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傻缺
羅力醒來時,覺得身上哪兒都疼,自己好像是被磚頭砸暈的,怎麼這麼倒霉,最近沒惹郝玉芝啊。耳邊傳來槍聲,比較遠,亂糟糟的。感覺自己在顛簸,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擔架上,正被人抬著跑,跑啊,怪不得這麼顛呢。
「停,下,」
「醒了,羅隊醒了。」
「給他打一針,別讓他動。」好像是郝玉芝,果然,還是她。
「現在,什麼情況。」羅力想了解戰況,戰鬥應該還在繼續。另一隻胳膊似乎被扎了一下,然後,怎麼有點暈。這什麼針?睡覺的嗎?我還要指揮呢,我,還,…
再次醒來,羅力已經躺在了后駝村的一間房子里。不,是趴著。身下有厚厚的被子,很軟,不過羅力感覺呼吸困難,不僅是因為趴著,身上還纏了繃帶。羅力努力的用右手撐著身體,想起來,可是感覺身上好像沒那麼大的力氣,而且一動,身上好些地方都有些疼。
「有人嗎?把我弄起來。」羅力只好求救了。
「哎,醒了。」
羅力眼前一黑,沒人了嗎?換個人行不行?
「醒啦,怎麼樣?」
王景軒,郝博雅,郝博翰,周正安,宋衛平,劉凱旋,都進來了。
「你們幾個把他立起來。」郝玉芝指揮幾條漢子,把羅力抽起來,呼,站起來的感覺真好。
「你別瞎走動啊,你屁股上也有傷。」郝玉芝一邊給羅力解開上身固定胳膊的繃帶,然後又給他挎在脖子上,套上胳膊,再打個結。手法熟練,絕對是學過的。
「謝謝。」羅力現在對郝玉芝絕對是小心翼翼,郝博雅也知道這裡面的原因。可是別人不知道啊,所以,一幫善於八卦的混蛋,腦子裡開始轉起來了。嫂子是喊著玩的,現在看來好像是真的了,回去以後,可得告訴下面那幫孫子,可別不小心惹了嫂子。
「山伢之叔,屁股打補丁,羞羞。」
嗯?橘子怎麼在這?
看看自己的身上,右胳膊怎麼有橡皮膏?
「那,昨天我看你失血有點多,要給你輸點血,他們非說不用,最後,就給你輸液了。」郝玉芝看羅力看著右胳膊上的橡皮膏發獃,趕緊解釋一下,這就是一個小心眼的,回頭以為我故意的呢。然後,她白了王景軒一眼,「大隊長說——,讓你自己恢復就行了。」
羅力和郝博雅同時盯向了王景軒,看得王景軒有點毛,「不是,你都是皮肉傷,真不嚴重。而且縣裡的大夫,8022團的軍醫都看過了,說可以不輸血。咱們小時候摔破了,其實也不少流血,對吧,所…」怎麼感覺這倆傢伙眼神不對呢?怎麼都像是在可憐我,錯覺吧?
「他就是財迷,不過這次傷員確實也多。」郝玉芝說道。
「財迷,財迷,八叔財迷。」小橘子當然是永遠要和郝玉芝站在一條陣線的。
「戰鬥結束了?額,等等,我這傷沒事是吧?」羅力想問戰鬥結果,不過馬上想起來,先確定自己的傷勢,心裡有底,做事就好安排了。
「沒事,就是胳膊上的傷重了點,要半個月左右,其他的也就是一星期就能好,除非你想偷懶,自己再弄開傷口。」郝玉芝一手攬著小橘子,一邊很肯定的說道。
「不,不不,我肯定不會偷懶,也不會弄開傷口。」姑奶奶,您知道不知道您那張嘴是開過光的啊。
「傷亡情況怎麼樣?」羅力看著屋裡的人,心裡有點沉重,除了王景軒和郝博翰,都掛傷了,可想而知這次傷亡小不了。
「不錯,傷了不少,死的少。」郝博雅知道羅力想什麼,現在第一炮灰大隊就是羅力家的娃。
「有吃的嗎?」羅力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感到肚子空空。「現在幾點了?」
「有,玉芝,你去給他弄點稀飯,鍋里熱著呢,他這一覺睡得可夠足的。」郝博雅笑著指揮郝玉芝給羅力弄吃的,他胳膊也挎著呢,被自己人的流彈給擦傷了。
羅力狠狠瞪了郝博雅一眼,說笑話不能等郝玉芝出去再說啊。郝博雅訕訕的笑了,這下,其他人看著倆人,就覺得那事更像了。
羅力摸摸後腦勺,想起來最後一下好像是讓磚頭給開了,沒痕迹啊,不腫,也沒破,這可少見。「我記得我最後是挨了一磚頭,那磚頭哪來的?」
「狗屁的磚頭,劉凱旋給了你一手刀,然後讓弟兄們把你抬出來,他自己代理你指揮戰鬥了。」王景軒賣人從來不耽誤,現有現賣。劉凱旋一臉無奈的看看大隊長,這太過了吧,起碼等我走了再說啊。
「不是,羅隊,我當時,那,你當時看著挺嚇人的,好多血,我怕耽誤治療,所以先把你…」
「你就是一娘們兒,我要是傷得重還能指揮嗎?傻缺,見點血,嚇得都快哭了。行了,別解釋了,我還得謝謝你哈,閉嘴吧。」羅力這個氣啊,挨了自己人一下,不過,轉念一想,認了吧,劉凱旋指揮應該不比自己差,不過,他壓得住下面人嗎?
