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因後果

「你的尾椎骨上方有個小小的凹陷，看上去像個小洞。」

中天的臉變白了，這件事，顯然小欣不知道。

女醫生也察覺了，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那時我還和你爸說，人家有尾巴的是返祖現象，你是倒著來的，那就是來自未來的。」

中天不再說話，只是發怔。我相信他腦中一定是翻江倒海。

女醫生輕輕咳了一聲，「中天，我建議你們回家去再好好聊一聊，或者可以諮詢一下雷老師？」

不知這個雷老師是何方神聖，中天一聽到這個名字，眼中光芒一閃，立刻醒轉過來。

「我累了，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中天起身，與女醫生簡短道別，帶我回到了公寓。

我問中天要不要回自己住處去休息，他說在沙發上將就一下就行。我想把床讓給他睡，他堅決不肯。

我聽到中天在客廳里一直有動靜，知道他睡不著，索性也起來，問他想不想吃點什麼，他搖頭。

「你當年為什麼要離開？」中天艱澀地問，顯然這個問題在他心中盤桓了許久許久，二十年那麼久。

「對不起，中天，」我想去抱抱他，但終究還是沒有，「我從小就有個模糊的夢想，想每天換一種身份，這樣就可以體驗千百種不同的人生。很貪心，是不是？但一直只是想想而已，哪裡可能實現呢？再說，一種人生豈是一天能夠體驗完的？可是當年，有人送了我一份禮物，說是可以通過任意門去到另一個時空。其實我根本不相信，那天也只是隨意地試了一下，沒想到真的離開了。我有想過回到任意門再返回，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我很自私、很懦弱，我覺得之前的人生很失敗，所以希望有新的開始。」

中天憤憤地瞪視著我，「那為什麼現在又回來？莫非你新的人生也很失敗？」

「沒有什麼新的人生，我一直不停地在走，抱著希望走，可最終還是歸於失望，不，是絕望。那時候我才醒悟，我在這個世界遭遇的一切，我以為的不公、屈辱、背叛，都是太微不足道的東西。可是我卻因此而失去了你們。」我泫然欲涕，可是眼中乾澀。

中天臉上的冰霜依舊，「你說的你們，包括爸爸嗎？」

寒冷襲過我的身體和心靈，我肯定地點頭，「是的，包括你們的爸爸。他......在哪裡？」

「不見了。」中天頹然地說。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所以說，並不是去世了？」

「是的，但不是像你那樣不聲不響地走掉，他說要去找你，發了瘋一樣地去你的辦公室、去你可能去的一切地方，可都沒有找到。然後他看了你的日記，裡面提到一個人和任意門，於是他就去找那個人，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爸爸回來以後就像變了一個人，很安靜很平和。後來，我大學畢業找到工作的那一天，他留下一封信讓我照顧小欣，說他要去一個他一直很想去的地方，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就再也沒有聯繫了。」

我的眼淚終於無聲地滑落下來，流到嘴角，又咸又苦。

「那是......什麼地方？」

「他沒有說。對了，他有沒有跟你提起過，一直很想去的地方是哪裡？」

「很多，比如西藏的某個湖邊，比如雲南的原始森林，比如新疆的......」我忽然屏住了呼吸，然後費力地吐出那幾個字——「可可托海」。

可能嗎？可可托海，他在那裡等待，一個回心轉意的人？

我很想馬上動身去那裡找他，可是可是，一定還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在拉著我，叫我不要衝動。我立刻意識到了那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麼，是小欣！

中天彷彿從我的神情中讀懂了什麼，他點了點頭，說：「我們必須先找小欣。」

我也用力地點頭，可是怎麼找？

「很晚了，先休息吧，明天我們去找雷老師。」

「雷老師是誰？」

「是我的大學老師，研究神經心理學的權威，簡婭是雷老師的得意門生，哦，就是剛才那個女醫生。」

「好，」我停頓了一下，問道，「中天，你很恨我吧？」

中天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悲哀，「一開始的時候是的，可慢慢的又有些明白，因為我也時時想逃離這個世界。」

我伸手輕撫了一下他的頭髮，硬硬的有些扎手，「但是其實，我們無處可逃，沒有妄想的話，可以活得踏實一點。」

「不要說這種倚老賣老的話，你沒有那麼了不起。」中天的語氣突然強硬起來，就像很多年前他還是一個叛逆的少年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