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託夢認凶
人都走了,令璟才捂著聽得犯暈的腦袋進來,感嘆道「一團漿糊,我得好好捋捋。」
「都如此清晰了,你要捋什麼?」
令璟眼前一亮,「結案了?」
「我還有兩件事沒想清楚,」嚴瀾清眉尖輕蹙起來,轉過身,「你去辦一件事。」
「什麼?」
「去林晏歸那兒挑幾具已經結案的屍體。」
「什麼?!」
「挑的仔細些,男女不論,不要化骨的,最好死法不一樣,屍身完整的,還有……如此看我做什麼?」
令璟合了合自己的下巴,神色複雜的咽了咽口水,「大人,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不過問還是問一句,你是要……吃么?」
嚴瀾清聽得好話賴話多了去,如此一本正經的罵變態還是頭一遭,以至於他聽到時下意識先是一怔,準確來說沒反應過來。
令璟小心翼翼打量著他,「看啊,我去食為天吃鴨也是這樣,公的母的都行,不要瘦的皮包骨的,煎炸烤燉都行,不要去頭切屁股完完整整的最有胃口,所以……」
「你想怎麼死。」嚴瀾清沉了一口氣,語氣也涼颼颼的。
令璟脖后汗毛一豎,立刻嬉皮笑臉認慫。
嚴瀾清不輕不重橫他一眼,「不要燒的焦黑的,現在去一趟,我在書房等你。」
令璟真不想問這句話,「你說的是鴨子還是屍體?」
「蠢死怎麼樣?」
「……」
夏夜蟬鳴燥悶,嚴瀾清穿著白色中衣坐在案后,桌上是一本怪談野史,正當他想的入神時,門口傳來輕扣房門的聲音。
「大人。」
「何事?」
「大人,一個叫白桃的女子求見。」敲門的是守搖光院的侍衛。
嚴瀾清穿好外袍出去,「把人帶進來吧。」
嚴瀾清坐在院內一棵樹下的石桌等她,白桃跟在侍衛身後進來,天色昏暗,一時沒發現她蒼白的面色,卻瞧得見她在瑟瑟發抖,害怕?
人剛走到嚴瀾清這邊,白桃不知怎麼軟了腿像下鍋麵條似的就癱到了地上,將前頭引路的侍衛嚇了一跳。
侍衛警惕看著她,一手按在刀柄上。
白桃爬跪好,聲音都在發顫,「大人,白桃有要事跟大人說。」
嚴瀾清掃過她額上密密的汗珠,「說。」
「大……大人,」白桃看一眼映著燭光的屋子,「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進去說?」說著看了一眼身旁的侍衛。
「不能。」嚴瀾清回的很果斷,不過還是叫侍衛退開十幾步,「他聽不見,現在你可以說了。」
白桃往後望了一眼,這麼遠應該聽不見,她按了按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兒的心,深吸兩口氣,幾個吐納,這才發著抖抬起頭,顫著嗓音道,「大人,小姐給我託夢了,她,她告訴我兇手是誰了。」
嚴瀾清從不信鬼神,託夢這回事……
他挑了挑眉,「哦?兇手是何人?」
白桃頭也不敢抬,「是,是夫人身邊的慶婆婆,是慶婆婆推小姐掉進河裡的。」
想到白夫人和白老爺是兩個人進的提刑司,慶婆婆他們都在道上馬車那兒等著沒進來,大人應該不認識,又趕緊補充道,「慶婆婆是夫人的陪嫁,看著夫人長大的,夫人叫她慶兒。」
嚴瀾清靜默不語,那幾聲樹上嘹亮的蟬鳴生生聽得白桃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更七上八下了,怎麼沒動靜,她壯了壯膽子,小心抬起頭,正對上嚴瀾清不知是不是審視的目光,嚇到肩膀一顫,又底下了頭,就在她以為嚴瀾清要問她關於慶婆婆的事而忐忑斟酌用話時,頭頂那個平和的聲音卻是問道,「你家小姐在夢裡還說什麼了?」
啊?不是應該問慶婆婆與小姐平日相處如何?可有過節嗎?白桃惴惴攥著一片衣襟,一想,或許大人現在根本不相信託夢一說,目光閃了閃,連忙道,「小姐還說,還說她到了閻王殿,閻王覺得她死的可憐,告訴她肚子是怎麼回事了,肚子里確實是有一個孩子,不過不是普通的孩子。」
她的臉越來越白,汗珠也越淌越多,嚴瀾清真擔心她沒說完就暈過去,這天雖然熱,也沒熱成這樣吧,嚇得?是被他嚇得,還是所謂的託夢?
