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手段
裴青禾眼底露出不屑。
她從前以為容妃是個聰明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容妃這副模樣,明顯是想將此事稀里糊塗翻篇,再扣給她一個欺凌朝堂忠臣之女的惡名。
可容妃難道就沒想過宮裡頭這麼多耳目,沈家二小姐方才所言這會兒怕是已經傳到宣德殿去了。
容妃想眾目睽睽之下顛倒黑白,簡直痴心妄想!
更何況,只要她想,她便是命人將容妃丟到湖裡頭,也無人敢攔,只是後果嘛……
她會遭到容妃那一雙兒女的記恨罷了。
湖邊上,沈雲錦已經被人撈了出來,她嗆了不少水,正咳個不停。
裴青禾冷冷瞧了沈雲錦一眼,她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事情做成的前提是眼下必須得逼容妃開口再懲戒沈雲錦一次。
她想了想,準備將她那皇帝舅舅搬出來。
只是未等她開口,原先那總被沈雲錦擠兌的沈家三小姐沈秋娉忽然走到容妃面前跪了下來,一臉惶恐的為自家姐姐求情,「請娘娘贖罪!」
沈秋娉:「姐姐只是一時不察失言,並非存心對護國公主不敬。」
「……」
裴青禾差點笑出聲,沈雲錦的臉都青了,惡狠狠的瞪著沈秋娉,恨不能用眼神殺了她。
容妃亦是眉頭一蹙,錯愕難掩。
裴青禾想起上一世那個人教會她的一個詞——
豬隊友。
眼下來看就是了。
如果不是沈雲錦這位妹妹站出來替沈雲錦認下罪名,沈雲錦方能辯上一辯,可她這麼一做,便是容妃有心偏袒沈雲錦,也無處可行。
倒省了裴青禾的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沈三小姐真是無意之舉嗎?
裴青禾往深處想了想,淡笑不語。
女兒家的手段,容妃豈能不懂。
這沈三小姐壞了她的好事,她對她喜歡不起來,卻不得不做出一副端莊溫和的樣子來,對著眾人道:「既然是沈家小姐口出妄言,自然是該罰,如今既已罰過,便也算了,記住教訓便好。」
「容妃娘娘——」
裴青禾可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她,「我罰歸我罰,這沈二小姐是在宮裡頭犯的錯,您身為後宮之主,難道不該小懲大戒?」
這話算是說到了容妃的心坎里。
她膝下的二皇子已經成年,在朝堂之上正是需要大臣扶持的時候,沈家在朝中頗有名望,她實在不願得罪沈家之人。
可偏偏裴南月的女兒做出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逼迫於她。
容妃臉色冷了下去,「那依郡主的意思看,本宮該如何處置此事?」
裴青禾不甚在意的低頭撫了撫自己的衣袖,姿態散漫的很,全然未將容妃放在眼裡。
她隨口道:「既是口無遮攔,那便賜掌刑,至於打多少下,自然是由娘娘來決定,您可是後宮之主,天下人的眼睛都看著您呢。」
打少了,容妃落個管理後宮無方的罪名。
打多了,沈家會疑心容妃偏袒青禾郡主。
容妃漸漸變了臉色,卻不敢當場發作,片刻,她咬牙道:「鎖琴,沈家小姐出言不遜,掌嘴三十。」
「奴婢遵命。」
沈雲錦慘白了臉,「娘娘饒命!」
容妃卻沒再看她一眼,由宮女扶著,進了章華台。
在場之人瞧著沈雲錦三兩下被打出血的嘴角,放才反應過來這沈家小姐也是個傻的。
前有裴瑤的前車之鑒,她還敢當眾挑釁青禾郡主。
今日賞詩宴出了這麼大的丑,沈雲錦日後想要加入高門,怕是不可能了。
容妃一行人進入章華台之前,裴青禾看到容妃朝她投來一道視線,眼風凌厲的很。
裴青禾懶得理她,她往容妃身後那群人裡面掃了眼,看到一位身著藕粉色雲雁細錦衣的絕色女子跟在容妃後頭。
女子生了一張冷艷無暇的臉,此刻面上毫無表情,倒應了外頭對她的評價——
冷美人。
裴青禾知道,這是她皇帝舅舅新封的聶貴人。
按理說,照聶貴人的身份,無法參加這場賞詩宴,奈何容妃充當好人,知道聶貴人喜愛詩詞,便求了她那皇帝舅舅准允聶貴人來此赴宴。
她那皇帝舅舅為了博美人一笑,自然願意。
裴青禾記得,前世在這場賞詩會上不知發生了什麼,聶貴人自此抱病不起,無法見人,再之後不久,香消玉殞。
若是從前的裴青禾,自然不懂這是為何。
可如今的她是重生回來的,曾在宮中見過不少腌臢事。
容妃的那些手段壓根上不了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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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賞詩宴之上並無男賓,裴青禾便讓蕭檀及在外頭等她。
裴青禾最後一個走進章華台正殿,她徑直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連禮都沒行一個。
眾人看在眼裡,卻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容妃也權當看不見她。
裴青禾對賞詩宴不感興趣,但因是她母親讓她來的,她也支起精神聽了一會兒。
她發現從賞詩會一開始,那位沈家三小姐便卯足了力氣爭風頭。
瞧著沈家三小姐有備而來的模樣,裴青禾饒有興緻的去看沈雲錦的反應,後者雙頰紅腫,髮髻也亂了,雖低著頭,但不難清出她臉上的怨恨之色。
蕭檀及說,這場賞詩宴是為了選出和親人選。
不知道那沈三小姐知不知曉此事。
她如此賣力表現,無非是想嫁個好人家,奈何沒分清場合,怕是已經誤了她自己的一生。
整場賞詩宴,裴青禾一言未發,也沒人敢將話題引到她身上。
許久。
就在她聽累了、也看累了容妃那副惺惺作態的嘴臉時,聶貴人提出去更衣。
容妃笑著允下。
裴青禾手裡還摩梭著茶杯,她將茶水一飲而盡,接著稍稍偏頭對春月使了一個眼神。
春月會意,上前來給裴青禾倒茶,中途,手腕一抖,茶水不小心灑到了裴青禾的衣裙上。
春月忙跪道:「奴婢該死。」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起容妃的注意。
裴青禾裝出一副煩怒的樣子,訓斥春月:「你怎麼做事的?這麼不小心?」
春月將頭伏的更低了。
裴青禾看向高位之上的容妃,似乎很不情願,「容妃娘娘,青禾這身衣服怕是不能穿了,能否借您一套衣裳?」
「郡主這是哪裡話?」
容妃面上功夫一向做的好,她喚身後婢女,「鎖琴,陪郡主去本宮宮裡更衣。」
「是。」鎖琴領命走上前來,對裴青禾一禮,「郡主請。」
裴青禾由春月扶著起身。
「娘娘,今日怎麼未見四公主?」一名平素與四公主交好的官宦之女開口詢問。
「公主貪玩,隨著她兄長去郊外狩獵了,不在宮中。」
「原來如此,早就聽聞公主巾幗之姿——」
後面的恭維話,裴青禾沒能再聽清。
她嘴角噙笑,看來容妃這個做母親的,並不知道四公主如今都在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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