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做畫廊的工作不是說著玩玩,孟皎也沒有玩票的心思,認認真真地招聘人員組成了工作室,正式投入運營。
孟皎走到工作室時,遇到了在門口捧著一次性塑料水杯坐在外頭沙發上的顧東林。
見到孟皎之後起身:「我看見了你的招聘,我來幫忙的。」
孟皎走進門,回頭問他:「你家公司呢?」
顧東林不吭聲。
孟皎瞧他窘迫的樣子,問:「離家出走了?」
應該是嫌離家出走這個詞過於低齡幼稚化,他美化了一下:「出來闖蕩闖蕩」。
「不要錢,幫完我就走,你放心。」顧東林現在時時刻刻把「你放心」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安的誰的心。
「行啊。」孟皎坐了下來。
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
而且顧東林在感情方面腦殘了一些,自身實力還是沒問題的。顧東林原先積攢下來的人脈和經驗在這一行的確能夠派上用場。
「面試吧。」孟皎起身。
「你去哪兒?」顧東林趕緊問。
「把面試官叫進來,還是要考核的。」孟皎笑眯眯的,一點都沒有留情。
面試官進來後跟顧東林大眼瞪小眼。
他當然認得顧東林是顧氏集團的少爺,業內八卦,這位少爺跟家裡彷彿跟家裡鬧翻了,沒在總裁集團里呆著,跑了出來。
但是怎麼跑到孟皎的工作室來當社畜啦?
顧東林就沒有面試過,但是簡單了幾個問題,他都能答得上來。
面試官敬業地提問:「資薪方面?」
「不要錢。」顧東林誠懇表示。
面試官一口水差點嗆了出來:「啊?」
「上班時間也很靈活,我都可以。」顧東林補充道。
他只想盡自己所能彌補下自己內心的遺憾。
這究竟是卷王還是冤種,令人竟然一時分不清。
面試官極有素養地維持著微笑:「這樣不合適,顯得我們太過苛刻,我們會按招聘公告上的工資給您算的,之後和您簽合同。」
「我現在就能幫忙。」顧東林連忙表示。
要是顧夫人在一定又會對他破口大罵,被他這份給別人賺錢的積極給氣死。
顧東林少說工作了也有些年份,手裡有些積蓄,所以顧夫人暫時拿捏不到他,只能跟業內打聲招呼說讓人看笑話了,再遠程罵一罵。
接下來就不是面試官的事情了,她說了聲稍等走出門,一會兒又走進來,拿來了一小疊資料,領著顧東林到了工位:「您好,您先看看這些。」
顧東林翻閱了一番,是一些已有的宣發以及場地的信息,方便他讀完以後上手項目。
由於有孟皎在,顧東林幹勁滿滿,累了就偷偷借著玻璃格擋窗偷偷看上孟皎一眼。
孟皎在跟人聊電話,用著英語交談著,隔了點距離顧東林聽得不是太清楚。
但從孟皎的笑意之中可以得出兩人相談甚歡的情況。
顧東林的筆順手在紙上勾勒著,希望用淺薄的線條勾勒出孟皎的側臉。
回過神定睛一看。
他的畫技數十年如一日的驚天地泣鬼神,趕緊把紙張給揉成團。
孟皎聊完幾個電話就準備離開。
顧東林默默探出頭:「啊?你要走了啊?」
「嗯。」孟皎點頭,「去搬家。」
「要不要我幫你啊?」顧東林主動請纓。
孟皎禮貌回復:「不用。」
「好吧。」顧東林悻悻地坐了回去。
孟皎的新家是孟振華幫忙找的,條件是要給老爺子畫一幅精神抖擻的肖像畫,孟振華問他有什麼訴求,他想了想就說離孟振華的家近點。
孟振華聽了很滿意,反問要不要離江越年家近一點。
孟皎說可以。
孟振華答應下來,剩下的孟皎就沒管,他到時候只要拎包入住就行。
結果一到地方一看,是一個單身公寓。
對門應該也是新搬來的,大敞開著門。
孟皎在門口認證指紋鎖的時候,對門的鄰居剛好走了出來。
熟悉的腳步聲,熟悉的很淡的古龍水香味。
孟皎轉過身:「嗯?是你啊。」
他以為孟振華說的離江越年近,就是兩點之間兩個小區不算太遠,沒有南轅北轍,可是現在怎麼轉眼之間就成了鄰居。
而且江越年在A市本身就有固定的住宅,為什麼突然會搬家。
孟皎開動聰明的腦袋瓜想明白了。
他外公這個大奸商,肯定兩頭分別給信息然後要好處。
估計江越年也提出來了和孟皎一樣的要求。
江越年乍然見到也愣住,手指下意識摩挲一下:「好巧。」
兩個人都知道其實挺不巧的。
「收拾了多少啊?」孟皎詢問,感覺江越年比他提前到了不少。
