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陳煜的確是來找人的，也的確是找女人。

他的初戀，就在錦市。高中的時候她在江城讀書，她是他同桌。

兩個人高中到大學，最後還是因為異國，無疾而終。

他回國以後就找過她，但是對方並沒有和好的意思。

最近同學群里，得知她訂婚的事情，他心裡掙扎了很久。

正好林青說要回錦市，他微微思量了，便一同來了。

「訂婚了，人家不見你是正常的。」

陳煜微微斜眼：「林青，你就這樣安慰我？」

林青尷尬一笑，連忙舉杯跟陳煜碰了一下：「喝酒喝酒。」

陳煜心下好笑。

其實他跟林青相識以後，兩人並不是往戀人方向走的，而是朋友。

他們年紀相差不大，雖然背景和閱歷不同，卻是很聊的來。

「林青，你說年少時候的那個人，是不是真的這麼難忘？」陳煜看著酒杯里的枸杞，聲音有些低沉，「這麼多年，翻來覆去的，腦子裡還是她。」

「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那個時候我們說了去北京讀大學，我成績不如她，拼了命的追，滿心以為可以同一所學校，最後還是沒拗得過我爸。異國那幾年，她那麼優秀的人，身邊那麼多男孩子，她眼裡都只有我一個。」

「我有時候都在想，我為什麼要那麼聽家裡人的話，為什麼接受這些安排。如果沒有考研，我們不會分開。我哪至於……看著她跟別人訂婚……」

林青看著陳煜的側臉，他眼裡的情緒太濃烈，她移開了眼。

「大學畢業，她就回錦市了？」

「嗯，她父母一直不希望女兒離太遠。畢業回去她爸爸就安排她進了電力局。」

「你們的事，家人都知道？」

陳煜微微一頓：「我爸媽知道，她爸媽，應該不知道的。」

「你們也沒聯繫？然後都一直沒談朋友？」

「在國外那幾年就沒想過這回事，」陳煜突然笑起來，「林青我給你說個事，當時她刪了所有聯繫方式，我記得她qq號啊，買了黃鑽去看她空間，看完了又刪訪問記錄。後來她空間對陌生人屏蔽了，我又託了高中好友，人家給了我密碼，我這下能光明正大的看了。」

林青不由得也笑起來：「陳煜，你還真是痴情漢子呀。」

「這一點都不好，你看現在人家訂婚，我什麼都做不了。」

林青也不好插嘴說什麼，只能頻頻跟陳煜喝酒。

眼見著酒壺換了一壺又一壺，陳煜心情終於是好了些。

「給你看看她照片。」

林青也有些好奇的，湊了過去，然後愣住：「楊柳？」

陳煜眼睛瞪的大大的：「認識？」

林青眨眨眼：「學姐。我初一的時候，她高二。那年運動會，我們倆一同主持的，沒多久她就轉學去了江城。」

陳煜愣住，楊柳的確是高二下學期轉去他們學校的。

他情緒一下高漲：「那你們有聯繫？」

「我在錦市的時候，她一直在我們店裡買內衣。」

「那，林青，那什麼，就，呃，」陳煜激動地語無倫次，「你聯繫她成嗎？」

林青有些猶豫，她倒是想幫陳煜的，又覺得這樣對楊柳不太好。

陳煜自然也看出了她的猶豫，連忙保證：「我絕不打擾，你就約她出來，我遠遠的見一見行不行？我什麼都不做，我保證。」

林青咬著唇，思量著這個事。她跟楊柳關係其實還不錯，約出來見面肯定沒問題的。

最後在陳煜極其期待的目光里，她點了頭：「好。」

楊柳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在林青約了見面以後，她就答應了。

見面地方是一家很有情調的小酒館，台上有個男生二十多歲，在淺淺的唱著民謠。

林青選了一個光線不特別明亮的位置，見了楊柳就招呼她坐下。

楊柳是那種大家閨秀式的，頭髮柔順的披散在兩側，臉上有著淡淡的妝容。奶白色的毛絨絨外套襯地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溫暖。

