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燈
藏北高原,一座山峰之上,一名身著厚重棉服的高大男子眯起眼睛,透過護目鏡盯著手機上的那條簡短的訃告,沉默許久卻沒有說話,只是腳跟輕磕地面。下一瞬整座山頭拔地而起。腳下巨獸不再休憩,載著男人從山腰處離去,只留下半座折射著高原清冷日光的金屬殘堆。巨獸狂奔,男子卻站里筆直,不動如山。猶豫再三,他還是從口袋中摸出手機撥通一則號碼。
「弦月么?是我。c6區域已經打掃乾淨了,派人過去清理戰場吧。嗯,我已經知道了。處理完第三戰區我會回去一趟,幫我編個假...嗯?樹是這麼說的么...那好吧。那便不回去了。」
掛斷電話塞回口袋中,男人不由得愣了回神。
「吼吼吼...」腳下巨獸輕聲提醒主人,目的地快要到了。
摘下護目鏡與面罩,將其收入儲物袋中。就著凜冽刺骨的高原寒風霜雪,男人狠狠搓了把臉,開始深深呼吸。
呼吸聲綿長沉重的如同第二隻巨獸,在這片天地之中悠悠回蕩。
遠方那一片刺眼的反光地帶頓時受到驚擾,漆黑的海洋中夾雜著幾片銀白與一點金色。這片緩慢前行金屬的國度彷彿在惱怒對面惡客的不請自來,那點金色攀至半空,類蛇的頭顱緊緊盯著對面那狂奔而至的龐然大物,「嚯嚯嚯...」警告聲從脖腔之內鳴震而出,向著對方發出警告。
重重一腳踏出,男子身形直入長空。身下正在衝刺的巨獸一個趔趄后卻彷彿早已習慣,滿不在乎的再次邁開巨足,沖向那片金屬海洋。
半空中展翼懸停的金色獸王彷彿被挑釁一般,層層赤金麟甲豎起,無視那飛射而來的渺小生靈,俯衝前去阻止龐然巨獸對於自己國民的衝刺踐踏。
驀然天地間炸起一聲暴喝。
「瞧它作甚?」憑空出現的莫大危機感如同萬鈞重鎚,敲擊捶打著獸王每一根金屬神經。再度張開嘴巴,卻只有「嗬嗬」聲回蕩在喉頭。
風雪聚冰霜,天穹凝寒境,虛空發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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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視我,崽種!」
雷鳴之後復雷鳴。
黑芒破金甲,銀血灑蒼穹。
摘下耳麥,取下眼鏡,揉了揉泛紅的鼻樑與耳朵,弦月閉目養身,暫時休息一會。不用想,待會肯定又會有一則通訊打過來喊她組織人手收拾戰場。她很少見到男人如此生氣——從語氣中可以聽出,現場會十分墨跡,清掃部隊或許有的忙了。
對她來說,「潮」算不得有多親近。畢竟她還在考察期,除了自家老哥,現實中也沒再見過其他「潮」中成員。「這叫啥事呀...」左手托腮,弦月本就嬰兒肥的小臉越發圓嘟嘟的。「剛開始打工沒兩天老前輩就駕鶴了,這也太危險了吧,老哥怕不是又坑了我...」右手轉動發梢,一圈又一圈青絲纏繞玉指,又一圈圈鬆開,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長生...」她並不算了解這個名字,只是私下裡聽自家哥哥幾次提起。「老前輩都折戟沉沙了,我這小胳膊小腿能扛得住幾次...這轉正任務能不能不接呀,突然就不想轉正了,當個實習鹹魚多好吖..」掏出手機,愁眉苦臉盯著自家代號「弦月」下頭紅紅的任務提醒。「要不...跟老哥商量,再曠一次?我記得是三次任務失敗才會掃地出潮來著,我這才是第二次,應該...不打緊吧...」
「周南生!幹什麼呢你?c區都要亂成一鍋粥了!」一聲怒吼嚇得弦月一哆嗦,手機差點英勇殉職。「哦哦哦...」連聲應和后趕忙收起手機戴上耳麥,一邊銜接c戰區的傳訊聯絡調度,一邊在心裡繼續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兩不耽誤。
女孩本名周南生,潮中代號「弦月」,實習將滿。
至於女孩的哥哥,本名周北牧,潮中代號「書生」,執掌殺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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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等他們回歸我會通知。」掛斷電話,男人下意識舉起手邊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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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抬至唇邊,漸起波瀾,卻又放下。抿著乾燥的嘴唇,男人開始努力思考怎麼把這則消息傳遞給那些傢伙。
男人經營著一家小店,雖然地理位置有些偏僻,收入卻向來可觀。
生意不錯,主要還是因為獨此一家,別無分號。方圓千百里,唯此見炊煙。
樂天小樓,主營餐飲、住宿、消息與收屍。
除了店長身份外,男人在潮中,代號「可樂」,司禁區極南域情報收集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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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今日今秋雨,故人故事故紙堆。」小酌一口杯中酒,望著庭外淅瀝秋雨,藍衫道人有感而發,低聲沉吟。「不曾想當年與長生小友一別,竟是再無重聚之日。」
「老柳,你說那傢伙怎麼就...整個潮中數來數去就他最為油滑,見機不妙跑路溜號本事那可真是一絕啊,當年我堵了他四五個月愣是沒灌回來那頓酒,怎麼這說沒就沒了...」道人對面盤腿坐著一位抱劍漢子,滿臉唏噓感嘆道。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不算。」道人又是一陣感慨,乾脆舍了酒杯,執壺對飲。「天道棄我,修行誤我,美人負我,唯有酒水尚可醉我。」柳姓道人倚靠亭欄,大襟斜散,兩隻大袖胡亂挽起,今事勾憶昔時,不由悲從中來,長歌當哭,一吐為快。
「又喝多了...」抱劍漢子無奈扯了扯嘴角。隨後也是向後躺去,腦袋枕在橫欄之上,開始閉目養神。
這並不是漢子第一次送別故友。只不過每一次送別,漢子都希望,能夠是最後一次。
「人生寂寞,抱劍獨行吶。」不再管一旁的酒瘋道人,漢子就著淅瀝墜雨聲,抱劍沉沉睡去。
凡在潮中,聞潮汛者,或思或痛,或怒或悲。千人千情,情生百緒,皆有所感。
故人歸去,潮汐流轉,我等送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