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冷酷

九月三日，早餐，當炮灰們排隊打飯的時候，第六小隊只好恨恨地灌下一碗溫熱的開水。睡了一覺，但是更餓了，他們現在連鬥嘴的力氣都沒有了。胖子走路稍微有點瘸，他來到羅力面前，「我能將功贖罪嗎？」

「你用什麼？」羅力沒打算放過第六小隊，現在效果是多重的，羅力很滿意。

「我有電腦，有無人機，再來幾個大屏幕。我能建立一個戰情室，如果有通訊設備，還能建立一個指揮系統。我還能幫忙把地圖做出來，保證能達到你的要求。」胖子有點喘，因為每個胖子都是一個合格的吃貨，他比別人更不耐餓。

「條件。」

「先給我一個饅頭，要不然，我沒力氣。真的。還有，我需要人幫我搬設備。如果，你滿意我的工作結果，能不能給我們小隊，每人，兩個饅頭？」

這也是個腦子好的，懲罰依然是懲罰，獎勵和懲罰分開，不是以獎勵抵消懲罰，而且獎勵比懲罰的程度要低。姿態很低，界限分得很清楚，位置擺得很正。不過，羅力既然昨天已經訓話了，等於是給這幫外地孫子開口子了，哪怕口子很小，很高，那也是希望。所以，胖子很清楚自己不能提高要求，哪怕他的貢獻可能很大，但是依然只能按份數計算，而不能按體積或者質量計算。虧了也要認。即便如此，羅力還是沒打算這麼簡單放過第六小隊給自己創造的這個機會。

羅力臉上平靜，心裡笑開花了。很明顯，第六小隊昨天晚上已經做了準備，否則，光是現想要什麼東西，從哪拿，誰幹什麼活，下午能完事就不錯。不是他們餓得忍不住了，是藉機搞事情，這是第一個站出來冒頭的。第六小隊將是第一個具備真正團隊雛形的小隊，本地和外地的區分會逐漸淡化，最終只有第六小隊。之前跟郝博雅商量的時候，郝博雅堅持要這麼處罰。因為本地二愣子們不懂規矩，但那些外地孫子們肯定知道利害，讓他們自己去解釋，接受軍隊的規矩，要比從上面壓下去，更容易接受，也更快的讓他們相互抱團。

正如羅力所料，第六小隊的行動很高效，明顯是經過計劃安排的。物資能一次領齊的都領出來，需要調撥的都列出了詳細清單，交給了羅力。

胖子開始調試電腦，伺服器，其他隊友開始在明白人指導下組裝無人機。這其實是個本地孫子一個學習的機會。因為有自帶電池，所以，短時間電腦和伺服器沒問題，但長時間還是需要電纜拉電過來。一些隊友已經開始刨溝下管子了，這是為電纜做準備的。

羅力早晨臨時更改了今天的計劃，然後因為胖子要將功贖罪，於是第六小隊的臨時改變了任務。其他小隊任務就是上山挖坑。在工具到來之前，他們先要去把成悃的竹竿和木杆放進各村的化糞池裡浸泡，要泡夠一整天。竹竿和木杆，直徑都在三到四厘米左右，兩頭削尖。這是要插在山坡上和地上的，不知道蟲獸有沒有傷口感染這個問題，所以，就當有吧。也不知道這些地刺能不能對它們造成傷害，就當能把，反正主要是用來拌腳的。粗的竹子，都以竹節為中點鋸成段。細的也有用，連細枝和竹葉都收集起來，雖然沒想出來幹什麼用，起碼能點燃吧。樹枝，樹榦，不合用的也暫時收集起來，等想到合適的辦法再說，實在沒用的也可以當燃料。挖坑的同時，要把山上的石子收集起來，有用。

警衛班和狙擊班的任務是標記距離，以村莊外圍宅子的圍牆開始，一百米，二百米，四百米，八百米，一千二百米，一千五百米，兩千米，依次做上標記。細樹枝，竹竿，插進地下一米以上，地面一米五，然後刷白漆和黃漆。因為就這兩個顏色顯眼。這主要是為了讓他們背地圖，地圖熟悉了，標記其實無所謂了。