「知道你晚上不吃東西，我只給你點了一杯蘇打水。」

林青淺笑著將蘇打水往楊柳方向移了一點點。

楊柳也回了個溫和的笑容：「怎麼突然想起我？」

林青自然的說道：「今天回了店裡，聽說你要訂婚了，我多好奇啊。」

楊柳微微莞爾：「這個歲數了，也該結婚了呀。」

「怎麼走訂婚，不是結婚？」

江城幾乎沒有這樣的習俗的。

楊柳笑容頓了一小會兒，端起杯子啄了兩口，沒說話。

林青不動聲色，仍是笑盈盈的樣子：「怎麼？還沒想好？」

「不知道。」

「嗐，你這不知道，不就是沒想好嗎？以前你還勸我說結婚一定要找自己喜歡的，輪到自己怎麼變了？」

「你這丫頭。」

楊柳親昵的戳了一下林青的額頭，後者調皮的吐了下舌頭：「可不是嘛，你以前就是這樣跟我說的。那男方什麼情況？」

「做建材的，比我大兩歲，人還好吧。」

「接觸多久了？」

「認識倒是很多年了，接觸的話，兩三個月吧。」

林青瞠目：「兩三個月能看出來什麼？這都了解不到什麼。」

楊柳目光投向台上的駐唱，表情依舊柔和：「雙方都覺得合適，大家都覺得好。」

林青忍了忍，又說：「學姐，你之前跟我說那個初戀，你忘了嗎？」

幽暗的燈光下，楊柳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消散了。

林青看著她臉上複雜的神情，也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楊柳表情才恢復平靜。她聲音淡淡的，像是寒冬里深夜的霧氣：「那是多久的事了，我都快不記得了。」

「是嗎？我覺得年少時候喜歡的人，沒辦法忘的。」

楊柳輕抬眼皮：「怎麼這麼有感觸？」

林青下巴朝駐唱男生揚了揚：「他唱的歌詞不就是這意思嗎？」

楊柳愣了下，笑起來：「我還說你一個戀愛都沒談過的人，突然有心得了。去江城也沒有遇到合適的嗎？」

林青搖頭。

「慢慢來，不著急，總要找一個有感覺的，婚姻才有盼頭。」

「那你呢？對他有感覺嗎？」

「青青，你今天怎麼了？」楊柳喝著水，「總覺得不對勁。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大，然後我看你還在學英語，沒休息好，傻了？」

林青撇嘴，目不轉睛的盯著楊柳。

她在思量，思量關於陳煜，怎麼去提及。

楊柳見她這般模樣，溫柔地嘆了口氣：「女孩子呀，對自己好些，哪有這麼狠的。慢慢來嘛。」

「學姐，教我英語的那個人，你也認識，」林青頓了頓，「叫陳煜，就是你認識那個陳煜。」

玻璃杯猝不及防倒在了餐桌上，發出「哐當」的聲音，杯里的蘇打水都傾灑出來，楊柳慌張地伸手去整理，卻是連林青的杯子都碰倒了。

林青看著楊柳微顫的手，默默在心裡嘆氣，她朝服務生揚揚手，後者迅速過來，將桌面收拾整潔了。

「學姐，我不想騙你，是陳煜讓我叫你出來的。」

林青這話一出口，楊柳就已經有起身的意思。

她連忙按住她的手，急切道：「你聽我說完，到時候走不走由你。」

楊柳腦子裡亂的很，林青的手讓她鎮定下來，她閉了眼，復而睜開：「你說。」

「我是去了江城才認識陳煜的，起因也是一個朋友好心，介紹我們認識，但是我們卻成為了朋友。我的英文一直是他在輔導。今天我媽讓我回來相親，他知道我要回錦市就隨著來了，說是去見朋友，我也沒料到是你。」

「我相親過程不算愉快，他正好因為這個朋友不見他，然後我們就乾脆出來喝了酒。然後就第一次，跟我提及了你。接著，就看到了照片，我一眼認出，那是你。」

林青言簡意賅說出過程，她一直注意著楊柳的神情，對方沒有不耐。

「他想見你，所以我約了你出來。這個我的確是抱歉，但是陳煜這人我接觸了這些日子，我大概還算了解的，何況他心底這個人還是你，所以我就做了這個決定。」

「他說了，他也不是要打擾你，只想遠遠看你一眼。但是我覺得吧，若有可能，你們坐下來聊一聊。」

楊柳沉默著，只聽到男生乾淨的嗓音在唱著周杰倫的《晴天》。

她聽著那句：颳風這天，我試過握住你手。

心裡的情緒翻了又翻，面上鎮靜：「他人呢？」

林青有些欣喜：「你要見嗎？」

楊柳兩手交織，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沖林青緩緩的眨了一下眼。

林青連忙起身朝後面跑去，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將陳煜拉了過來。

陳煜猝不及防：「林青你這是做什麼？」

林青也不理他，幾步就走到了桌前。

然後時間像靜止了般。

楊柳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髮型依舊是大學時期的樣子，但是模樣已然褪去了青澀。微微抿著的唇透著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她曾經特別喜歡去親吻他的唇角，然後咬著他的嘴唇沖他甜甜的笑。

一切都恍如昨日。

楊柳鼻尖一陣酸澀，卻還是朝陳煜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啊，陳煜。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