「差不多了,需要我幫你什麼嗎?」江越年問,望了下孟皎的身邊,奈何孟皎兩手空空,沒有什麼可以發揮的地方。
「沒呢,我先有張床就行,剩下的陸陸續續再買。」孟皎關上門再次試了下指紋打開,抬腳要走進去。
江越年在身後叫住了他,試探道:
「要來我家吃飯嗎?」
兩間房的布局差不太多,灰白經典大理石設計,江越年已經把原先家中一部分的東西挪了過來,廚灶上的餐具擺放得七七八八。
江越年原先就會做飯,遇上孟皎以後變成了特別會做飯。
孟皎一忙就沒有胃口可以不吃飯,一直以來改不掉的壞習慣,他就要想方設法地讓孟皎填點肚子。
江越年起身備好貓糧盯著小貓乖乖到飯碗那兒,開火簡單炒幾樣家常菜。
孟皎正在那兒跟小貓斡旋,小貓聞到陌生人的氣味有些敏感,孟皎不敢貿然上前,隔出了一段安全距離讓它漸漸適應他的存在感。
江越年把菜擺到桌前,說:「過來吃飯吧。」
孟皎朝小貓揮了揮手,坐到餐桌前,拿起勺子。
孟皎吃飯的時候習慣性咬著湯匙塞進去,然後細嚼慢咽,兩頰鼓起來像個可愛的小松鼠。
江越年貪婪地多望了他好幾眼,心不在焉地塞下一口飯。
孟皎開了個閑談的話題:「我工作室開張了,最近會比較忙。」
「恭喜,我能幫你什麼嗎?」
「沒事,已經在運作了,目前先忙一個畫展。」
之前他們相處時就不習慣在飯桌上多說什麼。
但江越年覺得,孟皎好像被他凶到了。
講話還是帶笑,但跟以前那种放松感不一樣,他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
這不是他原先期待的畫面嗎?
可他的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他一邊觀察著孟皎的神色,一邊也分享生意上的事情。
但他的語氣平靜,商場上那些更是乏善可陳,他自己都認為無聊,怕孟皎嫌煩,邊說邊注意著孟皎會不會漏出不耐,有的話他立刻剎車。
孟皎邊吃飯邊偶爾回應他,示意自己有在聽。
吃完飯,小貓就習慣了孟皎的氣味,滾到孟皎身邊露出肚皮,但時不時又會給孟皎來上一爪子。
孟皎露出笑容,揉了揉它。
「你脾氣越來越大啦。」他誇獎的語氣,「我以前和你玩過好幾次,你還跟我住了我幾天,我送過你東西,你不記得我了。」
他記得剛來的時候它瘦得孱弱,特別黏人,救助站的說是家貓有病被棄養,被江越年領回了家以後,對人類習慣性討好。
但是現在氣性變大了,特別好,說明沒那麼害怕了。
他把手蹭到貓咪的下巴那兒,掛著他送的那個吊墜項圈,指尖勾了勾,尋思要不要設計一批口水巾什麼的打扮下毛孩子。
江越年收拾著碗筷,聽著他們的對話覺得洗碗槽前的水流聲也很動聽。
如果時間可以停留在此刻……
「江越年。」孟皎突然叫了聲他的名字。
江越年回頭,孟皎漆黑明亮的眼睛小貓咪無辜的大眼睛一同望著他,手上舉了一張紙條,貝殼項鏈嚴絲合縫的一條線竟然能沿著打開。
「原來你一直沒有發現過?」
江越年的腦袋裡閃過了什麼,慢慢地走了過去。
同手同腳。
他的嗓子緊了一下,眼睛也很酸澀,走過來半跪在地板上。
盯著那張紙條,有點發傻。
字條的黑筆字跡油墨感已經褪去不少,他認出來是孟皎習慣寫的字跡。
「沒死,出去躲那兩個渣渣,順便透個氣。」
貓咪不會經常掛著那個有吊墜的小項圈,要是摘下來他就放在盒子里小心收藏著。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莫名的傻愣愣的。
孟皎說:「你那個時候什麼都不回我,我看著聊天框就不開心,所以就把這玩意兒寫了張紙放在項圈吊墜里,吊墜是多了的東西,貝殼的形狀能藏東西,我以為你會發現的。」
他就不太理解江越年為什麼一副躲著他的樣子。
原來是走進了自己「死也要逃離他」的錯誤謬論里。
他又好笑又感到心臟像被軟軟地戳一下。
江越年其實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有這樣的誤會,難怪會自閉成這樣要封心鎖愛。
江越年卻陷入了一種更深的不安之中。
如果孟皎並沒有那麼抗拒他。
本來在孟皎回來以後能好好和孟皎在一起的機會,被他這段時間的患得患失、庸人自擾、自以為是的逃離全都搞砸了。
換句簡單通俗的話:
轉正機會沒了。
孟皎正哭唧唧地仗著借口撒嬌,摻雜著部分沒心沒肺的心理推到江越年身上:「嗚嗚嗚你自己沒注意,你還在我回來以後冷暴力我。」
