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尚座講經
這路上的事不過是一個插曲,梁璟如今的力氣還在一般綠帶弟子之上。
這主要得益於他所修習的「莽牛變」。
梁璟越練越覺得這法門高深莫測,他每日站樁,觀想莽牛形入靜,直感覺周身肌肉細微變化全都瞭然於胸,又練習「莽牛變」的諸多招式套路,以養鍊氣血。
到如今,已感覺渾身上下體魄強壯,遠超常人。
「我速度與反應都不比一般綠帶弱,尤其是力氣,還要在他們之上,但是我沒什麼爭鬥經驗,臨機應變的拳腳功夫,卻是要差他們一籌。」
梁璟暗自思量著,對自己的實力也有個大致的揣度。
這些天他也與孫任徐濟等人都交流過,對於一般綠帶好手的功夫也多幾分了解。
梁璟眼下真正踏足修行還不過幾日,就有如此成就,心中也多了幾分底氣。
腳下步伐不慢,不多時,便到講堂門口。
講堂是一座佔地頗廣的建築,修建的雅緻,轉入裡間,四柱飛檐,自有氣象。
梁璟以前從未進來過,這講堂只對錄入門牆的正式弟子開放,火工弟子進不得,他此前不得身份,也只能在門前止步。
步入其間,幾個小道童已在堂前候著了,每有弟子入內,都須由他們登記名姓。
梁璟將腰牌遞過去,小道童接過細看了看,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記下姓名后,恭敬遞迴。
「居士請進!」
周圍幾個小道童聽了聲音,也都抬起頭來打量著他,眼都都是驚訝。
顯然是對他身份感到疑惑。
梁璟自然不會在乎這些,他以居士身份入觀修行,日後待久了,自然少不得受人異眼。
入了裡間,是一片空曠的內堂,中間幾十個蒲團,最上是一方高台。台後懸挂著一個「道」字,筆力遒勁,有崢嶸蘊意。
內堂里已經有幾個道人端坐著了。
他們盡皆著深藍色道袍,質地不凡,乾淨整潔,一看就是不用做粗活的正式弟子。
有幾人見梁璟進來,打量了一番,見不熟識,就轉回目光,不再看他。
梁璟找了一個靠近高台又不太顯眼的位子,盤膝坐定。
見時間還早,他閉目存神,觀想莽牛形入靜,就地練起功來,也不浪費任何時間。
入靜后,梁璟沉浸在自身天地里,感受身體動靜、輕重、虛實的種種變化。身外時間變換,不在心中。
良久后,一記鐘聲喚醒了梁璟。
「諸修靜心!」
高台之上,與梁璟有過贈書之交的黃道恆提著一方小鍾,警示台下之人。
高台正中,一位看著年逾花甲的老道人,著青色道服,有鶴髮童顏之相,面色和善地盤坐著。
黃道恆收鍾后,便侍立在一旁。
梁璟此時看向再周圍,已經坐滿了人。
台上的老道便是清河觀中的尚座,名喚劉衍忠,據傳此人擔任了將近三十年的尚座,在觀中地位極高。
劉衍忠清了清嗓子,「那便開始吧。」
「上次講完了《感應篇》,這次講《清靜經》,給你們說說玄靜真人的註解,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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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記得了,回頭再去經樓翻翻,在二樓靠南邊的第五個架子上。」
劉衍忠雖然年邁,但聲音洪亮,顯得中氣十足。
「玄靜真人是前朝的高道仙真,如今道錄司里的『左至靈』元德真人,便是承的他的道統,所以道試上的側重,你們須得有個準備。」
「若是你們覺得京城的道試離你們太遠,那老道我就再多說一句,咱們淮州道紀司的趙道紀,便是元德真人的師弟,你們想考州牒的自己多琢磨琢磨。」
他這些話說完,台下諸弟子有些便交頭接耳起來。
「可是鶴山的葛玄靜?」
「葛玄靜是今朝的!」
「應是石虎山那位,沈玄靜。」
「沈玄靜的批註,你們可看過?」
「又臭又長!」
……
梁璟看著眼前的講堂,心中一陣錯愕。
這講堂傳經,幾乎有一種他前世高考押題的感覺。
無論京城道試,還是州中假牒,道門弟子應試時,都要經受兩重考核。
一個是道學經典,一個是命功修行。
因此尚座授課開講時,都會先講經義、再談修行,這也是觀中常例。
台上黃道恆又拿起小鍾來,連敲三聲。
「諸修靜心!」
鐘聲並著黃道恆的呵斥聲迴響在講堂里,台下諸弟子個個肅靜,凝神不語。
劉衍忠則是笑眯眯的看著眾人,似乎是見得多了,等了片刻才繼續講經。
「《清靜經》說:大道無形,生育天地。玄靜真人批曰:大而無外,小而無內,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混混沌沌,分為陰陽。何解?」
「所謂道無形立,無物無想……」
