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聰明又傻的魚丫丫
令璟捋了捋腦子裡的東西,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你不會看上她了吧?」
嚴瀾清拿著毛筆的手狠狠哆嗦了一下,落在自己白色裡衣褲子上一個墨點。
令璟緊緊抓著兩條鐵杆,像是一個苦口婆心規勸誤入歧途孩子的老母親,哆嗦著唇道,「大人,她可是有夫之婦,聽說還是當官的,你要搶咱們也要慎重考慮,以我的經驗,草是不願意被窩邊的兔子吃的。」
嚴瀾清掛著兩條黑線看向他,知道這事的也就一個明紫,他好奇的是令璟後半句,「你的經驗?」
令家家風清正,父訓就是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好精要用在真愛上,尋花問柳、露水情緣什麼是不可能的,動真情?要真是有,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令璟說的一本正經的……
「我媳婦不就是因為我是窩邊的兔子現在都不承認是我媳婦嘛。」
嚴瀾清腦中將他這句話一過,臉上就是一黑,敢情是自作多情,他要這麼說,嚴瀾清就知道是誰了,明紫,這檔子事也就在去年。提刑官有權對本路的其他官員和下屬的州、縣官員實施監察,令璟代他去彭州監察,發現知州謊報災情、私吞救災銀兩,還設計殺了兩個任命到此的官員,當時為引出幕後黑手,令璟和明紫假成親了,聽令璟說婚書都簽了一半,回來就嚷嚷自己成親了,被明紫暴打了一頓才老實了,這嘴賤,打他還真不冤。
「大人,你聽到沒有?」
令璟說了半晌,見嚴瀾清好像跑了神,將手伸進欄杆間隙揮了揮,見嚴瀾清抬眼看他,才又繃緊臉,萬分嚴肅的語氣繼續道,「所以,雖然她救了你,不過我看她也沒指望你以身相許,要是她夫君是當官的,加上這小丫頭身份也有些可疑,搞不好是有人往你身邊安插棋子呢。」
「說完了可以滾了,帶著它一起。」嚴瀾清將一捲紙塞進他手裡。
令璟一臉痛心疾首,「色字……這是什麼?」
他驀地反應過來,打開一瞧,眼角狠狠一抽。
「常州蔚縣縣丞報到京城的案子,大量女子失蹤,理不出個頭緒,你挑人同行去查查,」嚴瀾清聲音平緩道,手裡的毛筆擱下時又專門抬眼看他說了一句,「明紫不行。」
令璟一張臉可憐兮兮的看著他,「蔚縣……」
「早些動身,以你的本事,還趕的上七天後明紫的生辰。」嚴瀾清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一陣風刮過,人跑的沒影了。
跑就跑,還撲滅了一根火把,嚴瀾清咬了咬牙,從他小時候第一次被令璟嚇到崴了腳開始,他就猜出來他上輩子肯定欠了令璟點什麼。
罷了,他懶得叫人來點,往另一側還明亮的火把移了移,繼續看公文。
時辰過的極快,雖然牢中昏暗,沒有小窗,看不見日升日落,但也能大致猜到過了不久了,嚴瀾清蹙眉看了一眼身邊已經看完的一摞公文,動了動僵直的脊背站起身,從欄杆縫隙向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走廊除了零星兩三個牢房外插的火把什麼也看不見,按理,早過了送飯的時辰了。
不過,他定的規矩,好像也沒有針對剋扣疑犯兩餐的,這點還需改進,嚴瀾清動了動脖子,準備打坐冥想一會兒就休息,吾日三省吾身,現在在牢中沒有比平日更合適的時候了。
先想想今日做過的事,在慢慢放空,他今日看了一個陳年舊案的卷宗,被害人體表無傷,用過蒸醋之法,確無傷痕,非中毒而亡非窒息而死,兇手是被害人的夫君,自己帶著屍體投案,可肯認罪卻不肯招認是何手法殺妻,鄰居說夜晚聽到清脆的響聲,比鈴鐺的聲響要清脆,而且沒有太大的聲音,就像……對,就像這個聲音。
嗒嗒的輕響有節奏的從空蕩狹長的走廊那頭傳來,漸漸清晰,嚴瀾清眉頭動了動,疑惑的睜開眼睛,這是什麼動靜,令璟去了蔚縣,是明紫還是李晉?沒有聽見腳步聲啊,提刑司似乎沒有輕功這麼好的人。
輕功好?難道是……嚴瀾清剛想到那個名字,就瞧見地上冒出兩根欣長的像是劍一樣的影子,刺客?
他眉峰一凜,很快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影子越冒越多,那兩個長長的是頂著腦袋出來的,不是握在手裡,總沒人頭上頂著劍來刺殺吧,那這是個什麼東西,身形也有點奇怪,嚴瀾清眉頭越蹙越緊,盯著地上的黑影腦中快速翻騰著,和腦中上回跟著父親陪皇上看戲里的美猴王怎麼那麼像呢……
空蕩走廊里清脆的聲響一停,傳來一個輕顫的聲音,「大人,是你嗎?」
嚴瀾清微微提緊的心停跳了一瞬,額角青筋突突跳了兩下,她怎麼來了,怎麼投下這麼一副怪異的影子,他從乾草床站起身,雖然知道是誰了還是問了一句,「何人?」
清脆的聲響急促了起來,像是跑起來似的,一個黑影乍然竄出來,咧著一口小白牙,「大人,是我。」
嚴瀾清腳步一頓,望著突然冒出來的野人發征。
魚丫丫提著食籃走到門邊,由於衣服臃腫掏鑰匙的動作做的有些笨拙,「大人,這麼長一截黑漆漆的,嚇死我了。」
鐵鏈「嘩啦啦」地被扯響,魚丫丫抱著食籃揚著笑就往進走,頭頂兩根大野雞翎子被牢門一卡,險些倒栽後去。
嚴瀾清上前接過食籃,就見魚丫丫特利索的將兩根野雞翎子往下一壓,跟兔子耷了耳朵似的就進來了,手一松,差點在嚴瀾清面上划拉一道。
見嚴瀾清定定瞧著她,魚丫丫一雙眼亮晶晶的寫著興奮,伸著手轉了一圈,「大人,好看嗎?」
她摸著耳邊垂下的長長銀穗末端銀制的鈴鐺狀裝飾,像個得了新衣服的小孩,「我的衣服濕了,姐姐就把她的衣服借給我穿,說是她最喜歡的,這個是用白銀和紅珊瑚製成的,還有這個,」她壓下兩根野雞翎子,「姐姐說她們那裡都插雉尾做冠飾,我看過唱大戲的,那些英雄或者戲曲人物頭上就這樣,是不是很威風。」
戲曲中武將帽子上插的雉尾放在戲曲中看的過眼,可她這個,跟美猴王似的,嚴瀾清瞧著她草原巫女一般的打扮,無聲嘆了一口氣,「我娘是不是喝酒了?」
魚丫丫被塗的看不清什麼神色的臉上大眼睛更清亮了,點點頭,「大人,你真厲害。」
嚴瀾清無語輕合了下眼睛,不是他厲害,哪個正常人能幹出這種事,這張臉被他娘塗的跟打翻的畫盤似的,真的是紅的紫的青的黑的全迸出來了。
魚丫丫抱著有些臃腫的衣服蹲下身,將裡面的東西樣樣往出拿,自言自語笑道,「大人,草原的妝跟我見過的都不一樣呢,徐姑說我這張臉畫成這樣,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嚴瀾清「……」
她聰明的時候是真聰明,傻的時候也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