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070
跟酒醉的人沒法講道理的。
姜鄢抵著康熙的唇,不許他再咬自己的鼻尖了。
康熙卻好似上了頭,還要尋著些縫隙便要上來咬。
姜鄢便要躲,還輕聲說:「疼。皇上別咬臣妾了。」
姜鄢一說疼,康熙就捨不得了,湊過去輕輕的親她,好似賠禮,但是也不說話。
姜鄢跟康熙打商量:「皇上能不能先放開臣妾?」
她想走至門邊跟外頭時候的李嬤嬤說一聲,讓她去備些醒酒湯送進來。
她也曉得,在這兒喊一聲李嬤嬤聽見必定就能進來了。可她不想當著康熙的面吩咐李嬤嬤讓醒酒湯送來,康熙一直不願承認自己喝醉了。
若要送了來,必定又是不肯喝的。
不如悄悄送來,她再想法子哄著他喝下去。
況高聲呼喊也不妥當,最好就是康熙能放開她了。
康熙手臂收緊,把她圈的更緊了:「不能。」
他是絕不會放鄢兒走的。絕不。
「你休想離開朕。」康熙盯著她說。
胳膊都被攥疼了,姜鄢想,這都哪跟哪啊。
她也沒法動彈,只能望著康熙的眼睛,輕聲說:「臣妾怎麼不心疼皇上呢?臣妾是最心疼皇上的了。」
「皇上年幼登基,為了親政,日夜勤勉讀書,練習弓馬騎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這大清能由皇上自己讀書。讀書狠了吐血,練習弓馬騎射又焉有不受傷的呢。」
「臣妾是後來才遇見皇上的。皇上幼時的苦,臣妾聽了,也心疼。如今陪在皇上身邊,大清一切盡在皇上掌握之中,可皇上日夜操勞,宵衣旰食,勤於政事,這些臣妾都看在眼裡,臣妾陪伴皇上,怎會不心疼皇上呢?」
「皇上那樣說,又何嘗不是冤枉臣妾了。」
康熙來來去去,就想聽的是這些話。
聽到了,人的心裡就舒坦了。
他這會兒不說姜鄢是哄他的了,他盯著姜鄢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判斷姜鄢說的是真的,康熙極高興的樣子,主動把手放下來,望著姜鄢笑。
「你想做什麼。你去吧。」康熙說。
霸道的男人突然這樣乖,姜鄢都有些不適應了。
她還是坐那兒觀察了一下,發現康熙是真的放開了她,手都鬆開了,隨意她自由活動。
姜鄢就抓緊機會站起來了。
她走去門邊給候在外頭的李嬤嬤吩咐,叫取些醒酒湯來。
康熙是讓她去了,但目光一直追隨著她,一直緊緊盯著她的動向,生怕人走了似的。
姜鄢吩咐完了回身走回來,見康熙人沒拘著她,目光卻一直盯著她看,人是乖的,目光卻又野又狠,姜鄢忍不住垂眸笑了一下。
又主動走回康熙身上,還照原樣坐在他身上。
康熙的手立刻就圈了上來,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醒酒湯送來的很快,裡頭什麼也沒加,就那樣放在康熙同姜鄢面前的桌案上。
康熙瞧見了,對著姜鄢笑起來:「一定要朕喝?」
姜鄢也笑:「臣妾知道皇上沒醉。那喝一點,解解酒總是好的。」
「皇上就當,是為了臣妾好了。」
「好啊。」這回康熙倒是很爽快。大約是方才聽姜鄢那些話聽的很高興,就願意飲下這醒酒湯了。
不過,康熙是絕不肯承認自己喝醉了的。
「今日這醒酒湯,朕想換個法子喝。」
康熙端起來,對著姜鄢笑了一下。
換什麼法子呢?其實就是不肯好好喝。非要拖著姜鄢一塊兒下水。
你一口我一口的,康熙噙了一口,便要親姜鄢,親完了再飲一口。
又要共飲同飲,一碗醒酒湯倒是兩個人一塊兒喝完的。
姜鄢灌了半碗醒酒湯,倒是將她不多的酒意全都給解了。就是嘴唇有點熱熱的,唇珠貌似是被康熙親腫了。