他隨手執起石桌上的茶壺,「起來吧,坐下來慢慢說。」
這人什麼時候也是不慌不忙的溫和模樣,偶爾帶著一絲淺笑也讓人捉摸不透,白桃這麼個小丫鬟更是心中沒底,不知道他信不信自己的說辭,坐下,她現在站不起來,也不敢。
「大人,我,我跪著說就行。」
嚴瀾清側目看了一眼她,將手中茶杯輕放到桌上,「來人。」
站在不遠處那個侍衛走過來,「大人。」
嚴瀾清朝他遞了個眼神,他會意,伸出了胳膊。
白桃看著橫在自己眼前的手臂有些發懵,這個護腕看著就有些嚇人,她怯怯抬起頭,有些不知所措。
「坐下說吧。」
白桃有些發窘,從脖子到耳朵都燒了起來,好像只有公主和貴妃是有人扶著的吧,迷迷糊糊扶著侍衛的胳膊起身坐下,心跳的更厲害了。
「接著說,白小姐腹中,是誰的孩子?」嚴瀾清將一盞茶遞過去。
白桃還有些飄著,脫口而出,「是老爺的。」
嚴瀾清動作一頓,眉峰一聚抬眸看向她。
清亮的眸中暗藏犀冷震驚和審視,白桃嚇得一僵,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話,眉眼一陣慌亂,解釋道,「不是,不是,不是小姐懷老爺的孩子,不不,是那個孩子是老爺的,不是小姐懷上的,是夫人懷上的。」
「別急,」嚴瀾清擱下茶杯,收回手,「想想她是怎麼教你說的。」
白桃直接嚇得從石凳上跌下去了,「沒有,沒有人教我。」
「不是你家小姐在夢中教你說的?」
「……是,是小姐教我。」
「她怎麼說的?」
白桃真是嚇得不輕,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汗珠,咽了好幾口唾沫才平復些,「小姐說,閻王說了,夫人當年懷的是雙生子,有一個在肚子里的時候瘦弱,就被還在夫人肚子里的小姐包住了,所以其實小姐生下來肚子里是有那個孩子的,只是這兩年才撐大了,所以當年那個郎中診的不算有錯。」
嚴瀾清懂岐黃之術,卻沒聽過如此荒唐之事,真假還得明日剖驗后才能得知,只是,他眸光暗閃,「你家小姐有沒有讓你轉告,怎麼判斷那個孩子是你家夫人當年肚中之子還是她自己懷的孩子?」
白桃一愣,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小……小姐沒說。」
嚴瀾清露出為難的神色。
白桃心口一跳,「我,我一會兒回去睡著再見見小姐,或許還能見到小姐,我再問她。」
「嗯,」嚴瀾清掩拳虛咳忍著笑意,「還有別的嗎?」
白桃轉了轉眼珠想了想,「沒了。」
月亮不是很大,漏過繁密的樹梢還是泄下幾縷月光,嚴瀾清看了一眼天色,「時候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方才的話,本官會慎重考慮。」
白桃像答上夫子問題的孩子,長吁了一口氣,臉上的慘白也退下去不少,坐了一會兒雖然腿還是有些酸軟,好歹有力氣站起來了。
「白桃告退。」她抑住上揚的嘴角。
嚴瀾清點點頭,「白桃,別忘了若是白小姐再入夢,問問剛才的問題。」
白桃正要應是,倏爾又聽他道,「還有,問問白小姐,她是正面落入水中的,怎麼知道推她的人是誰?」
「小姐應該是被慶婆婆帶過去的,所以知道是慶婆婆。」白桃說的並沒底氣。
嚴瀾清不說有理也不說沒理,只道讓她回去問問。
人走後過了片刻,估算離開挺遠了,他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喊了侍衛一聲,「讓今夜府中巡邏的人來見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