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孤身
說著,他拿過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摸我這腹肌,這胸肌,你再看看我這張帥到人神共怒的臉,哪點配不上你這郡主——」
裴青禾先是錯愕,接著沒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齊醒耳根紅了一下,接著也跟著笑,他告訴裴青禾:「這就叫,與其自卑傷害自己,不如普信傷害他人。」
裴青禾饒有興緻的看著他問:「那怎麼不能是你看上了我?」
「我是道士!」
裴青禾輕笑,這時候知道自己是道士了。
「行吧——」她說。
齊醒嘿嘿一笑,撞了撞她肩膀,沖她拋個媚眼道:「外頭那麼多宮中眼線,咱們演場戲,幫他們沖一衝業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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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奉天殿的道士們聚在正殿,一起研習天道,觀察天象,正討論的如火如荼,忽然聽到咣當一聲摔門的聲音。
他們齊齊去看——
只見往日一向行事穩重的弘一天師奪門而出,俊逸的臉漲紅,像蒙受了極大的羞辱一般,疾步離開了內室。
「那是怎麼了?天師怎麼慌慌張張的?」
一位年紀比較大的老道士叫來守在門口的小道童浮生,問他:「內室中發生了什麼?」
浮生似乎十分羞赧,磕巴半天,幽幽道:「弟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弟子只聽見裡面傳出什麼『腹肌』『胸肌』『裙下之臣』『脫衣服』」諸如此類的話。」
在場的道士們紛紛變了臉色。
慢悠悠從內室出來的裴青禾恰好聽到浮生的話,不由得高看了他的一眼。
小小年紀,還挺會聽重點。
原本變了臉色的道士們一看方才在內室同弘一天師論道的人竟是最受陛下寵愛的青禾郡主,神情立刻變複雜起來。
他們面面相覷,最後眼神定格在浮生身上。
孩子,對不住了。
「胡言亂語!」他們訓斥浮生:「小小年紀,別的東西學不會,倒學會了說謊!」
「沒錯!該罰!」
「不罰不長記性!」
浮生沒想到自己說真話會無辜被罵,明明是他們問他,他才說的!
「下次沒聽清楚就不要亂說!」原先那位叫來浮生的老道士開口:「去外頭日頭底下罰站,好好反省。」
浮生:?
我甚至、沒有惹你們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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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郡主,誰都得罪不起,老道士們只能罰個小道童,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將此事糊弄過去。
裴青禾也意識到這點,同情的看了浮生一眼。
浮生哭喪著臉,乖乖出去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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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浮生頂著大太陽罰站的時候,裴青禾去了奉天殿的偏殿,找蕭檀及。
她走進院子,看見蕭檀及在院中涼亭內靜坐著。
繁花似錦,朝陽明媚,他孤身一人靜坐,自成氣場,絕人於千里之外。
蓮華容姿,遺世獨立。
裴青禾不由得記起前世她深夜刺殺他時,他也是這麼一個人獨處。
那時他已經大權在握,享天下美名,受萬人尊崇。他該是意氣風發的,可那晚,她只在他身上看見了無盡的落寞。
蕭檀及啊,似乎一直都是一個人。
自他父母離去,自他寄人籬下開始,這世間再沒有人可以讓他依靠。宮裡的人想殺他,宮外的人看他笑話,這世間少給他一份溫暖。
大概也正是如此,前世性情明媚的顧北寧一出現,便輕易佔據了他的心房。
前世,有人將顧北寧的死推到她身上。
天下人都以為是她害死了鎮北王之女,那時候,她每晚都睡不著,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她覺得蕭檀及會在某個夜晚潛入皇宮,殺了她為顧北寧報仇。
她那時候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可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了顧北寧兄長謀反的消息,等到了他們攻破京師的消息。
她死之前,他連最後一面也不肯見她。
怕是恨極了她。
不知不覺間,裴青禾在原地立了許久,之前她還覺得她與蕭檀及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如今一想,還是如履薄冰。
畢竟,她從來都摸不透蕭檀及這個人。
而蕭檀及曾唯一暴露出來的弱點是顧北寧——
她的死對頭。
這麼想來,總感覺他們早晚還要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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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檀及是個敏銳的人,裴青禾一出現他便感知到了,等了許久未見她動,他淡淡掀起眼皮朝她看去。
少女站立風中,一身藍色的翠煙衫,膚光剩雪,雙目猶似一汪泉水,儀態不可方物。
他的視線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落在她身上。
二人隔著落花,目光相撞。
心思各異。
片刻,還是裴青禾先收斂了所有心思,一蹦三跳的走上台階。
涼亭內,石桌上,食盒已經被掀開。
她來之前,蕭檀及正在喝粥。
裴青禾面帶微笑的在他對面落座,也沒開口講話,只默默地將食盒中另一份早膳拿出來。
蕭檀及也未言語,寒玉似的手執勺,抬起時,裴青禾無意間瞥見了他手腕處的淤青。
她隨即愣住。
蕭檀及住在公主府的這些年,從沒有暴露過他的武功。但她知道,他武功可謂出是神入化。
誰教他的暫且不論。
只說這一次刺殺中,他為什麼還是受傷了呢?
是因為不想暴露武功,還是因為不想救她?
裴青禾正沉思之時,蕭檀及察覺到她的視線,朝她看來,裴青禾心底一緊,連忙隨便找了個話題,說:「真不知道皇帝舅舅把我們拘在這裡是為什麼……」
她原以為蕭檀及不會搭理她,誰料蕭檀及聽到后竟直接說道:
「自然是為了彌補郡主。」
裴青禾聽著心思一動,「彌補?」
蕭檀及唇角微揚,但笑容刺眼,看上去更像諷刺,他說:「拿您當棋子,害您受傷,可不就是得彌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