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帶
宿縣是慶安府城下轄十縣之一。
有近四十萬人口,城內分為東西南北四城,其中以城東城南較為富庶,城西城北較為貧瘠,城外有諸多鄉野附鄰。
梁璟走出家中走出來,繞過幾條街道,往城南的順義坊走去。
「剛才我佔了出其不意的便宜,再加上大街上人來人往,方才有驚無險。但我只不過有一把子力氣,若是再碰到劉四他們,恐怕就不好辦了。」
梁璟一邊走著,一邊在心中暗自盤算。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不過練了幾次「九牛二虎」的圖錄,有些力氣。但是真和劉四這種潑皮無賴鬥起來,決討不了好。
「劉四腰上系的是武館弟子的入門青帶,手上肯定有些功夫,我就是和他單對單,應該也不是他的對手。」
梁璟走在路上,雖然心間思緒紛飛,但是面上卻神色自若。
這個世界武風極盛,可以從縣中修身館,以及各種私人開設的武館看出來。
縣中修身館是朝廷設立的授武之處,基本可以類比縣學,不過收人極嚴。普通人家的弟子若是習武,基本都會選擇縣中有名武師的武館。
而大乾武館之中,有一些通用的規矩,也是學自修身館,將館中弟子分為四等。
入門者,授青帶,評語是「初通拳腳,體魄強壯」。
劉四雖然只是得了青帶,但終歸是學過些功夫,受過專門的訓練,比梁璟這樣一個門外漢還是要強上不少。
梁璟步履穩健,又繞過幾條街,走到了順義坊邊。
順義坊是城南一片最繁華熱鬧的地帶,由數條街構成。
食肆、酒館、青樓、賭坊,鱗次櫛比,隨處可見。稍大一些的門面前,都有門房喊客,招攬生意。
街面上駿馬香車,人潮湧動,在坊市中不停地流淌。
梁璟走到一間小店門前,看了看門號,方才走了進去。
甫一走入,就有人喊到,「小璟,這邊。」
梁璟順著呼聲望去,一名少年正伸出手示意他。
這少年身形健壯,穿著黑色勁裝,胸口綉了一個「猿」字,腰間也系著一條青色的帶子。
梁璟走到近前,還不等坐定,這少年就急不可耐地言語起來。
「小璟,你身體可好些了,怎麼今日慢了這麼久?可出了什麼意外?是不是路上碰到劉四了?」
梁璟看著面前喋喋不休的少年,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
這少年喚做劉應,算是他前身的發小,二人一起長大,雖是一文一武,但是十分投機,是不可多得的好友。
「不過是一些小事耽擱了,你近來可好?」
劉應聽他說的輕鬆,也就放下心來,笑著回道:「嗨,我能有甚麼不好的,最近學拳有些長進,得了條青帶,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嘴上說著不值一提,但是面上激動,手上還摩挲著腰上的青帶子,顯然是頗為自得。
劉應自十四歲開始習武,被送到縣中的白猿武館學拳,一直到如今,三年苦學,終於得了條青帶,也無怪他得意。
梁璟自然注意到了他腰間系著的青帶,也定睛細看。
這腰帶做工一般,並不精美,就只是一條普通布帶,染了青色。不過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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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帶系在習武之人的身上,就表示著入了門。
「初通拳腳,體魄強壯。」這是《大乾武經總要》定下的評語,被修身館用青帶表徵出來,也通於天下。
「這可是大喜事,今個兒得你做東了。」梁璟向劉應拱手笑道。
「好說好說。」
劉應笑得兩眼眯起,滿口答應下來。
這小店靠近白猿武館,劉應也是店中常客,便做主點了菜。不多時,店裡的跑堂端著菜上來。
「來嘗嘗,這店裡的燒雞可是一絕,我們武館里的師兄弟,個個都饞這口。」
劉應頻頻為梁璟介紹到。
二人大快朵頤,好不暢意。
梁璟一邊吃著,一邊和劉應聊道:「你現在得了青帶,再多久能換上綠帶?」
劉應咬著一塊雞肉,囫圇吞下,咋了咋嘴,「難!」
「想得綠帶,要將『武經總要』上的拳法一一練成,我至少還需三年苦功。」
聽了他的回答,梁璟也是暗自咂舌不已,三年青帶,三年綠帶,這武科之路是真的一點不比文科簡單。
授綠帶者,《大乾武經總要》的評語是,「拳腳熟練,氣血雄壯」。
梁璟出言安慰道:「不過你現在也才十七,再三年也不過二十,倒也正是時候。」
劉應也點頭稱是,「我倒是不急,巡捕司里招捕快的年齡放寬到二十二了,五年時間,我肯定能拿到綠帶。」
梁璟聞言也是連連頷首。他知道這位發小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習武,當差。