這醒酒湯喝著可太難了,主要就是太費嘴了。
康熙很是黏著姜鄢,喝完了醒酒湯,更是不願意放人了。
沐浴也要一起,就寢就更要一起了。
姜鄢自然依著他,實際上,被康熙箍著,她也跑不掉,更躲不掉。乾脆躺平享受吧。
就這黏人勁兒,從前好像也不是太明顯,現下康熙喝了酒,成了霸道又黏人的男人,姜鄢體會了一下,感覺似乎還是挺不錯的。
就是晚上那個溫柔磨人的勁兒,實在是太折磨人了。姜鄢有點受不住。
前半夜是喝了酒,沒有怎麼大鬧,就主要是用手,其餘的就是放在裡頭怎麼都不願意出來。
姜鄢被鬧得沒了力氣,軟軟的趴在那裡,康熙憐愛她,一點一點輕輕地親著人。
後來,就又一塊兒去沐浴了一次。
是康熙抱著去的。姜鄢自己沒力氣,也洗不了。
回來就睡了。
結果睡到後半夜,康熙的酒勁兒下去了。
康熙是沒有什麼醒酒了就忘了自己酒醉時做下的事情說過的話的。
他全記得。就因為記得,越發憐愛姜鄢,心裡又歡喜的很,自己說那樣的話,她還肯費心思那樣哄,乖乖巧巧的人任他施為。
想著姜鄢與他親著,同飲一碗醒酒湯的事,便深覺方才的一次是不夠的。
康熙醒來想著想著就起了興緻,瞧著懷裡人的乖巧睡姿,便深深吻了下去。
這一回就不僅僅只是用手了。
立意是想要讓她高興快樂的。自然是極盡所能,叫她明白,誇他天賦異稟,誇他的身體素質是一等一的好,那便是要讓她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一等一的好。
姜鄢迷迷糊糊的被折騰,醒來之後又暈暈乎乎的。
後來她連自己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只曉得太快樂太舒服,但也太磨人,她好像又哭了,被哄著親著,最後暈過去了。
然後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晌午。醒來的時候身上清清爽爽的,顯然是康熙幫她清理過了的。
沒人過來打擾她,胤礽和小阿哥都不在。
姜鄢一問才知道。康熙是去忙去了。
而胤礽和小阿哥,一大清早的幹了一件事,被康熙訓了一頓,兩個人正寫檢討抄書被責罰呢。
小阿哥倒是挺會照顧人的,胤礽昨日回去,小阿哥讓人預備了醒酒湯,胤礽聽弟弟的話,乖乖喝了。
然後胤礽就沐浴了,過後就先睡了。
剩下小阿哥還沒睡。
小阿哥在思考人生。
小阿哥在想,酒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宴席上大家都在喝。喝完之後每個人的反應還不一樣。他保成哥哥與皇阿瑪端正禮重,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就是愛說話些。
小阿哥就更好奇了。
但是光想是沒有用的。小阿哥沐浴過後,想著想著,就把自己想的睡著了。
早晨起身之後,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但凡好奇之事到了小阿哥這裡,他是無論如何想法子都要去嘗試一下的。
大早上的,趁人不注意,小阿哥跑到小廚房裡想要去找酒喝。
正兒八經的酒沒找到,找到了些果酒,小阿哥實在是太好奇了,拿起來就喝。
還好被他身邊的奶嬤嬤給找到了,喝下去的不多,但也有一小杯的量了。
結果事就被報到了康熙這裡。
小阿哥喝了果酒沒有太大的事情,就是臉有點紅有點興奮,扯著胤礽去看玉蝶梅。