「劉凱旋指揮不錯,第一中隊的傷亡,比我們想象得要少很多。唉,傻缺,你看我幹啥,我告訴你,就你那一下子根本瞞不住,不信你問問去,他爹媽是什麼人?真正的武林高手。我幫你瞞,不僅沒用,還得把我搭進去。」王景軒看著劉凱旋,趕緊跟他解釋一下,受不了這幽怨的眼神。
「行了,傻缺,為了自己當中隊長過癮,把中隊長打暈了。現在你可以好好過幾天癮了,把部隊給我抓好了啊。任務都安排好了,你們都滾蛋吧,讓羅隊歇會兒。」郝博雅下了逐客令,有的話還是他們三人說比較好。周正安和宋衛平向幾位領導笑笑,拉著劉凱旋就走了。他們當然知道領導有私房話要說了。周正安腦袋上纏了兩圈紗布,宋衛平走道的姿勢有點彆扭,劉凱旋臉上都青了一塊。
郝玉芝端著一大碗糨稀飯走了進來,橘子嘴裡嚼著吃的跟在後面。
「謝謝,放這吧。」羅力趕緊應付郝玉芝,他心裡琢磨這次受傷絕對跟郝玉芝有關係,不知道怎麼得罪她了,被她在背後說壞話了。
「得了吧,萬一你自己弄著傷口了,我可背不起這鍋,我喂你吧。」郝玉芝倒是沒多想,你們說你們的事,我伺候病號,一碗稀飯的事而已。可羅力和郝博雅臉上都不自然了,王景軒看得津津有味,這裡面有事,嘿嘿。
「我要喂,我要喂。」小橘子拍著手喊。
「喔,好,我們小橘子最懂事了,來,你喂。」郝玉芝把小橘子抱上桌子,然後自己端著碗,讓小橘子給羅力喂稀飯。羅力這個彆扭啊,王景軒臉上都笑出來了。郝博翰本來是要跟著三位隊長開溜的,不過王景軒瞪了他一眼,郝博翰只好在一邊當木樁子了,這時候憋得挺痛苦的。王景軒喜歡郝博翰,郝博翰看著有點憨,話也不多,似乎有點傻乎乎的,可是這小子其實是啞巴吃湯圓,心裡有數。而且郝博翰懂的東西不少,只不過平時不怎麼參乎事,這就是懂分寸,豬八戒吃胰子,內秀。王景軒最喜歡的就這種外表傻,內里明的人了。
羅力一邊費力的吃著稀飯,一邊聽王景軒和郝博雅給自己講戰鬥的過程。
那頭巨獸撞倒了羅力先前站的那棟小樓,就不再理會了,轉身去尋找天上流星的來源。前幾次戰鬥中為第一大隊的炮灰們提供了堅固掩體的房屋、院落,在巨獸的面前不堪一擊。巨象只是趟過去,就留下了一條滿地瓦礫的衚衕。
當巨象踩倒了最後一道牆的時候,迎面就是六輛坦克的齊射。看似笨拙的巨象,不僅聰明,而且靈活,它只來得及稍微動了一下身子,六發穿甲彈,一發擦著腿邊飛過去了,三發都彈開了變向了,只有兩發是射正,造成了傷害。但這樣的傷害,也僅僅是掀開了一點外甲。不過,攻擊並沒有停止,隨著坦克衝上來的8022團官兵自然不是烏合之眾,他們的精銳在戰鬥中顯現出來。隊形分散,並不急於開火,等坦克穿甲彈的效果出來后,他們才按下了手中反裝甲武器的發射鈕。近衛軍的裝備也是精銳,他們的反裝甲武器不僅可以對空對地,而且鎖定目標后,還能進一步的鎖定部位。所以在坦克開火時,他們就鎖定了目標,等傷害效果顯現了,他們則馬上鎖定了巨象身上不起眼的傷口。
十多發單兵導彈並沒有發揮出想象中的殺傷力,巨象的厚甲不僅結實,還有一定的彈性。不過另一個效果倒是顯示出來了,被這麼多的導彈攻擊,巨象的行動受到了影響。而8022團的官兵,敏銳的抓住了這個弱點。
