃的，還按整勞力算一天給10分工呢。
「還包吃，萬一包吃的飯再不夠呢？這個年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母親不容分說還是給兒子帶上了。
顏代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
揉了揉眼睛。
此時，心裡真的就默默的想起一首詩：
慈母手中線
遊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
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
母愛，任何時候都是偉大的！
大隊這次很給力，安排王會計親自帶隊送這些參訓人員去醫院。
還專門給派了大隊唯一的一台拖拉機，作為交通工具去送他們。
總共八個人，拖拉機駕駛員，王會計，顏代，另外還有五個，顏代只認識兩個，其他的三個，一個女的，兩個男的。
這一拖拉機人，只有一個女的，那女的長得是顏代心目中喜歡的那個類型，所以就偷偷多看了幾眼。
只見這個女的，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大，身材很苗條，沙白的瓜子臉上戴著一副近視眼鏡，看上去就是有文化的知識女性，下身穿著的確良藍褲子，上身穿月白色的確良褂。腳上穿的是一雙白色的衛生鞋。
整個人看上去很受看。
恍惚間顏代又感覺這個女的和改子長得差不多，改子長得是什麼樣子來？一時竟然和眼前這個混淆了，傻傻的分不清，後來心裡自嘲；哼，除了戴著眼鏡像有學問的，長得還不如改子好看呢。
拖拉機噠噠的叫著行駛在顛簸不平的鄉村土路上，每個人隨著顛簸的節奏來回晃動著。
周邊其他的大隊都是買12馬力的拖拉機，顏代所在的大隊買了一台50馬力的。
馬力大的拖拉機後面帶的拖斗大，拉東西多，就是走起來的聲音也好聽。
對了，說一下，顏代的大隊叫半錢大隊。
這個拖拉機駕駛員是張書記的侄子，以前當兵的時候聽說是開裝甲車的，退伍后正好大隊找人去縣裡農機局培訓拖拉機駕駛員，本著用人不避親的原則，張書記就安排這個小張去了。
這個小張畢竟是裝甲車駕駛員出身，駕駛技術也真不含糊，關鍵是碰到拖拉機拋錨等小毛病，他還會自己搗鼓著修。
周邊外大隊的小12馬力，有什麼事也是來找他幫忙。
只見小張拖拉機手雙手握著方向盤，一副寬大的墨鏡卡在臉上，看上去很酷帥的感覺。
這台拖拉機當時名聲很響，很響的原因是這個小張有個愛好，喜歡拉大閨女小媳婦。
那時候如果外出或者趕集上店的如果有機會搭上一次順風的拖拉機，都要逢人炫耀好幾天。
更有可能，萬一從外面拉點什麼重貨什麼的，比如蓋房子用的材料。
所以拖拉機手當時是一個非常吃香的活。農村話說就是有用處的人。
針對小張拖拉機手的愛好，周邊幾個大隊的人們還編了兩句順口溜：
半錢大隊拖拉機
拉大閨女數第一
......