也不敢亂給他喝醒酒湯,叫太醫瞧了說不礙事,只要散出來就好了。
結果兄弟倆鬧完了,康熙就等著人都清醒過來,然後叫兄弟倆一併一起受罰。
胤礽是沒看好弟弟,小阿哥是胡亂飲酒,反正是都沒逃過去。
胤礽酒醒后還記得昨夜的事,他自己是太不好意思了,竟當著康熙姜鄢還有小阿哥說那樣的話,所以受罰抄書倒是任勞任怨的。
小阿哥還不怎麼會寫字,受罰抄書寫的是亂七八糟的。
康熙也不管,就一定要罰。不罰是不長記性的。
就是要小阿哥吃些苦頭,以後才不敢胡亂幹些這樣的事了。
姜鄢是聽著好笑,那些果酒其實是預備下來準備做在飯食里添些味道的。卻不想被小阿哥找到了,還喝了些。
等她收拾完自己,用了膳去見到小阿哥和胤礽時,胤礽還好,小阿哥真的是寫的滿身都是墨跡。
見了她就苦著臉看著她,小臉紅紅的特別可愛,又不敢說什麼。
畢竟還是出生以來頭一次被康熙訓。這偷喝酒的事情不能縱容,康熙縱然是心疼也得罰。
姜鄢就在旁邊含笑瞧著,倒是不怎麼心疼小阿哥,攏共幾十個字,寫個一兩遍就寫完了,也不算難為小朋友。
但是小阿哥這回是真的長記性了,往後是再也不偷著喝酒了。這回寫字真的是給他寫出陰影來了。
江南此處承平日久,自然是一片歡欣之色。
可北邊戰火綿延,並不安靜。
康熙二十七年,喀爾喀部為準噶爾部噶爾丹所迫,遷徙近邊。二十九年,噶爾丹進犯烏珠穆沁發動叛亂,噶爾丹已壯大勢力,不可再小視了。
噶爾丹太過囂張,二十九年七月,康熙決意親征。
裕親王福全,恭親王常寧,都要跟著去。這次親征,康熙還要帶著大阿哥胤禔前去,並命皇太子胤礽監國理政。
這次親征,康熙起複了一個人。
納蘭明珠。
康熙沒有重用明珠,罷黜了他的大學士也尚未恢復,就是恢復了他的其他官職,可是並沒有重用的意思,只是讓他隨軍。
「明珠先前,確是有些功勞。他總有些奇謀,平三藩,剿台灣,與沙俄談判,他都是出過力的。此次出征,朕帶上他,總有些計策,他可參詳一二。但若要再重用,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出征夜前夕,康熙在姜鄢的萬枝春柳,與她一處相伴談心。
「朕這次,帶著大阿哥去,也是有鍛煉他的心思。他有勇無謀,是應該在朕身邊多歷練歷練。朕的意思,是將來,他總可做裕親王那樣的人。不必叫他與胤礽兄弟情深,但是,要叫他聽話,有用。」
「保成如今也大了,他是知曉朕的心思的。」
胤礽如今都成人了。
其實也該到了娶親立太子妃的年紀了。
但康熙的意思,是想要再挑一挑,想要挑最好的姑娘給胤礽做太子妃。
家世,性情,容貌,都是缺一不可的。胤礽從小至今,都是最好的東西給他。
將來是大清的繼承者,那麼這個將來要做大清皇后的太子妃,自然也是不能馬虎的。
康熙此番親征,是志在必得。但是,也仍是做好了準備的。
他將明珠索額圖都帶在身邊,大阿哥也帶著,裕親王恭親王都跟著去,讓胤礽這個皇太子監國理政,朝中一干持重老臣,會好好輔佐胤礽這個皇太子的。
康熙很放心。
後宮之中,有佟佳氏和姜鄢,還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自是不必擔心的。
康熙的安排,胤礽必是能懂。他同姜鄢說這些,也不是想著她不懂,是知他的鄢兒素來聰慧,必然能明白他的用意,可他還是要當面解釋一下,是為他自己心安,不願讓姜鄢誤會。
「國家大事,皇上如何權衡安排,這都是關乎朝政的,些許齟齬,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臣妾從未放在心上。皇上也不必憂心臣妾,皇上只管放手去做,一切以國事為先。」