工程隊依舊任務繁重，繼續挖樹，砍竹子。平整駝包的時候是砍樹，後來羅力命令外圍的山坡的樹要挖根。挖完以後不要填坑，要保證樹坑有兩米直徑，兩米深。而且山坡上也要挖大坑，不要多，分散挖幾個就行，也不要整齊。竹子不用挖坑，因為竹子斜砍以後，就是一叢地刺。其他的工程人員負責進村掏牆。緊鄰的住戶，雖然只隔了一道牆，但是沒有門，畢竟個人私密空間還是要保護的。現在，羅力讓工程隊掏個小門，不高，人貓腰能過，也不要太寬。人得貓腰，蟲獸應該也不能快速通過，所以，等著挨槍吧，近距離，不用瞄，肯定命中。另外每一片連在一起的宅子，臨街距離最遠的院牆都要掏狗洞，保證這片宅子有兩到四個狗洞。狗洞就是人能爬進去，既能撤，也能增援。為什麼要狗洞，就是要讓蟲獸也是爬進來，然後，子彈或者刺刀，木棒，鐵棍伺候。這是昨天羅力看見院牆下的排水口想到的。拆下來的大磚和青石、條石，整的留著，小磚、碎石要打碎，比半塊普通轉頭小就可以，統一堆放。

一塊大帆布被十多根水管支起來，這是某孫子帶物資回來，用來蓋在車廂上的，十米長，五米寬，支起來后，遮陽，透風。幾張板子被拼接在一起，架好，固定住，六個大屏幕顯示器被放在桌上。羅力忽然笑著對郝博雅說：「這要是幾個人一起玩遊戲，肯定很爽。」

「別裝，就你那水平，隨便拎一個出來都能虐你。還得一會呢，你先找個地方歇會吧，等調試完了喊你。瞪眼盯著也沒用。」郝博雅說得很輕鬆，心裡卻不輕鬆。羅力累了，應該是到極限了，他已經開始無法集中思想了，思維開始發散。

「我得學學啊，這玩意有意思。」

「別，算我求你了。你盯著，他們緊張，再說了，你跟個樁子一樣杵著，礙事。老七，去帶幾個人拿幾個摺疊床上來。」

「你就不礙事？你盯著，他們就不緊張？」

「我也靠邊站，我也累了，趁這工夫歇會兒。」說著，郝博雅就拉著羅力來到那塊大石頭旁邊，一屁股坐地上，然後靠在石頭上。倆人沒說兩句話，就低頭睡著了。這些日子，他們每天也就是兩三個小時的睡眠，腦子裡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真不該聽鴨脖的，感覺好像更乏了。起身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摺疊床上，頭頂還立著一把大遮陽傘，郝博雅正在跟胖子幾個人指著大屏幕嘀嘀咕咕。

「阿力，過來，過來，好東西。」郝博雅朝羅力招手喊著。

羅力走過去，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吃飯了嗎？」

「吃了。」

「我說午飯。」

「吃了。」

「媽的，就沒人喊我起來吃午飯嗎？老七，去給我弄點吃的。」

「在這呢，還熱著，一直給隊長大人溫著呢。」郝博翰嘿嘿笑著遞給羅力一個大搪瓷盆，臘肉蒜苗加米飯。

羅力一邊吃一邊看，屏幕上的小人有的在挖坑，有的在聊天乘涼，有的在插樹枝。工程隊的人都歇著了，這幫懶蛋，不想吃飯了嗎？挖樹的不挖了，拆牆的也沒人，都坐堂屋房檐下睡覺，聊天呢。

「來人，去通知一、二、三中隊，今天把以清理出來的山坡都挖上坑，完不成，晚飯沒有。通知工程隊，明天必須把所有劃定的山坡完成清理，山腳下的壕溝必須完成，今天，長丙村的牆，必須按照要求完成，明天小丙村，棚百戶村，呂家村，杏村必須完成。什麼時候完成任務，什麼時候休息，吃飯。」