「嗵,嗵」兩發穿甲彈擊中了巨象的身體,這是自行火炮打出的大口徑穿甲彈,是臨時加配的超頻穿甲彈,由於數量不多,所以,每輛自行火炮車上只有兩發。這個效果就不同了,巨象出現了真正的傷口,這也讓它開始發狂。它要衝上去撕碎,踩扁那兩隻討厭的甲殼臭蟲。
然而,那些散兵的導彈並沒完事,他們仍然有一部分人沒有在第一輪發射,這時候,導彈的襲擊又到了。同時,第二中隊,第三中隊都上來了。
王景軒和郝博雅當然明白要保護火炮的道理,所以也讓民兵大隊壓上去,要用人命來拖延巨象。但是炮灰們大部分不清楚王景軒和郝博雅的意圖,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羅隊說的那話,自己家的房子漏了,自己修,自己家的事,自己做。南中縣,就是自己的家。
當看見8022團已經基本控制局勢的情況下,王景軒和郝博雅當機立斷,各帶一個中隊,從兩邊繞過去,直接進村。這時候,8022團那兩個連的其他官兵也坐著裝甲車上來了,他們沒有進村,而是就地布防,開始封鎖公路,準備阻截越過村莊的蟲獸。
安排挺好,可是炮灰們手賤啊,尤其是看見羅隊被抬出來,炮灰們不幹了。開始是打兩槍,後來發展到湊過去扔手榴彈,扔燃燒瓶。誤傷了不少,流彈,還有炮彈爆炸的碎片。郝玉芝本來是跟著想進村的,結果被命令照顧羅力,老大不高興,遇到8022團的衛生員,順手給羅力來了一針,這就是羅力睡過去的原因。
巨象最後的獵殺是被十二台自行火炮的一次齊射解決的,肢體四分五裂。本來是一次完美獵殺,結果第一炮灰大隊的勇士們讓獵殺差點變成鬧劇。隨後,民兵進村阻擊,清理院落,而8022團兩個連兵分三路,在坦克的引導下從兩翼和中路直接推了過去。
事實證明,齊恩澤的選擇是正確的,從地道出來的蟲獸以斯卡和蛇怪為主,戰鬥力很強。但是遭到連續不斷的炮火轟擊,死傷遍地,即便是衝出來的,不僅數量少,隊形亂,而且大多帶傷。而這些從炮火中衝出來的蟲獸,沒跑多遠,就迎上了六輛坦克帶領的兩個連的近衛軍,還有一支亡命徒組成的炮灰大隊。而在解決掉巨象之後,那十二台自行火炮也開始延伸炮灰,蟲獸的後續部隊算是徹底跟不上了。到晚上七點左右,戰鬥結束,蟲獸的地道口被重新炸塌。各參戰部隊也開始打掃戰場,而從後面上來了的第四炮灰大隊一邊幫助鞏固防區,一邊保護民工清理戰場和救助傷員。
王景軒提到了當時跟羅力和劉凱旋在一起的八個民兵,一個被巨象踩死,三個骨折,兩個被砸暈了,估計有腦震蕩,還有兩個被後面上來的利牙殺死了。
「阿力,你這次是真正的大將之風啊,立危難而不驚,臨了還救了劉凱旋一命,那反應,太快了。厲害,厲害。」郝博雅豎起大拇指嘿嘿笑著誇了羅力一下。
「啊呸,我…」
「哇——」小橘子被噴了一臉的飯粒。
……
「啊,橘子不哭,姐姐帶你去洗臉,啊,好了,不哭啊,咱們不理這個臭叔叔了。」郝玉芝忍著笑,把小橘子抱走了。
「山叔,臭,嗚嗚嗚。」
「對,他是臭叔叔,以後讓他一輩子找不到媳婦。」
「嗯,嗚嗚嗚。」
羅力和郝博雅面面相覷。
「太狠了吧?」郝博雅抓抓頭髮,羅力默默的端起已經溫涼的稀飯,呼嚕呼嚕的喝了下去。
「我看山伢子跟玉芝倒是挺配的。」王景軒笑嘻嘻的說著。
「閉嘴!」羅力和郝博雅同時喝止。
「怎麼了?真的,挺好的啊。下面不都喊玉芝嫂子嗎?」王景軒看著倆人,感覺這倆神經了吧?
