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審
第一百二十九章審
心裡吐槽歸吐槽,但顧馨之的腹疼確實慢慢緩解下來。
許是她神色露出幾分,劉大夫再次伸手扶脈,片刻後點點頭,取下銀針:「好多了。」
顧馨之看他將針擺在布條上,沒忍住:「劉大夫,這針,不用清洗一下嗎?」
劉大夫莞爾:「夫人放心,平日用過的銀針都會用沸水煮過的。」
言外之意,現在是事急從權。顧馨之瞭然,也鬆了口氣。
劉大夫擺好針,布條一裹一繞,打個結,塞入小布包。
顧馨之撫了撫不再悶疼的腹部,問:「是不是沒什麼問題了?」
劉大夫搖頭:「還得再喝一劑葯……今天最好都不要下地。」
顧馨之緊張:「這麼嚴重?是因為我摔了幾次嗎?」
「此處不宜歇息,我讓人收拾好了一片地方。」謝慎禮輕鬆托抱著她,轉身出車。
顧馨之眼巴巴看著他:「老謝……」
「應當不止。這段時日舟車勞頓,夫人身體已然有些虛弱,又遇到這般事情……」劉大夫望了眼窗外方向,慶幸道,「如今謝大人抵達,萬事有他操勞,夫人勿需擔憂太多,好好歇息。」
她攬著謝慎禮往後看,斷了韁繩的馬車側倚山石,原本華雕精刻的車身上沾了星星點點的污漬。
換句話說,身體虛弱,又驚嚇過度,需要靜養,還要情緒穩定。
「嚇壞了吧?」他低聲道。
謝慎禮察覺,一手托抱著她臀腿,攬在她後背的手微微上移,輕按她腦袋,讓她靠到自己身上,讓其看不到外邊景況。
謝慎禮避開兩步,待她們出來,掀袍上車。
好在,顧馨之並不是菟絲花般的人,哭了一會,她就緩過來了。
夏至、白露意會,連忙福身出車。
顧馨之抬頭:「你不說,是怕刺激我嗎?是不是……很嚴重?」
隨著謝慎禮大步往前,馬車前、草坡上,一片一片的暗色痕迹逐漸顯露。
顧馨之:「這樣讓我如何休——啊!」
劉大夫出去了,謝慎禮順手就將帘子放了下來。顧馨之能聽到他詢問劉大夫自己的情況,過了會兒,他彷彿走遠了些,似乎在朝別人吩咐些什麼,隔著車簾,聽不清楚。
方才顧馨之吐了來著。
眼紅鼻子紅,一副哭慘了的模樣。謝慎禮心疼:「沒有,高赫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人,豈會因為這些宵小出事。」
顧馨之依舊埋在他懷裡的腦袋晃了晃:「我想知道情況,高赫他們怎樣?人員……傷亡如何?」
車簾唰地掀開,謝慎禮站在車門處。
留在車裡的白露用茶水沾濕帕子,給
半晌,夏至白著臉回來。
顧馨之頓覺胃部翻騰,急忙扭頭向外,生怕吐到謝慎禮身上。
謝慎禮半跪在半尺多高的墊子邊沿,猿臂一伸,直接將她腦袋按進懷裡。
她揪起謝慎禮的衣擺擦掉眼淚鼻涕,帶著鼻音道:「不能哭了,寶寶會受不住的。」
顧馨之瞪他:「休要騙我,我既不聾又不瞎。」
「怎樣?」顧馨之忙問,「張嬸他們在哪裡?李掌柜他們呢?都安好嗎?高赫那邊情況如何?」張嬸是府里的管事娘子;李掌柜他們則是雲來南北貨行的人。她遲疑了下,終還是問了那句,「傷亡情況如何?」
空氣中還浮動著濃重的血腥氣。
夏至搖頭:「蒼梧他們還在四處清理賊匪,奴婢不曾走遠,不過奴婢看到李掌柜他們了,有幾人受了傷——」
顧馨之急忙攬住他肩,低罵:「做什麼?」
謝慎禮低頭親了親她鬢角:「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出來。」他道。
顧馨之只覺眼前驟亮,下意識閉了閉眼,再睜開,面前已是青天白雲。
顧馨之愣了愣,環住男人的腰:「嗯,嚇死我了,好多血,好多……還有死人……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種陣仗,嗚,我還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嗚嗚嗚嗚……」靠在熟悉的溫暖中,呼吸間都是熟悉的氣味,她強撐了許久的堅強終於潰散,抱著男人盡情大哭。
謝慎禮直接將她橫抱而起。
謝慎禮絲毫不在意衣衫被擦,聞言只是緊了緊手臂:「好……要不要睡一覺?等你醒來,外頭就收拾好了。」
謝慎禮摸了摸她哭紅的眼角,低聲哄著:「外頭還在收拾,什麼情況還未有定論,你先休息?」
劉大夫收回針,拱了拱手:「那老夫先去熬藥。」
顧馨之:「勞煩您了。」
顧馨之這才想起身上臭兮兮的,難為劉大夫不嫌棄。她擺了擺手,道:「不著急……先看看外頭什麼情況。」