劉衍忠講得極快,諸多道學經典,信手拈來。台下眾弟子有人認真聽講、有人臉上滿是疑惑、還有人昏昏欲睡。
梁璟卻聽得如痴如醉。
他不像那些弟子一樣,研習道學只為過道試,得度牒。而是真的沉下心來,想要研究其中玄妙。
那《天罡三十六變》開頭一篇總綱,裡面諸多關竅秘要,梁璟只一知半解,全不知其所以然,便是道學上差了領悟。
因此,想要貫通其中,這道學經典也不能落下。
所謂「理在身前」,若是不通道德,不明道理。那道門玄功變化,也不需多想,定然是練不成的。
劉衍忠一部《清靜經》講了個大半,先停了下來,向侍立在一側的黃道恆招了招手。
黃道恆得了示意,一溜煙兒跑下了台,不一會兒的功夫,端上來茶水,小心翼翼地捧到近前。
劉衍忠咕嘟兩口喝完,再由黃道恆捧著碗下去。
這一連串的場面,台下眾弟子也毫不稱怪,顯然是見得多了。
「餘下的部分,下次再講。」
劉衍忠笑罵:「你們一個個都是坐不住的性子,今日我是不講了,但是回去后,那玄靜真人的批註,每個人都得抄上十遍。」
台下諸弟子聽了這話,無不唉聲嘆氣。
但也沒有人說什麼,畢竟這可都是和自己的前程綁在一起的事。
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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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中每年分派下來的假牒名額有限,論資排輩之下,只幾個有背景的人能分到。其餘弟子,就只能去州中參加「小道試」,才能獲得假牒。
至於京城道考,那就太難了,整個清河觀中有資格去考的人,也不過幾個罷了,大部分弟子都不去會去想它。
高台上劉衍忠與那黃道恆說了兩句,便閉目養起神來,不再說話。
眾弟子交頭接耳,互相訴苦。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等到劉衍忠醒來,黃道恆才起身,敲起小鍾。
「諸修靜心。」
台下眾人再次凝神看向高台,講堂復歸平靜。
劉衍忠開始了接下來的講課。
「上次講完了錘鍊筋骨的一些關鍵,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去問問道恆,他雖然年紀小,但是早早做完了外煉,請教他倒也不算丟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拈著鬍子,面上頗有幾分驕傲之色。
台下眾弟子皆神色默然,有幾人微微點頭,顯然是對他的話很服氣。
梁璟的心中也是大吃一驚。他早得知黃道恆此人不凡,卻沒想到竟如此厲害。
按照《修身命理篇》的說法,命功修行從氣血、皮肉再到筋骨,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這也與武館中的四等弟子相對應。
氣血雄壯者,授綠帶;皮肉凝實者,授紅帶;筋骨剛健者,授紫帶。
將功夫練到了筋骨上,一身體魄強勁,身體敏捷,能為十人敵。
《大乾武經總要》上說筋骨強勁的武徒,能敵十數人而不落下風,這裡的十數人可不是那些普通人,而是軍中體魄強壯的好漢。
像劉應所在的白猿武館,裡面傳功授藝基本都是由紫帶弟子代勞,館主是不輕易露面的。
最關鍵的是,剛才劉衍忠說黃道恆,還不光是那種煉通筋骨之輩,而是「早早做完了外煉」。
這才是真正讓梁璟吃驚的地方。
氣血、皮肉、筋骨。這都屬於武人外煉的內容,唯有將這三者都練到圓滿的地步,才能稱得上是「外煉有成」。
「外煉有成,豈不是入了品的高手……」梁璟在心中默念到。
高台之上,劉衍忠賣弄了一番自家徒兒,又繼續講起命功修行的關鍵起來。
「你們都做完了基本的氣血修行,有人在凝練皮肉,有人在錘鍊筋骨。眼下可有感覺自身進步緩慢?雖修行命功不輟,但哪怕功夫到了也不得寸進?」
他笑眯眯的問向台下眾人。
有弟子忍不住出聲回道:「是啊!尚座。」
「弟子凝練皮肉之時,灌注氣血,苦練命功,總感覺差一步功夫,不管怎麼練都練不出效果,還望尚座為我解惑?」
其餘弟子中,也有人點頭示意,顯然是有相同的疑惑。
「還望尚座為我等解惑?」
眾人紛紛發聲,講堂里亂作一團。
黃道恆正要起身敲鐘,卻見劉衍忠嗤笑一聲,「你們來找我解惑,何不知道翻翻《修身命理篇》,看看其中排在第一的法門是什麼?」
他這話先輕后重,到最後喝出聲來,眾弟子無不屏氣凝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