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莫要辜負
夏城主低頭喝著酒，生硬地說道。
「我乃一介軍漢，聽不懂牛大少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牛風華冷笑一聲，「不過是一個京城來的鎮撫衛，你還真以為抱了大腿了？我牛家還沒倒呢，你就迫不及待地想找個新靠山了？」
牛風華說著緩緩走到了夏城主桌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道：「從今往後讓你的那群泥腿子手下出門小心點。」
「你威脅我？」夏城主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緩緩抬起頭看著牛風華。
牛風華臉上露著輕蔑的笑容，就這麼看著夏城主。
突然夏城主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怪不得你爹遲遲不肯讓你當家。」
「你說什麼？」
夏城主的話無疑戳到了牛風華的痛處，牛風華現在看似三十多的模樣其實年紀已經年近五十，只是每日靠著保養與塗脂抹粉保持著年輕的模樣。
牛家三兄弟，老二在金劍宗修鍊，老三年幼，而他們的父親牛家家主牛高峰又長年閉關，按理說早就應該將家主的位置交給牛風華這個每日打理事務的長子，但牛家家主不知為何卻始終不提這茬。
這也成了牛風華的心病，每日擔心自己年華老去開始塗脂抹粉，更加激進地拓展牛家的勢力表現自己，性情也越來越偏激。
夏城主抬頭看著牛風華因為憤怒而扭曲的面孔，嗤笑一聲，「你太自大，太把牛家當回事了。你以為爺爺我裝孫子是給你牛家看的？」
說著夏城主緩緩站起身來，低頭看著已經快氣瘋了的牛風華，「你真當我是怕你牛家嗎？回去問問你爹，看他敢不敢拿我夏海源的兄弟安危要挾我。」
說完再次蔑視地看了牛風華一眼，一拂衣袖，對身旁的狄高吩咐道：「狄高，送牛大少他們離開城主府。」
狄高此刻只覺得夏城主又變回了當初在邊關帶領自己戰無不勝的將軍，整個人腰板都挺直了，闊步走到牛風華身側，右手扶著劍柄，左手伸出以讓，說道：「牛少，請！」
牛風華看了看大馬金刀坐在面前的夏海源，又看了看臉帶笑意卻鋒芒畢露的狄高，心中升起濃濃的忌憚。
這些年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並沒有消磨掉他們身上任何一點鬥志，裝得真好啊，本以為是條斷了脊樑的狗，沒想到卻是時刻準備反噬的狼。
如此倒要謝謝這宋健……
牛風華眼神閃爍不停，面色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再次掃過眾人的面孔，然後轉身便朝著樓梯走去，李通判和那兩名差人見狀也慌忙跟了上去。
夏城主端著酒杯起身走到欄邊，目送狄高帶著一行人離開小樓，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宋上差，你說，我這麼做真的對嗎？」夏城主背對著宋健問道。
「城主重義，回護手下自然沒錯。」宋健答道。
夏城主搖了搖頭，「他們不是我的手下，是我的手足兄弟。」說著夏城主轉身回到座位坐好，斟上酒繼續說道：「當初我駐守佗城，上差你知道佗城嗎？」
宋健搖了搖頭。
「佗城，邊塞小城，上差不知道也正常。」夏城主無奈一笑說道。
「不，我沒什麼見識，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宋健也笑了笑解釋道。
夏城主沒想到宋健會這麼說，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不過卻也沒再糾結，喝了口酒臉上露出了回憶的神情。
「佗城，是邊塞十一座城池中最小的一座，與其他三座城市成掎角之勢扼守鬼哭峽」
「那破地方缺衣少食，白天熱晚上冷，荒原上的野人還時不時會過來騷擾，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不過我們當兵的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保家衛國嘛。」
「兄弟們也都是好兒郎，每每作戰都能將荒原的野人打得屁滾尿流，我這戰功也越攢越多，眼瞅著就可以升遷調任，結果七年前那幫野人居然建了個什麼野鬃國。」
「後來那幫野人居然組織了大軍來犯，突襲之下一舉拿下了多座邊城，我們駐紮鬼哭峽的四座城轉眼就沒了三座，就剩下我們仗著地利還能苦守。」
「我們前後的通路都被野鬃國的野人堵死了，求援的士兵根本出不去，我們本想著朝廷知道有戰事，很快便會反攻，將這群野人趕回荒原。」
「朝廷果然如我所料將那群野人趕了回去，在一年半以後，那時候我五千多兄弟最後只剩了七十三個，還是因為那群野人到後來已經沒了攻城的想法，只是圍困，我們才得以苟活。」
「所以，這五千多人不管活著或者死了都是我夏海源的兄弟，你懂嗎宋上差。」
聽了夏城主的話，宋健也有些動容，沒想到夏海源居然經歷過這麼慘烈的戰爭，七年前應該還是先帝在位，怪不得足足花了一年多才將荒原野人驅逐。
「夏城主袍澤之情，令人動容。」
夏城主點了點頭，「上差能明白就好，我現在最大的期望不是別的，就是希望能帶著我這幫兄弟享享福。」隨後夏城主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宋健，「所以你帶著狄高去劫囚，還把他的玉佩丟在現場，這件事我很生氣。」
宋健聞言頓時一驚，感覺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只想抬腿逃跑，可在夏城主的氣勢壓迫下卻動不了。
片刻之後，夏城主低下了頭，緩緩說道：「上差不必緊張，我不會對您怎樣的，日後若有差遣兄弟們也無有不從，我只希望上差能記住我今日的話，莫要辜負我們。」說完夏城主便起身緩緩離開了小樓。
夏城主離開后，宋健身上頓時壓力一輕，只感覺背後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這夏城主居然這麼敏銳，自己還是太小看他了。
現在城主府與牛家決裂了，自己應該暫時安全了，可以騰出手來調查一下朱含櫻師傅的事，但卻似乎背上了夏城主對自己的期待，真是有些說不清此時得失。
宋健將杯中的殘酒喝完，將酒杯重重的頓在桌上，有些憤怒的念叨道：「朱含櫻到底派了誰來和我接頭，怎麼還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