姜鄢其實不在意這些。康熙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她肯定不會因為個人的好惡就去左右康熙決定朝政的大事。
只是他們,從在一起,就沒有分開過這麼久。
即將啟程親征,但歸期未定。至少是兩個月打底,三個月起步的。
習慣了與康熙的朝夕相處,乍然分開這麼久,姜鄢光是想一想,就覺得時間還是有點長了。
康熙抱著她,輕聲說:「朕還未走。就已經開始想你了。」
「你會不會想念朕?你要想念朕的。」
臨別的相處親近,總是溫柔多情的。
康熙想讓他喜愛的女人快樂,想讓她高興,想讓她放心,動作都是放輕了放緩了來的。
姜鄢有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要露出一個字,那聲音就是破碎了的。
後來好不容易緩過來了,她的手抵在康熙的胸前,輕聲說:「臣妾肯定會想念皇上的。」
康熙憐愛的親親她的鼻尖:「朕明日啟程,走得早,你就不必來送朕了。曦曦也不必來了。朕同太皇太后說過了,都不必來送朕。有保成和大臣們在,就可以了。」
「朕,儘快回來。」
姜鄢不願與康熙分開,還含著,她的胳膊圈著康熙的脖子,輕聲說:「皇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受傷。」
康熙輕輕點頭:「好。朕答應你。」
再是捨不得,也終歸還是要分開的。
康熙夜裡幾乎沒怎麼睡,都與姜鄢親近和說話了。
凌晨起身的時候,他精神好得很,只是要趕著去前頭點兵啟程,頭一次沒有抱著姜鄢去沐浴。
姜鄢也不願意讓康熙在臨走前還要幫著她沐浴,康熙提了她,她給回絕了。
她就是想多爭取一點時間,能夠與康熙在一起多待一會兒。
康熙起身,要換上鎧甲。
姜鄢自己穿了衣裳,執意起身要來替康熙穿上鎧甲。
鎧甲還是很重的,姜鄢雙手抱起來都比較吃力,但是她就是不肯放手,咬牙也要替康熙好好的穿上。
最終還是好好的完成了。
姜鄢瞧著一瞬間就沉鬱肅殺起來的帝王,她的心腔忍不住鼓動起來,不由得就想起從前見過的,他那等英姿勃發的模樣。
現在看他,哪怕是站在柔情滿溢的寢殿中,仍是一抹霸道的男人本/色。
姜鄢有點心動,她稍稍克制了一下,走過去展開雙臂輕輕抱了一下康熙的腰身。
冰涼的鎧甲貼著她的身體,她輕輕顫了一下,在這暑熱的夜晚,涼意直透心底。
只抱了一下,姜鄢就退開了,她給康熙行了一個禮,然後輕聲說:「臣妾恭送皇上。」
康熙怕她累著,不許她送出萬枝春柳。
姜鄢現在手軟腳軟的,怕是也走不出去,不出去也好,便在這裡送他,能稍微壓一壓心頭悵悶的分別之情。
康熙的大手撫了撫姜鄢的臉蛋,目光流連,深深瞧了她一眼。
在姜鄢唇上落下重重一吻,而後才說:「朕走了。鄢兒保重。」
康熙沒回頭,怕自己猶疑想再去親近一下。
姜鄢目送他出門,也說,皇上保重。
康熙走了,姜鄢到坐塌上坐下。
身上黏膩,其實是不大舒服的。沒什麼力氣,腦袋也因為睡眠不足有那麼一點點的暈。
但是姜鄢不大想動,就那麼坐著,也不知道自己要坐到什麼時候去。
過了片刻,李嬤嬤過來說:「主子可要沐浴?熱水備好了的。」
「主子不若先沐浴,過後再稍稍休息一下。」
姜鄢有點走神,聽到這句話才回神,她哦了一聲,起身道:「好。先沐浴。」
熱水解了身上的鬆軟疲乏。
也讓有點暈暈的頭腦慢慢緩了過來。
看著自己滿身的印記,姜鄢想,難道自己往後的幾個月就在想男人的思念當中度過嗎?