郝博翰趕緊撥通了各個負責人的電話，那邊接電話的人有點懵。尤其是工程隊的負責人，工程隊大部分人在羅力手下干過，看著炮灰們被累得跟狗一樣，沒事還得瑟一下，撩撥一把，因為他們一直覺得羅力人挺好，隨和，好說話。現在聽見這個不近人情的命令，當時就盤算是不是翻臉，畢竟現在工程隊是暫時幫忙。可是忽然發現雞飛狗跳的炮灰們有人往天上指指點點，抬頭一看，有個玩意正在幾十米的頭頂上懸著，卧槽，這破玩意不會是監工吧。頓時，工程隊也開始雞飛狗跳了。一邊忙活，一邊偷偷打聽，然後知道，那玩意真是監工，山伢子通過那玩意能看見所有人在幹什麼，還能錄像。完蛋，打官司都得輸。

「這能控制多少無人機？」羅力問胖子。

「理論上有多少無人機都能控制，不過需要更多的顯示器來顯示畫面。也能分屏顯示，想看哪個就點放大。但這玩意訓練時好用，打仗的時候不好說，一旦被電子壓制，信號就傳不回來了。而且，這需要人來盯著，最好每個顯示器放一個人，劃分區域，就等於每個人盯住一個區域了。

羅力想先弄六個顯示器，可是人員安排不好辦，本地炮灰恐怕不好用，這外地的孫子，放這有點浪費。

「胖子，這事以後你負責，我給你找幾個人，成立一個專門的部門。另外，先來六個顯示器，同樣的裝備，你再弄三套，作為備用，一套安排在南三小學，另一套，嗯，先當備件吧。」

「額，那個，大隊長，其實這玩意操作不複雜，會玩遊戲的，很快就能學會。我，我其實槍法挺好的，那個，什麼，…」

哎呀，這是要和集體共進退啊。不行，操作好辦，可是出了故障，再找胖子，前面打仗，把胖子喊回來，弄電腦，胖子要是死了呢？這死胖子，不行，這個部門要重視，這是情報，得想個辦法重新調配人員。

「哎，死胖子，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哈。」郝博雅笑著捶了胖子一下，「這事你是逃不掉了，會幹這個的還有幾個人？你清楚嗎？」胖子姓司，司鵬羽，因為拖累小隊挨餓，就得了一個外號死胖子。

「嗯，我知道的，還有三、四個會弄這東西，但我認識的人還不全，可能還有。」

羅力看著胖子，「想回原小隊是不可能了，但是戰鬥訓練還會有，儘快把操作員培訓好，你和小組負責人就能儘快投入戰鬥訓練，後面的戰鬥訓練是很重要的。」

司鵬羽很無奈，剛建立的和隊友的信任，剛建立的戰鬥中博取功名的想法，被無情的隊長碾碎了。

郝博雅站在羅力身邊說：「我怕到時候給別人做嫁衣啊。」

「所以，我要搞三套人員和設備，拿走一套，我補一套。」

「講究，嘿嘿。」

「讓下面人把這個大隊當一個集體，我們自己首先要把自己放在這個集體里去考慮問題。沒法子啊，這幫外地孫子，早晚會被瓜分的。還是未雨綢繆吧。」

人就像海綿，只要你擠，肯定能擠出更多的能力。這是扒皮大隊長的訓話。

第二天，第一中隊開始對戰訓練，沒有戰術演練，直接就是戰術對抗。因為，根本就沒戰術。第一中隊編製打亂，以班為單位。長丙村被劃分為五個區域，每個區域一組對抗，五人防守，十五人攻擊。防守方人手一隻激光電子筆，跟個袖珍手電筒大小，演唱會經常出現這東西。另外，每人三塊石頭，當作手榴彈，進攻方空手。規則，一方全滅結束。防守方需要用激光筆照射進攻人員的頭部，算擊殺，但不得連續照射。進攻方，只要觸碰防守方，就算擊殺。防守方活動區域被限定在指定區域，這其實就是捉迷藏遊戲。

第一輪對抗，防守方完勝。於是，規則修改，激光照射需要兩次中頭部，才算擊殺，切照射間隔延長到十秒鐘。手榴彈需要三枚以上同時爆炸，算擊殺。這下，熱鬧了，防守方難度驟然增加，對抗激烈度也上來了。

三輪下來，基本上規則就確定了，對防守方相當不利，於是防守方開始狗跳鼠竄，戰術訓練目的開始逐漸顯露。不僅如此，防守方的各種損招也開始出現了。於是規則的細節也越發完善。這裡面最難纏的就是第六小隊的人，尤其是防守的時候，配合默契，陰損毒辣。

