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風起蒼嵐（下）

吳有道詢問：「清竹姑娘和小天兄弟這是要去哪裡？可是要去璃國？」

清竹道：「正是，但在去璃國之前，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辦……」

吳有道眼中隱隱透光，不便細問，只道：「姑娘若是去璃國，正好與我們同路，我們可以暫時結伴而行，等到了雲州夕岩城，我和彪爺的商隊就會南下。」

「如此甚好。」

清竹並沒有猶豫，這大荒漠到處是危機，一個不留神，不但容易迷失方向，還有可能被飢餓的野獸圍困，跟著彪爺車隊隨行，那肯定能省事不少。

天色早就暗了下來，姐弟二人在吳有道的安排下住宿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外面風沙小了不少，天澤二人跟隨彪爺的車隊，即刻前往雲州。

魔鬼走廊西起部落，東至雲州，迴音客棧位於中部地區，距離雲州第一站夕岩城，足有八百里之遙。

戈壁灘的路都是走出來的，即便如此，一個車隊要行八百里，也得十天半個月。

他們白天趕路，晚上休息，這一走就是三日。

這天夜裡，車隊紮營休息，風比起白天小了很多，一輪明月照耀著夜幕下的大戈壁，遠處的石丘竟閃耀著點點星芒，靠在馬車上的天澤一時看得入迷。

但月光下的大漠有一種詭異的震撼力，背光處一片漆黑，給人一種徹骨的寒意。

「姐姐，我們離開無名島有三年了吧！」

清竹就在他的旁邊，也在靜靜地觀看夜色。

「是的，也不知道小姐還在不在璃國，家主…現在怎麼樣了…」

「爺爺是怎麼知道外公那邊有消息的？我問過他老人家也不說…」

「陽叔可是帝國的大將軍，他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消息，才讓我們出來吧。」

「那為什麼不讓我們直接去璃國，還特意囑咐我去武威，難道娘親會在哪裡嗎？」

「等到了武威國都城，你打開錦囊不就知道了嗎。」

天澤摸了摸懷中的錦囊，那是臨行前爺爺特意交給他的，叮囑他務必到了武威國都城才能打開。

他閉上眼睛嘟囔了一句：「爺爺居然神神秘秘的！我的娘親…你到底去了哪裡？可知孩兒已經出來找你了么…還有…大師父…」

沒想到這孩子又開始陷入憂傷了，清竹話鋒一轉，細聲細語道：「小天，在你母親的家鄉，有比這更美麗的景象哦。我記得八歲那年，大小姐帶我登上鳳鳴山，那裡的夜空更加明亮，山上有一大片紫竹林，山下銀月城燈火通明，遠處的海平面波光粼粼，更新奇的是，竹林中能聽見各種蟲鳥的叫聲，如同清脆的曲子一樣婉轉動人……」

清竹說起這些的時候，既溫馨又略帶有一絲傷感。她五歲那年被小姐和公子從災禍苦難中救出，後來跟隨他們到處給年幼的小天求醫問診。那次路過銀月城的時候，小姐還說要帶她回鑄劍山莊請家主給她賜名，那是她第一次有了大家庭的感覺。

鳳鳴山上，清風明月，紫竹如弦，螽躍蟲鳴。

清竹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

天澤微笑道：「聽起來就很美，等到了靈州，姐姐也帶我去爬鳳鳴山吧。」

「嗯。」

忽然遠方響起一道細微的聲音，打破這時溫馨的畫面。

天澤原本就耳力極佳，在修鍊心識之後，對周圍的動靜更加敏感，只要有風吹草動，定然逃不過他的感知。

「姐姐，似乎有人遇到了危險！」

「離此處有多遠？」清竹問道。

「大約一里地，而且…我還聽到了狼叫聲…」

天澤立刻站起身來，縱身一躍，跳到附近一塊岩石上，舉目遠眺，由於夜晚光線較暗，也看不出遠處具體的動靜，只能靜觀其變。

「來了…」天澤喊道，「姐姐快去叫醒其他人。」

在清竹的警示下，眾人很快都聚集了起來，彪爺對高處的天澤喊道：「小兄弟，可看清楚來的是什麼了嗎？」

「是狼群！先救人…」

天澤一躍而下，迅速往東邊掠去。

彪爺兀自納悶，怎麼會遇上狼群，以吳老三的經驗，這塊兒地盤應該沒有狼群出沒才是。

但既然來了，就得想辦法，吳有道讓彪爺留守車隊，他帶幾個人，跟隨小天而去。

天澤的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已經跑出半里地，他看見一道弱小的身影在夜幕下傾力奔跑。

其身後不遠處緊緊跟著幾隻野狼，眼看就要撲上去了，天澤一個衝刺，來到大前方，舉起小黑就是奮力一揮，大劍直接拍上了為首的那隻，只見這頭狼橫飛甚遠，腦漿都快迸裂了。

其它的幾隻狼，見有同伴死去，暫時都停下了追擊，畏懼地看著攔路的少年，尤其是他手裡的那柄黑劍，散發著不同尋常的氣息。

相持片刻，吳有道也已來到近前，他倒吸一口涼氣。

「居然是風狼！」

這風狼的來頭可不小，要說在大戈壁上，也是少見得很，跟普通的土狼不太一樣，這種野獸不僅個頭大，極為兇狠，而且具有一定的智慧，能三五成群地組織戰鬥，盡掏獵物的軟肋下口，配合極為默契。

江湖上一些好手在遇到風狼群的時候多半也會認栽，遇見它們最好的辦法就是逃跑。

借著微弱的月光，終於看清那道黑影居然是一位白衣少女。

眾人也沒有多問，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擊退風狼，剛才天澤那一擊怕是激怒了這幫傢伙，想逃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放手一戰。