雖然他得承認,這事兒他要是聊天軟體上說聲或許就沒什麼問題了,有一部分他腦迴路的鍋。
江越年張張嘴,感覺喉嚨塞了一團棉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
「對不起,皎皎。」
因為慌亂,他來不及掩飾好自己的情緒,表情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委屈和可憐:
「再給我一次機會。」
失去一個千萬的合同或者失去一個上億的項目,都沒有他現在的懊悔。
他自己繞來繞去繞丟了人。
孟皎倒是從烏龍里走了出來,變成了鐵石心腸的角色:「事已至此,我們還是循序漸進吧,反正都在重新開始嘛。」
放在從前,江越年會因為逐步建立親密關係的進度而喜悅,可是現在卻有了個鮮明的對比,明明孟皎一回來他就能光明正大地以戀人的身份站到孟皎身邊。
江越年垂下頭,很小聲地說:「那你之前說追求我,還算數嗎?我答應你,我們可以不可以……」
他可能第一次說出這種不好意思的要求,敲碎了冷麵的偽裝,薄紅從耳朵蔓延到了脖頸,小心翼翼地覷著孟皎的臉色,手指想上前牽住孟皎的衣角。
孟皎淡定地跟他掰邏輯:「我說追你,是在和你見面第一次吧,你沒答應,那不就算了。」
「那你給我送花,算不算還在……」
掌握了主動權,孟皎耍賴的技術比他高:「那我也可以給別人送……」
「不要!」江越年反駁。
孟皎深沉地嘆了聲氣:「我最近在搞事業,只有搞事業的男人才能獨美。等我搞完事業再跟你說。」
他沒在開玩笑。
按照孟皎的理解,他和江越年的關係有點亂。無論是出國前由性和愛.欲滋養出來的心動,還是如今雙方相互喜歡但彼此內心有防備和顧慮的心意,都不適合建立一段穩定的戀情,得花時間慢慢掰扯開。現在他很忙,沒有功夫處理,得推后再說。
他感覺江越年的戀愛觀比他的還要混亂。
荷爾蒙支配的愛意讓江越年像只盲從的獸,失去分辨能力,誰知道將來會不會越發展越畸形。
江越年非常聽話。
聽話到忍耐得咬住了牙,也沒有再說出什麼話。
整個人一個勁兒的低頭,透露出一股失魂落魄的可憐勁兒,嘴唇乾涸,臉色頹唐,逼迫自己和孟皎不要再和孟皎討價還價。
那樣孟皎肯定不會喜歡。
孟皎移開眼:「走了,回去工作了。」
江越年不情不願地站起來,全身彷彿過電一般麻痹,跟個遊魂一樣跟在孟皎身後送他出了房門,跟在孟皎後頭走到孟皎家門。
「回去吧。」孟皎說,作勢要關門。
江越年乖乖轉身,走過自己家門檻時絆了下。
咚得發出巨大聲響。
孟皎在自家聽見了動靜,透過貓眼見到江越年茫然捂著頭直接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望了眼他的家門,才慢慢一瘸一拐地站起來,然後不舍地離開。
孟皎抿了下嘴唇。
有點想笑。
*
孟皎的工作室位於A市的一個公園附近,辦公環境挺舒適。
顧東林元氣滿滿地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開啟為孟皎打工的第二天!
然後就看見了自己的老熟人捧了兩束花進來。
顧東林和江越年一直不對付,這些年江越年又發展成了沒了老婆的死人臉,還搶過顧家的生意,兩個人簡單的對視后移開,相互間的不待見連旁邊的人都看得出來。
都是金融新聞上常出現的面孔,昨天那位面試官認出了江越年,試探地喊了聲:「江總。」
這是怎麼了,什麼風把這一個個都吹到這個小廟來了。
顧東林緊緊盯住江越年。
江越年只注視著員工,面容俊美又蒼白:「你好,我是來送花的,可以放在工作室嗎?」
「好的,您放在那兒吧。」
孟皎人氣高,工作室剛開有一堆人送花,專門開闢了一個地方放花兒,大家對有人在送花習以為常。
顧東林故意在電腦後把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
「他在這裡做什麼?」江越年問。
剛好是昨天面試顧東林的那位員工,解釋道:「他是工作室新來的員工。」
江越年自然地說:「哦,好的,那我也來應聘吧。」
面試官:你們這屆總裁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