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送東西
第六章送東西
謝家這邊風風雨雨自不必說。
顧馨之確實是不得空。
出了藥鋪,她帶著水菱幾人在附近找到家布坊,跟掌柜軟磨硬泡,才要下十來斤的薯莨,價格還不低。
但,這麼點量,如何夠用。
顧馨之沒法,只得帶著人滿京城轉,逮著布坊就進去問,連著轉了幾家,好歹是湊了數十斤薯莨。關鍵是一點都不便宜,直把她心疼得直抽抽。
忙完這一通,已然過午,顧馨之這才覺出餓來,一大早就起來忙活的徐叔幾人估計更餓。她趕緊帶著人找了家乾淨的館子用午飯。
五菜一湯,又花了數兩銀子。
她覺得四個人點這麼幾道菜算簡單,徐叔三人卻覺得不勝惶恐。顧馨之好生安撫了一番,他們也只敢小心翼翼挨著板凳坐著,吃的時候更是半天不敢伸筷子。
顧馨之沒法。這些根深蒂固的主僕思想,不是她說兩句話就能改變的。
吃過早飯,將張管事轟出去周邊村子收土豆,她則開始幹活。
她索性找小二拿來一些乾淨碗碟,每道菜撥出少許,剩下部分留給他們自用。水菱還覺得不夠,又給她補了點。就這樣,一張桌子分成兩邊吃用,他們才敢伸筷子。
等到半下午,終於將馬車塞滿,一行四人緊趕慢趕地回莊子。
醒過來后,顧馨之簡直比睡前還累。
錢嘩嘩地出去。
顧馨之心痛得無以復加,還得在水菱幾人面前裝淡定,心累得一逼。
不管在謝家過得多慘,原身好歹也是個主子,半點活兒都不用干,昨天從早走到晚,可不是過度運動了嘛。
讓人加急打好的水槽,買的綢緞,都到位了,就差薯莨。
顧馨之囧然。
她穿好衣服,披頭散髮站在床邊做伸展運動,感覺渾身都在嘎吱響,還酸疼不已。
走了一天,顧馨之累得話都不想多說,陪許氏用過晚飯,她便去洗洗睡了。
顧馨之眨眨眼。彷彿……是這樣?
水菱邊收拾床鋪邊笑:「您是昨兒走得太多,累著了吧?多歇兩天就好了。」
她們現在一大家子住在離京半個多時辰的莊子里,日常要買點什麼都不方便,只能趁著出來的時候買齊了。調料、米面、針線、綢緞、澡豆……想到許氏昨兒暈厥,顧馨之索性又回到陸文睿的藥鋪,趁著掌柜眼熟她,便宜買了許多常用藥,省得在莊子里遇到什麼事,連葯都沒有。
顧馨之挑了幾名力氣大的婦人,親自帶著她們干。
用過午飯,接著去採購。
一夜都是噩夢。夢裡一會現代一會古代,又是種田遇災荒,又是開公司破產。不管在什麼場景,她都帶著一幫家奴挨窮挨餓,到最後甚至開始沿街乞討……
行吧,反正都是她的人,以後多照顧幾分就是了。
顧馨之算了下自己的余錢,默了。太窮了,想給他們多做身衣服都辦不到呢……得趕緊賺點錢才行。
知道不是生病,她立馬恢復精神。
她一邊晃手晃腳,一邊苦著臉嘀咕:「我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請個大夫……上回請個大夫跑一趟,就花了足足十兩,好貴啊。」
昨兒買回來薯莨清洗后切塊碾碎,用竹籮盛著浸入水槽里,揉搓薯莨碎,得到「頭過水」。再用竹籮撈出薯莨,放到第二個水槽里,得到「二過水」,以此類推,接連準備好「三過水」、「四過水」。薯莨液便製備好了。
這邊在浸薯莨液,另一邊,庄姑姑按照顧馨之的吩咐,扯開昨兒買回來的綢緞,剪成幾段,每段兩端縫上棉布套,套上木棍。
等這邊「頭過水」出來,處理好的綢緞便可直接浸入其中,攪拌浸透,再取出來,鋪到河邊河卵石上晾曬。
幾番重複,直到把所有綢緞都鋪在河岸邊,活兒才暫告一段落。
留了人盯著這些綢緞,省得被牲畜弄髒了,顧馨之便拍拍手回院子。
好奇旁觀的許氏不解:「這就弄好了?」
顧馨之搖頭:「這才剛開始呢,少說得折騰上一個月。」
許氏驚訝:「要這許久的嗎?」她憂心忡忡,「真能做出來?你以前也沒做過,萬一折在手裡……」
顧馨之信誓旦旦:「書里說了,按照步驟基本都沒問題,只是成色會有差別而已……娘你放心,我可是要給你養老的,沒把握的話,我怎敢亂來?」
許氏很是沮喪:「都怪娘,把錢都用光了……」
顧馨之安撫她:「錢都是用來花的,你在舅舅家不容易,多花點也是正常。等我以後掙多多的錢,你直接裝一馬車銀錠回去,砸死他們!」
許氏忍俊不禁:「瞎說,再有錢也不能這樣折辱別人。」
顧馨之挽著她胳膊:「就是瞎說嘛,這樣說,我心裡高興。」
許氏愣了愣,拍拍她胳膊,不吭聲了。
顧馨之看了她一眼:「娘,這段時間你都得跟著學哦。」
許氏不解:「怎麼了?」
顧馨之理所當然:「以後這些活兒就交給你了呀。」
許氏大驚:「這如何使得?我可是什麼都不會的!」
顧馨之:「這不是正帶著你學嘛。再說,熟能生巧,一次記不住,多來幾次不就會了。我還要趕在入夏之前多做一點呢,過了夏日,這玩意就不好賣了。娘,你可要幫我啊~」