乘坐拖拉機行進的速度確實快，平常走半天的路程，
這次顏代感覺坐拖拉機還沒坐夠的時候已經到醫院了。
只見醫院的籃球場上，三五成群的一幫幫的在打簇。
王會計安排張拖拉機手去其他地方，不知道是去辦理什麼業務，把其他6個年輕的召集到一起，說是開個小會說一下注意事項。
首先宣布這一次6個人組成的，半錢大隊赤腳醫生參訓小組，由顏代擔任組長。
要求大家在參訓期間要絕對服從組長的領導，又宣布大隊包吃的具體規定，說糧票和現金由他去交給醫院伙房，換出醫院伙房的飯票和菜票來發給大家。但是定量的，假設自己飯量大，不夠吃需要自己去想辦法解決。
顏代望了望自己的煎餅包袱，慶幸母親的先見之明，因為他的飯量大。
王會計給幾個人開完簡單的小會後，就去了醫院伙房。
趁著這個時間，大家開始了互相認識。
總共連自己6個人，其中有個叫劉欣的和顏代同一個大隊，不是一個自然村。他和顏代是一級的同學，小學初中就一起上，高中后不一個班。
一個看上去比較老相的男生顏代不認識，那個男生就自我介紹自己叫李軍。唯一的那個女生自我介紹叫張秀香。另外還有兩個男生，一個是吳平，一個叫束繼增。
這個叫束繼增的顏代也認識，以前在村裡當過民辦老師。
相互介紹完后，都是般大的年輕人，很快就熟絡起來，就在那裡閑聊，顏代這才知道，這一次大隊里報名赤腳醫生的總共有21個人，經過層層篩選最後確定了在場的6個。
顏代在心裡暗自慶幸自己這次被選上了。
這時候吳平自己說他是張書記的小舅子，還說聽姐夫念叨過培訓期間每個月都要考試，實行末位淘汰制，誰過不了，自動淘汰。
聽到他這麼說，幾個人面面相覷，露出擔心的神色，顏代倒是沒怎麼擔心，學習是他的強項呢。
周邊不時有穿白大褂的，也不知道是醫生還是護士，也可能就是個普通的醫院工作人員，反正穿著白大褂，在來回穿梭著，和來報道熟悉認識的人打著招呼。
顏代久久的盯著這些些白大褂，他很小就有相當醫生的志向，喜歡這身白大褂，雖然現在面臨自己將要當的醫生前面還有「赤腳」兩個字，但是他不在乎，畢竟，赤腳的醫生也是醫生哈！
幾個人在籃球場等了很久之後，王會計才回來，他說今天伙房那邊太忙了，都是去換飯票的，排隊排的可長呢，手裡還提了一網兜大包子，估摸得有二十多個。
把飯票菜票平均給每個人發了一個月的，這時候拖拉機手小張也剛好回來了。
王會計招呼大家聚到一起，擺出包袱的大包子，幾個人席地而坐。
大包子是豬肉芹菜餡的，咬一口油水直往外冒，顏代感覺好吃，幾個人都說好吃。
吃過大包子后，誰口渴了就去籃球場邊上的水龍頭喝上幾口。
等到下午兩點多，來一個穿白大褂的，和王會計打過招呼后，要領著他們這幫人去報到。
王會計給來人一份名單后，和小張先走了。
去了一個寫著赤腳醫生培訓報到處牌子的地方，簽名報到后，全部的參訓人員召集起來，先有公社書記給大家講話，接著醫院書記給大家開個參訓的動員會，啰啰嗦嗦講了半天，顏代只記住了，給赤腳醫生培訓的老師，都是從省立醫院指派下來的，都是專家級別以上的，並且還說，這是一次政治任務。
書記講完后，省里來的老師也有個代表講話，先是說了成立大隊衛生所的重要性和赤腳醫生的存在意義。又保證他代表所有省里來的老師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做好傳幫帶的培訓工作。
散會後醫院的總務給安排宿舍，去了宿舍才知道，所謂的宿舍，就是一個空蕩蕩的大房間，要住30個人，每個人只發一床草苫子，草苫子鋪在地上，中間沒有縫隙，全部是打地鋪。
由於是雨季，宿舍的地面上看起來濕漉漉的，屋裡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霉氣潮氣。
即使是這個條件，顏代也沒有聽到有人抱怨，那個時候的年輕人好像特別能吃苦。
同來的那個女生自然是去了女生宿舍，剩下的5個人把草苫子鋪到地上，挨在一起以便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顏代慶幸母親給自己做的新被子，那個叫束繼增的只帶了一個床單，地上的草苫子單獨鋪一個床單可是硬的硌人受不了，其他人帶的舊被子，鋪上被子就軟和很多了。
明天開始，正式的赤腳醫生培訓就要開始了，顏代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以後不能再唱我是公社小社員了，要改成我是公社赤腳醫生。
躺在地鋪上的顏代，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這麼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