羅力和郝博雅就把郝玉芝這張嘴的事說了一遍,自從到了南中縣,郝玉芝的嘴就開光了,一語成讖,不是正的,就是反的。連一邊的郝博翰都插嘴,說了幾件事。
王景軒越聽越離譜,「這種玄學的東西,你們也信,唉,看來是壓力太大了。」
「大隊長,你可別不信,就玉芝說你財迷,我覺得,你可能要破財。」郝博翰認真的看著王景軒。然後王景軒就發現哼哈二將的羅力和郝博雅也幸災樂禍的看著自己,彷彿在看一個傻缺,笑得讓人發毛。
「行啊,我就那點家當,能破到哪去?正好驗證一下。」王景軒自然是不信這種偽科學的東西。
這一仗的關鍵,其實就是最早被防空炮火幹掉的三個蟲巢,三頭巨象,真要是下來,估計要被踩平一大片了。尤是如此,三頭巨象的屍體也砸平了不少房屋,死傷了好幾十口人。
雖然獵殺最後一頭巨象的過程比較完美,而且通過這次戰鬥,還可以進行很多方面的戰術改進,提高效率。但如果同時面對四頭巨象,依然會是一場苦戰。這讓南中縣的各位指揮員憂心忡忡。不過,郝博雅提出來一個意見,蟲獸還是很珍惜巨象的,而且使用上也很謹慎。如果沒有防備下,四頭巨象帶領一群利牙,再加上這次的斯卡和蛇怪,南中縣就算能守下來,最少會推平一半。但巨象應該很珍貴的,否則,幾十頭巨象直接推過來,效果好,損失小,蟲獸可不傻,而是很精明的。所以,今後面對巨象的時候不會太多。這個觀點還是得到了上面的認同,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另外就是齊恩澤命令鋪設地雷真是很及時,沒有那些地雷,當時落地的利牙可能就衝過來了,那樣的話,巨象就不好殺了。
這一戰,簡直就是正規軍的表演,民兵面對這種級別的戰鬥,還真有點上不了檯面。可現在周圍已經打起來了,8022團的調令隨時都有可能下達,這以後可怎麼辦?
這次戰鬥獲得了比較完美的結果,因為除了空投的蟲獸,還有從北面進犯的蟲獸,其他方面並沒有受到蟲獸的攻擊。這說明8022團前期的隱蔽工作起到了效果,蟲獸的判斷和計算出現了失誤。按照蟲獸之前攻擊的結果來計算,它們這次投入的兵力,採取的戰術,基本上可以算作完美,甚至還有餘量。但是8022團這張強大的底牌,讓蟲獸的這次行動成了一次送人頭行動。這是南中縣全體的榮譽,如果沒有之前的堅持,沒有前赴後繼的抵抗,是很難挫敗蟲獸這次進攻的。所以,這次戰鬥結束后,齊恩澤主動發表了聲明,其中在最顯著的位置感謝了南中縣民兵和老百姓為幫助8022團隱藏實力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是促成此次戰鬥勝利的主要原因。
說完大局,幾個人開始討論這次戰鬥的結果和得失。這次總共傷亡了234人,犧牲和失去戰鬥能力的42人,第一炮灰大隊27人,8022團15人,其他都是輕重傷,這是第一次出現比較正常的傷亡比例。因為地雷的作用,先期投射下來的利牙沒能形成有規模,連續的衝擊,這讓已經熟悉巷戰的第一炮灰大隊在戰鬥中,將各種非常規戰術運用得得心應手,戰損很好看。對他們來說,沒死,沒殘,就不算損失。後期備戰訓練過程中,將會主抓紀律性,提高執行命令的力度。
劉凱旋得到了一個外號:傻缺劉娘們兒。第一炮灰大隊的人都喜歡外號,尤其是進入這個集體以後得到的外號。因為,得到外號就意味著有故事,而這個故事,一般都是長臉的。所以,別管外號多難聽,羨慕的人一大堆。越是用外號挖苦你,越能體現對自己的羨慕和嫉妒。
幾天後,王景軒家失火了,燒的是他放廢品的大院,不少的紙板,塑料瓶桶都被燒了。對於一個喜歡整齊、乾淨的人來說,這真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因為塑料燒過之後的氣味,混合著其他的味道,在這陰冷的冬季,好長時間都散不盡。縱火者,尤三妹,因為她姐夫在羅力受傷后,找到王景軒大吵了一架。尤三妹看癩鱉不順眼,就點了他家的瓶瓶罐罐,王景軒的老婆帶著倆閨女追了尤三妹兩條街。王景軒得到消息后,獃獃的坐在椅子上。
「真這麼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