許氏:「萬一學不會……」
顧馨之不以為意:「學不會就多學幾遍,實在不行,就拿筆記下來唄。」怎麼說也是識字的人。
許氏猶猶豫豫:「那我,試試?」
顧馨之大手一揮:「試!」
她娘回來不過兩三天,就彷彿恢復了大半,飯能多吃半碗,臉上有了笑容,也沒有了剛回來時的虛弱,每天都能在莊子四周散散步。
按那老大夫所說,她身體底子差,需要長時間調理,但她卻恢復得這般好,除了不能走動太久,其他已然看不出太大問題……想來,不過是生活有了盼頭罷了。
她一寡居婦人,丈夫早逝,女兒遠在他方相見不易,又遭嫡母、嫡兄磋磨,身體能好才怪呢。雖然她仍然難以釋懷女兒和離之事,但抵不過天性里對親情的渴慕。
人閑著就容易多想,若不給她找點事情,等她緩過來,自己怕是要倒霉。
顧馨之對目前的和離娘子身份十分滿意,可進可退,可攻可守,簡直不能更完美。
她能懟謝慎禮,許氏……還是得悠著點。
索性給許氏找點事唄,忙起來,就顧不上她了。
越想越靠譜,顧馨之偷覰了眼忐忑不安的許氏,壞心眼地補了句:「娘,以後咱家吃飯還是喝粥,可就看你了。」
許氏登時慌了:「這、這擔子太大了,我、我不行。」
顧馨之一錘定音:「所以你好好學,我只帶你做這一回。」
許氏:「……」
許氏如何擔憂不說,第二日,顧馨之就開始帶著她一起灑莨水、曬莨。
這一步驟用的是「二過水」,晒乾的綢坯上灑莨水,用細密的竹枝束均勻抹開,再進行晾曬。如此反覆,數遍后,才可進行下一步。
這過程剛進行到第二步,去京郊各村搜刮土豆的張管事回來了。
他還帶回來了數百斤土豆。
顧馨之高興不已,立馬將曬莨之事全權托給許氏,自己帶著人去做薯粉,打算先拿這個賺點錢,好緩一緩燃眉之急。
她為了擺脫謝家,和離的時候是快刀斬亂麻,拿了和離書就出府,匆忙之下,只收了她院子里的銀錢、首飾、衣料,至於別的陪嫁,那是想都不敢想。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她一無娘家可靠,二是人單力薄,斷不可能從謝家那種虎狼窩裡挖出肉來,能脫身已經可以了。
陪嫁的這莊子統共三十畝。聽起來多,但大都是旱田,還得養著莊子里一大幫人。往日她在謝家,這莊子也不過是三時兩季送點米糧家禽,別的就沒了。
也是因著貧瘠,才沒被謝家那幫財狼給啃了。
只是這麼一來,她手裡便沒什麼銀錢了。
莊子有田有糧,吃的倒是不愁。但想要過得好點,就得花錢。比如調料、比如肉。
莊子好幾年沒住人,壓根沒修繕過。這段時日不下雨還好,等到春雨季節……怕是要漏雨。
還有,許氏回來,帶回來的衣裳都舊的不行,看著,彷彿還是兩三年前做的。純棉布料不比現代材質,洗多了可是會發白開線的。這一來,還得花錢做衣裳。
還得採購薯莨和綢坯。
樁樁件件,都得花錢。
這段日子的花銷,可都是靠她當掉部分首飾支撐下來的。
首飾總有當完的一天。在此之前,她得先把日子過下去,再攢點創業基金。
恰好她和離那天,出城時看到貼在城門邊上的告示——是去歲朝廷鼓勵種植土豆的告示,許是與農桑相關,至今仍貼在牆上,旁邊簡單的土豆食用簡介。
顧馨之當時便有了些想法。
老百姓剛接觸土豆,怎麼吃都得問人,何況翻花樣?
正好她現在啥都缺,就是不缺人。
找來幾名得空的僕婦,直接在最為寬敞的前院擺開架勢,顧馨之鬥志昂揚地投入到……切土豆、剁土豆、揉土豆的大業里。
蒼梧奉命前來的時候,正正撞上這般場景。
他盯著埋頭在泛黃水盆里搓揉著一些……不明物體的顧家姑娘,咽了口口水:「那個,顧姑娘。」他小心翼翼,「奴才奉主子之命,給您送點東西。」
「啊?」奮力搓揉的顧馨之茫然抬頭,看到他,懵了片刻,「你家主子誰啊?」
蒼梧賠笑:「奴才的主子乃當朝太傅,謝家家主。」
顧馨之回憶了下,恍然:「哦,那天趕車堵我、害我差點摔倒的人啊!」
蒼梧的笑頓時僵在臉上。
顧馨之略有些不耐煩。謝慎禮怎麼陰魂不散的……
她起身,接過香芹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問:「說吧,找我什麼事?」
蒼梧掃了眼滿地的盆,抹了把汗:「顧姑娘,奴才帶來的東西,有些瑣碎,需要您核對一二……可否,移步他處詳談?」
顧馨之瞅了眼他手裡抱著的木匣,挑眉:「怎麼,你家主子來給我下聘了?」
蒼梧:「……」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休要壞他家主子的名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