防守的時候，司鵬羽先是躲在一堆雜物里，然後衝出來，大喊一聲「為了饅頭！」，進攻方八個人當場陣亡，因為死胖子口袋裡有四塊石頭。第二次，他故意陣亡，然後炸死五個。第三次，他竟然設計了一個詭雷陣，裁判認定，房屋倒塌，進攻人員五人陣亡。進攻的時候，他那個班，從十五個方向鑽進來，利用擠壓戰術，被激光筆點掉了兩個，被集體自殺爆炸崩死兩個，完勝。於是「死胖子」的外號算是坐實了。

羅力在村子里的戰情指揮部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這不是比誰狠，這就是比誰壞啊。不過即便是空手對抗，還是出現了一些小傷，最重的是兩個骨折的，一個是肋骨，一個是掌骨。進攻的藏在高處，然後撲擊防守的，兩人都傷了。其他的青紫破皮就不算了，最後都有點急眼了，所以，下手就有點收不住了。司鵬羽不僅是在訓練中太壞，還在頭天逼著十八個本地炮灰把電腦和無人機的操作都學會，練習了五遍，就為了今天能參加對抗訓練。

最後的綜合成績，第六小隊的一幫混蛋成績最好，獎勵是可以在中午飯時，從成績最差的第二小隊飯盆里挑快肉吃。羅力的點評如下：

第六小隊不僅成績最好，而且他們對這次戰術對抗訓練的目的理解最透徹。防守方，要採取最安全的方式殺敵，首要目的是生存時間長。進攻方要在確保自身生存的情況下消滅對手，首要目的是減少戰損。總之，活著才能多殺敵人，才能贏，不是贏一次，而是要一直贏下去。

下午，輪到第二中隊訓練，第一中隊去掏大糞。直屬中隊，警衛班幫著工程隊清理山坡和磚頭。狙擊班由郝玉芝帶著進行訓練，橘子抱著電腦看動畫片和電影。

第二天的訓練是第三中隊和直屬中隊，這天再沒有出現因傷減員的事情。不過頭天傍晚有個警衛員騎摩托摔傷了胳膊，想玩帥，把胳膊摔折了。被郝博雅直接踢出炮灰大隊，遞補兵員在早晨報道，炮灰大隊並沒因此減員。

因為採用了群策群力的方式，現在的對抗訓練，已經不需要裁判了，對抗雙方自己判斷，然後會討論得失。

「喂，俊吧兒，你剛才瞄什麼呢？不開槍？」說話的叫孫文博，屬於第一中隊，是杏村的一個十九歲的小子。俊吧叫王俊卿，是一個外地孫子。

「我槍法不好，所以，得瞄準了才能開槍。這是訓練，反正不死人。這時候我要是糊弄自己，真打起來，說不定就要害別人了。」王俊卿看著孫文博，不好意思的笑著說。

「哦，…」孫文博琢磨了一下，再看看其他幾個隊員，大家又一起看小隊長周正邦。

「就照俊吧說的練，咱們不怕丟人，最主要的是保命。真打的時候，害了自己兄弟，那可就抬不起頭見人了。」周正邦咬咬牙說道，看來晚上的飯要沒肉吃了。

第一小隊這次的對抗，最終在周正邦的帶領下，毫無懸念的全輸了。相互總結的時候，其實就是一個得瑟的過程。當第一小隊說出自己的敗因，其他幾個小隊都有點臊得慌。

互相較勁，互相促進，進步很快，現在已經開始出現一些戰術雛形了。比如，一個班，三個戰鬥組，在村子里互為犄角，一個當軸，兩個組圍繞軸轉，能極大的利用空間進行運動。而且這個軸是可以變的，目的就是讓敵人分不出來哪裡是主力，哪裡是指揮。各中隊甚至已經申請了今天晚上的夜間訓練。

第三天，戰火蔓延到了全體炮灰大隊，連羅力和郝博雅都下場了，上午兩人的戰績都屬於前五名。下午，兩人沒再參加對抗訓練，而是陪著兩位客人，在駝包上觀看對抗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