那肯定是不行的。
男人不在身邊,想了也沒用。
康熙在外拼殺,那是為了家國天下。她攔不住,也沒打算攔著。
她在家想死了,康熙仗沒打完也不可能提前回來。
她也不是那等傷春悲秋的性子,不用伺候男人了,男人又不在跟前,也不必天天想。
她還是要適應一下康熙不在的日子。
想著想著,姜鄢突然又有點開心。
康熙不在,這不就意味著她即將可以過上只管吃吃喝喝躺平睡覺的美好生活的了么。
也不用和人談情說愛的,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自己找點樂子玩,完全的躺平不用工作了,這多好。
夏天本來就很熱,也不必動什麼心思往哪兒去,就在萬枝春柳躺平了,這挺好的。
姜鄢想通了之後,自己開開心心洗了澡,洗完了之後渾身清爽,直接跑去她的純金床榻上繼續補眠,別提有多爽快了。
小阿哥喜歡那些純金擺件,霸佔了她原本的兩間屋子。
康熙為了補償姜鄢,又給她整修了兩間屋子出來,給她打造了一張更大的純金床榻。
先前康熙在身邊,姜鄢沒有什麼太多的機會能一個人睡這張純金床榻。
現在好了,康熙出征了,姜鄢一個人可以在這裡睡個夠,都不用總跑回寢殿那邊去了。
小阿哥睡醒了,才知道他的皇阿瑪已經走了。
康熙先前也同小阿哥說過的,小阿哥不必去送。
小阿哥得知康熙走了之後,倒是也傷春悲秋想念了他的皇阿瑪那麼一會兒,但過了一會兒,就同他的額娘一樣了,開始興奮和著眼於未來的日子怎麼過。
小阿哥聽說他額娘去睡那張更大的純金床榻去了,他心癢難耐,睡眼惺忪的也跑過來了,同他額娘一起享受。
母子倆極其豪放的睡在這張床榻上,真的是太舒服了。
小阿哥如今是該啟蒙的時候了,康熙不在,這差事自然落在了胤礽的頭上。
胤礽要每日監國理政,眾臣就瞧見九阿哥跟皇太子的小跟班似的,天天跟著皇太子進進出出的。
小阿哥來朝上不是一回兩回了,這事兒早得了默認,沒有人非議什麼。
就是胤礽在認真坐朝理政的時候,小阿哥在努力的認字讀書。
兄弟倆這樣,倒也別是一番風景。
小阿哥還挺乖的,認字學起來快,就是寫字比較慢。
朝臣們都看在眼裡,有時候都不必忙碌的胤礽出手,朝臣們誰瞧見了,誰就跑過去指點一二,倒是個個都教過小阿哥,就是小阿哥不大喜歡寫字,學起來的速度還是跟烏龜爬似的。
康熙不在,所有人的生活還是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朝中每日都有邸報,還有奏本,也有前線消息回來。胤礽得到的都是最新的消息。
小阿哥跟著胤礽,每日也能聽到最新的消息。
姜鄢這邊,也會收到康熙的書信,知曉如今康熙那邊是個什麼情形。
但隨著戰事的深入,康熙的書信漸漸不送來了,想要得知前線的消息,便只能通過胤礽和小阿哥了。
過了半月,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
姜鄢屋裡擱了冰缸都覺得熱,她歇在臨窗的榻上。本來是晌午後歇下的,結果一下午都沒睡著,只能那樣斜倚在那兒,稍微解解暑罷了。
也不知怎麼的,就是覺得熱,熱的人心神不寧的,怎麼都靜不下來。
若能心靜些,自然能更涼快些。
姜鄢左右無事,索性自己在那兒琢磨,想著究竟是什麼事讓她這般心神不寧。
後來發現根本就是無事,就是天太熱了,睡也睡不好,所以才有些心神不寧。
天要擦黑的時候,李嬤嬤來問姜鄢要不要擺膳,姜鄢晌午用的多了,正經時辰吃不下,才要晚些用晚膳。
胤礽在毓慶宮忙著,小阿哥也不過來,姜鄢讓人送去了膳食,也就不打擾他們兄弟了。
姜鄢想了想,還是決定等天黑了再用膳。
天黑了涼快些,她才能吃得下去。
晚上小廚房預備的辣辣的涼粉涼皮,姜鄢要了好些涼拌小菜,才按著自己的口味調製了,然後吃了一碗覺得不錯,又吃了一小碗。
算著癸水還未來,姜鄢吃了一小碗冰糕,才作罷。
姜鄢還是挺自律的,哪怕天熱也不敢亂吃,怕吃多了冰的,一會兒肚子不舒服。
本來也沒這麼自律,就是李嬤嬤總在耳邊說,若皇上知道了會如何如何,姜鄢不想將來康熙回來了,又要為這些吃過的東西受他的罪,至少淺嘗輒止,不敢放縱。
吃飽了,就到院子里的涼棚下乘涼。
剛坐下一會兒,李嬤嬤就神色匆忙的過來,同她說:「主子,索中堂來了。要見主子。」
姜鄢人都愣住了。
索額圖這會兒不應該在康熙身邊么?
他們在博洛和屯駐紮,正在打仗,索額圖怎麼會跑回來的?