大乾各府各縣中都有治安維穩的巡捕司,巡捕司每年都會從民間吸納武功好手,劉應的目標就是進入其中,成為一名吃官飯的差人。
不過巡捕司招人也有規矩,就是二十二歲之前拿到綠帶的武館子弟,才有機會。
「隔街的王二哥,你知道嗎?」
梁璟點了點頭,劉應所說的是他們隔街一位習武之人,據傳頗有天賦,大他們五歲。
「王二哥前不久得了紅帶,說是過幾日就去巡捕司當捕頭了。」劉應輕嘆一聲,語氣中有些羨慕。
綠帶做捕快,紅帶做捕頭。
巡捕司的規矩就是這麼簡單,有實力就上。也無怪乎劉應羨慕,捕頭和捕快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梁璟腦海中不禁回憶起《大乾武經總要》上的評語,「登堂入室,皮肉凝實」。
看著劉應臉上幾分神往,幾分自慚。梁璟便輕喝一聲:「五更天里起來練武功,你劉二郎又豈會換不得一根紅帶?」
梁璟所說的,是劉應在家練武的時候,經常五更天里起來錘鍊身體。
劉應被他的話一醒,也是大笑道:「還是你梁大郎會說話,吃飯吃飯。」
二人又吃了一會,話題兜兜轉轉,方才說起梁璟的來意。
劉應也不復先前的笑意,沉聲道:「小璟,你可想好了,入了那門子,真就難出來了。」
「若只是為了應付那劉四,你就來我們武館也是一樣,雖然你起步稍為晚了點,但終歸是來去自如。」
梁璟知道他的關心,也笑道:「梁某的確是心向道門。」
見到劉應依然面色沉重,梁璟也收斂笑意,正色回道:「家父家母相繼逝世,我也身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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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病,如今好轉,才真覺什麼是生死無常,唯有道門可予我得解。」
梁璟一番言論,劉應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便說道:「我可以為你引薦此人,他堂叔是清河觀的掌籍,入道之事,找他絕對可靠,只是這銀子……」
梁璟忙回道:「你放心,我家倒還有些積蓄。」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此稍候,他一向來得晚,不到午後不會現身,只要他一出現,我就帶他來看你,總之今日一定讓你見上。」
劉應說得乾脆利落,梁璟也拱手謝過。
二人又說了一會話,劉應結過賬后,便回去趕武館里下午的功課了,獨留梁璟一人在店中等待。
隨著午時漸過,店裡的人也越來越少,唯有梁璟坐定不動。
他在沉思接下來的計劃。
加入清河觀,是梁璟深思熟慮之後,所做出的決定。
說到清河觀,就不得不提一提大乾的道門了。
大乾道門極盛,基本上各府各縣都有不少道宮觀寺。
在大乾,道士也是一個極好的職業,司掌齋醮法儀,不僅是官府舉辦各種儀式上的禮使,而且出入上流,也是諸多達官顯貴的座上賓。
只不過想要成為一名有度牒的道士極難。
朝廷設立了有司來分管安排各地道門事宜。若是想要成為在籍的道士,需先得本地的道官舉薦,再去京城參加道考,方能授予度牒,成為官方認可的道士。
道士之難得,可見一斑。
宿縣本地的道觀,以清河觀為首。這些道觀上連官府顯貴,下接當地豪族,可以說是宿縣一等一的勢力。
梁璟欲投身道觀,除了要藉助道觀的勢力保身之外,也存了修道的心思。
因為他腦海中的《天罡三十六變》就是道家法門,他想要探尋其中的奧妙,少不得要與道門打交道。
因此,清河觀就成了他當前最優的選擇。
入得道門,進可與同道交流,退可潛心古經。
心念轉動之間,時間飛逝,小店裡的人來來往往,唯有小二時不時過來添些茶水。
黃昏之時,日色漸晚。劉應終於扯著一個其貌不揚的少年走了進來。
這人身形痴肥,有些彎腰駝背,腰上系帶無有顏色。
「小璟,這位便是申遠申兄。」劉應為梁璟介紹道。
梁璟起身拱手一禮,「見過申兄!」
申遠斜著眼看了看他,也不回禮,徑直坐下,「就是你要去當道士?」
劉應朝著梁璟歉意的笑了笑。
梁璟自然也不惱,順勢坐下問道:「正是在下,不知道申兄這兒,是個什麼章程?」
申遠自顧自倒了杯茶水,「給觀里準備二十兩,我抽一兩。」
「進了觀里,排了活就老實做事,每個月休兩天,做上三年再往上琢磨。別去嚷嚷什麼自己有門路的,丟人現眼。」
他面無表情,語速極快。這一番話他顯然是說了不知道多少遍。
梁璟等他全都說完,才出聲問道:「不瞞申兄,我想問的其實是『在家居士』的章程。」
申遠聽了他的回話,一口茶水直接嗆在喉管里,連咳了好幾聲才平復下來。
「你們合起伙來消遣小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