吳有道帶來的幾個弟兄，不少人開始顫抖，他們大多數人是聽過風狼名號的，打心裏面就很是畏懼。

天澤面不改色，臨危不懼，畢竟面對野獸也不是頭一次了，在暗夜戰場也不知道跟野獸打過多少次照面，不光如此他也熟悉很多獸類的品性，比如眼前的風狼，他一眼就能看出其嗜血的本性，因此下起手來絲毫不會手軟。

那幾頭風狼發現對面只有一名少年膽敢正視它們，低吼幾聲，快速變換位置，對天澤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就當大家以為形勢很危險的時候，天澤主動出擊，一招行雲流水配合身法的改變，三隻合圍的風狼幾乎在彈指間就被重劍擊倒在地。

夜色下，雷澤劍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幽光，威懾了最後一隻風狼，也震驚了在場的弟兄。

危險似乎已經解除，但是吳有道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就在最後的風狼昂首挺胸的時刻，他大喊道：「小天兄弟，快快擊殺它……」

天澤倒也不是嗜殺之人，做人留一線是師父們教的，正當他猶豫的時候，那頭風狼仰天長嘯，尖銳的咆哮聲穿透整個夜幕，在遙遠的天邊不時地聽到狼的嗷嗚聲。

吳有道慌忙道：「這下可糟了，清竹姑娘，小天兄弟，我們趕緊撤，一會兒風狼群就要來了…」

清竹來不及詢問就帶著白衣少女，和他們一起回到了營地。

吳有道告訴彪爺儘快動身，不遠處一大群風狼即將來襲。

彪叔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這裡的營帳已經不能收了，立即動身，他讓手下保護好車隊，自己上了馬，頭前帶路。

馬車上的人紛紛感到不安，遠方隱隱能聽到震天的嚎叫。

白衣少女蜷縮一團，不知是害怕還是緊張，天澤熱心安慰道：「姑娘別怕，不過是幾頭狼罷了！」

吳有道卻說：「小天兄弟，可別小看那些風狼，他們十分兇殘，群體作戰能力極強，不是普通野狼能相提並論的。」

清竹問道：「有道大哥可是曾經遇到過風狼？」

吳有道眼中閃過一絲憤恨：「何止是遇到過，我從小是和荒漠上的狼一起長大的。但是那些狼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樣，我們一起覓食一起生活，一起克服艱難的困境。後來他們都被那些喜歡爭搶的風狼給殺了…風狼兇殘無比，飢餓的時候就連弱小的同類都不會放過…更何況是異類！」

姐弟二人十分詫異，倒不是因為狼性有多麼殘酷，而是吳有道竟然在狼群中長大，這個世界貌似永遠都有更為悲慘的人存在。

白衣少女為吳有道的境遇感到悲傷，只見她不停地勾動小手指，顯得有點害羞，由於頭上裹了一層黑色的絲巾，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說話的口音卻是有些古怪。

「謝謝你們…剛才救了我。我想的話…狼性可能並不壞，因為他們懂得團結，懂得感恩，只有在找不到食物…或者被人威脅的情況下，才會激發獸性攻擊異類，你們說對嗎？」

女孩兒說話的聲音很細，她沒有和大家交流眼神，也許她並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是還是很努力地說了出來，而且彰顯了女孩善良的本性。

天澤深有同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野獸了。

「姑娘說得對，野獸的兇殘是建立在惡劣的環境之上的，它們只想要一塊可以生存的地方，它們的感情也遠比人類簡單，你對它好，它便對你好，除非……」

話音未落，車隊後面傳來震天的吼聲。

眾人舉目一看，大吃一驚，無數的風狼正在向他們的車隊襲來，黑壓壓的一片，在月色下能清晰地看到它們一個個都冒著猩紅的眼光，像是著了魔一樣。

「那是…」

吳有道半天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飛速靠近。

天澤立刻警醒過來，他也探知到有個強大的怪物，正在指揮風狼向他們追趕車隊。

「我的媽呀，那是什麼怪物？你們看到了嗎？」

領隊的彪爺也感到十分驚愕，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巨大的身影分明就是一頭狼。

那是他從來沒見過的狼王，體型要比風狼大上十幾倍，堪稱地獄的惡魔都不為過。

「我說吳老三，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再不走恐怕就要被它們吃掉了…」

此刻吳老三心中也只有一個主意，那就是扔下貨物打馬逃離。

「沒有辦法…只能扔下貨物吸引它們的注意力，我們才有機會逃走…」

聽說要扔貨物逃走，早已嚇傻的僱主瞬間露出猙獰的面孔，用主人的口吻命令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是要逃走嗎？我可是花錢雇你們來保護我的貨物的，這些寶貝要是丟了，我還怎麼向家主交代？你們一定要給我守住貨物…只要守住了…我給你們付雙倍的價錢…」

彪爺怒從心起，命都要沒了，萬惡的財主還惦記這些貨物，可是轉念一想，如果真的逃走自己的名聲可就臭了，以後再也沒法在道上混了。

天澤早就盯上了狼王，他的眼睛里全是迷惑。

那頭狼王顯然是有人性的，它並沒有率先發起攻擊，而是指揮狼群將車隊團團圍住，那些飢餓的風狼也沒有迫不及待地上前襲擊隊員。

這一切看起來不可思議，狼王的體型和鬼斬鬣狗有些相似，他的眼神像是在尋找一樣東西，天澤不由得把目光轉移到白衣少女的身上，一陣寒意驟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