這麼一會兒功夫,白露夏至已將車裡的刀扔了出去,還將亂糟糟的車裡收拾了一番,完了白露還翻出一身衣服,低聲問:「夫人,奴婢幫您換身衣服?」
顧馨之:「……好。」
夏至道:「奴婢去看看。」
謝慎禮輕撫她半鬆散的長發,眸底是止不住的心疼。
「別看。」他說。
顧馨之掙扎:「別,我想吐——」
「吐吧,沒事。」按著她腦袋的手半分不鬆開,「我不嫌棄。」
顧馨之:「……我嫌棄。」
謝慎禮:「。」
手依舊將她按得牢牢的。
貼著他左肩的顧馨之聞到他身上隱約的墨香,那股想吐的勁似乎也慢慢緩過來,索性不再掙扎。
謝慎禮步伐平穩,彷彿懷中抱著的只是嬰兒。
沉穩的態度讓顧馨之的驚懼擔憂慢慢平復下來,抓扶著他肩膀的手往上伸,直接攬住他脖頸。
顧馨之埋首,悶聲低喚:「先生。」
「嗯。」
顧馨之卻不說話了。
謝慎禮也不問,腳步不停。
走了許久,謝慎禮才停下來。
「主子。」
「大人。」
熟悉的聲音此起彼伏。
顧馨之恍然,忙抬起頭。
張嬸、劉嬸……小滿、穀雨……李掌柜、佟小哥……雖然形容略顯狼狽,卻都全胳膊全腿的,都在收拾東西。
顧馨之登時高興多了:「大家都還好嗎?」
謝慎禮停下腳步。
張嬸「誒」了聲:「都好,都好,老陳幾個受了點傷,大夫們正在處理呢,其他都好。」她遲疑了下,道,「有幾車吃的撒了,怕是——」
「東西沒關係。」顧馨之打斷她,「人好好的就行。」
「誒。」張嬸看了眼謝慎禮,「夫人好生歇著,萬事有主子呢。」
「嗯。」
謝慎禮朝張嬸點了點頭,再次往前。
顧馨之左右張望。
此處是片小樹林,大家散落在樹下,忙忙碌碌地收拾東西、生火燒水,看起來頗為祥和。但……
「夫人。」
顧馨之回神。
原來謝慎禮已將她抱到一株大樹下。方才離開馬車的夏至、白露已經在此候著,倆人已經收拾出一塊地兒,鋪上毯子軟枕,此刻正望著她。
謝慎禮上前兩步,半跪下,小心將她放到毯子上。
顧馨之捏了捏他后脖子,低聲道:「謝謝。」
謝慎禮側頭,親了親她發頂:「想謝我,就好好養著,別操心太多。」
「嗯。」
謝慎禮退開,保持半跪姿勢看著她,溫聲道:「我先去忙,你在這裡好好歇著,有什麼事,叫青梧派人去找我。」
顧馨之這才發現青梧帶著十來號人站在數米外,中間是蹲在小火爐前熬藥的劉大夫。注意到她的視線,劉大夫抬頭,朝她點點頭。
顧馨之朝他笑笑,轉回來,朝謝慎禮道:「好,我在這裡等你。」頓了頓,她小聲問,「若是有傷亡,不許瞞我。」至今沒看到蒼梧、高赫等人,她不敢多想,卻也知道以方才敵寇的數量,他們的人想要絲毫無損是不可能的。
謝慎禮不置可否,摸摸她腦袋,起身離開。
夏至倆人連忙上前,一個往她身後塞軟枕,一個給她遞上溫茶。
顧馨之收回視線,道:「我們帶了許多葯,你們問問荊大夫他們,需要什麼,趕緊去翻出來,給他們送去。」藥物貴重,若是沒有她身邊丫鬟點頭,別的人也不敢亂動。謝慎禮剛到,也不知道她帶了什麼葯……蒼梧倒是知道,就怕他也……
夏至猶豫:「夫人這裡離不得人……」
顧馨之擺手:「我這裡不需要伺候,我就坐在這裡不挪窩,高赫、蒼梧那邊才是緊要的。」
白露、夏至對視一眼,齊齊福身:「是。」
雖然應了,倆人離開前還是將穀雨、小滿扔過來,省得她想喝口熱的都沒人搭把手。
穀雨、小滿也不過才十四歲,顧馨之也不忍心讓她們去幹什麼活兒,便沒說什麼。
另一邊。
謝慎禮離開小樹林,來到方才搏殺的地方。
高赫、蒼梧連忙奔過來。
謝慎禮掃了眼蒼梧綁著繃帶的胳膊:「傷勢如何?」
蒼梧躬身:「勞主子挂念,奴才沒什麼大礙,荊大夫已經上過葯了。不過,老常他們……」
謝慎禮神色沉鬱:「照慣例,好生收斂,骨灰送回去厚葬,家裡該照顧的好好照顧。」
「是。」
謝慎禮又問高赫:「查出什麼了?」
高赫拱了拱手,稟道:「刀劍是軍中制式,刻樣標記都沒有,是有備而來的。但人應當確實是賊匪沒錯,口音很重,也沒有從軍的痕迹,對我等身份也半點不知,也審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謝慎禮沉下臉。
軍中制式刀劍,賊匪……他到的時候,過半人都在圍攻顧馨之所在的馬車,駕著貨物、米糧藥物的車卻無人問津。
他從不信偶然。
若非他接了顧馨之出發的信件,放心不下前來相接,今日是何狀況,簡直不用多想。
「繼續審,我要知道究竟有誰摻了一腳。」他渾身殺意外溢,語氣森冷如修羅現世,「吐不出一絲半句者,格殺勿論。」
高赫凜然:「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