姜鄢意識到,可能是出事了。
不對,一定是出事了。
姜鄢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穿著,並無不妥之處,就對李嬤嬤說:「快請。」
慶月松月出去請。李嬤嬤這邊悄悄對姜鄢說:「主子。索中堂悄悄前來,風塵僕僕,只帶了兩個護衛,是悄悄進來的。沒有驚動園子里的任何人。」
姜鄢現在的一顆心都在記掛康熙,聽見李嬤嬤的話,就點了點頭說知道了,並未細想。
李嬤嬤剛說完后不久,索額圖就帶著滿身的風塵僕僕進來了。
他是直接從戰場上來的,哪怕是這蟬鳴鮮活的夏熱,也難以磨滅撫平他身上的來自戰場上的肅殺血/腥之氣。
那兩個護衛沒有跟進來。
姜鄢在主位上坐著,臉上的閑散慵懶之意早已退去,她皺著眉頭,看著進來的索額圖,沒有先開口說話。
索額圖先與姜鄢行了禮,待叫起后,他沒有片刻耽誤,直接對著姜鄢說:「娘娘。皇上出事了。」
姜鄢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面色不改,沉穩問道:「出了何事?」
這些日子前線來的消息,都說那邊無事。
一切都挺好的,是戰場上的消息。勝敗且不論,條條消息都表明,康熙好好的,並未出事。
她不知索額圖的用意用心,對他警惕戒備極深。他的話,姜鄢不敢輕信。
索額圖當然也知道這個。
他來萬枝春柳前,設想過諸多姜鄢聽見消息時的反應,可當他說出那幾個字的時候,沒想到這位年紀輕輕的宸淑妃娘娘還能如此沉穩冷靜,著實是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他心中對宸淑妃的偏見根深蒂固,也不是這等反應就能輕易消減的。
索額圖言簡意賅:「皇上於前兩日染病了。原本病勢不重,但不知怎的,這兩日病勢越發沉重。今日晨間已是昏睡昏迷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了。」
「隨軍太醫有用藥,但皆無用。只有來京的傳教士手中有葯可暫且一試。葯若靈驗,那便是有用。若葯吃下去沒有作用,恐怕就……無力回天了。」
「臣奉旨回京取葯。並奉旨帶娘娘與九阿哥前去博洛和屯,與皇上相見。」
康熙身體素質極好,從不生病的。
出征操心過度,積勞成疾,大約是身體免疫力急劇下降,在外頭就染病了。
根據索額圖的描述,姜鄢是這樣推測的。
行軍途中染病,在這個時候,肯定是一件大事的。哪怕是成年人,病勢這樣沉重,上吐下瀉乃至於昏迷,這本來也不是小病。
康熙也是凡人身軀,食五穀雜糧吃肉湯米飯,自然也是會生病的。
姜鄢明白這些,她自然擔心掛記,可眼下不是讓情緒蔓延的時候。
她聽著索額圖的話有些怪,她覺得不是很對勁。
若真是擔心自己不治,叫她去便是了,叫九阿哥去做什麼?
九阿哥才四歲,日夜兼程,一個小孩子如何頂得住。
姜鄢將自己放在康熙的立場上想,怎麼也不願相信康熙是想念九阿哥,想要在所謂的臨終前見一見九阿哥。
若是為此折損傷了九阿哥,這又該怎麼算呢?
以姜鄢對康熙的了解,他不是這樣的人。
可聽索額圖描述,康熙又極病重,似乎連太醫都無所適從沒有辦法了,他這時候思念幼子,想要瞧一瞧,也好像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姜鄢左思右想,想的心中有些亂。
乾脆問索額圖:「皇上,為何要九阿哥前去相見?」
姜鄢儘力克制自己,才能確保她的聲音沒有發抖。
她儘力控制,儘力平靜,才讓自己不至於在索額圖面前失態。
關於索額圖所說的什麼無力回天,姜鄢都不敢深想。
是真的不敢想,有點可怕。
她的自我保護機制在阻止她往這方面深想。
索額圖說:「皇上清醒時,就說很是想念九阿哥。昏迷時,也多是喊著娘娘與九阿哥的名字。如今這樣,吃藥便是在此一舉了,也不知是有用還是無用。皇上想著,總是要瞧一瞧九阿哥的。皇上想念幼子,娘娘難道不知么。」
「臣臨行前,是皇上吩咐,請娘娘與九阿哥前去相見的。臣已將葯取到了。娘娘還是莫要耽擱,帶上九阿哥,同臣一同前去。此去趕到博洛和屯,還需要些時間,皇上的病,是不能再耽擱了。」
索額圖手上什麼都沒有,既無聖旨也無憑信,就這麼幾句話,姜鄢怎麼敢帶著九阿哥跟著他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