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念成佛,1念成魔。
第七章: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這玩意兒對我沒用。」
輕鬆扯掉纏繞的捆妖索。
「不可能!」
聲音在顫抖,色厲內荏。
「絕對不可能!」
虯髯大漢難以置信。
捆妖索乃是下山之前,師祖親手贈予的仙家珍寶,有降魔除妖之大能。莫說尋常妖魔精怪,即便是名震一方的混世魔王也難逃捆妖索的束縛。
「天地無極,乾坤法咒!」
再次念出咒語,催動捆妖索。
「縛!」
結果如出一轍,捆妖索一旦綁在崔公讓的身上,便立即泄掉了神力,軟趴趴的。
「師哥,出了什麼岔子?」
「你是不是犯了禁忌,壞掉了捆妖索的陣眼。」
虯髯大漢滿頭霧水。
「我也不曉得。」
其實非常簡單。捆妖索,顧名思義,只能對妖鬼起作用。不過,崔公讓只是施展了變化之術,而非真正的鼠妖。
所以,捆妖索自然不會對人類發揮功效。
殺手鐧被破,虯髯漢挽起美婦人的手。
「師妹,我去跟鼠妖拼殺,你藉機逃跑。」
「師哥......」
虯髯漢毅然決然地挺起身子骨,帶著幾分視死如歸的淡然,奮力沖向崔公讓。他展開雙臂,環抱住腰身。
「師妹,快跑。」
眼眶濕潤了。「師哥,我......」
「我會稟告師祖,回來給你報仇的。」
滴了一滴晶瑩的淚珠,美婦人拔腿逃跑。可惜崔公讓先一步堵在了門口。
從他們的口中得知,其背後應該有一位修為更厲害的師祖。若是讓其跑了,必然是後患無窮。
正門受阻,美婦人慾縱身奪窗。
崔公讓挑肘重砸,打翻了虯髯漢。
再撲出一步,她半截身子已然飛出窗戶,卻被拤住小腿肚,活生生拽了回來。
「咱們原本無冤無仇,是你們倆先殺死我的。」
「尤其是你,心腸特別歹毒。」
美婦人摔折了一條腿,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瀕死,她反倒昂起冷峻的臉膛。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有些猶豫,崔公讓可沒殺過人。緩緩走向美婦人。世道澆漓,人心不古。如果今日放過他們,日後遭到報復怎麼辦?
並且,如果不是神通顯威,恐怕自己的肚皮此刻已經縫上了麻線。
對於仇人,沒必要心慈手軟。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將心一橫,準備結果掉她的性命。
適時。
咚!咚!咚!
有人敲響了柴門。
門外傳來稚嫩的女童的話語。「嬸嬸,嬸嬸。我給你送件東西。」
思緒暫停了一秒鐘。
爾後,收起了【碩鼠造化】的神通,重新恢復成人形。轉身打開柴門,看見了一位小女孩。
她是流民家的女兒。
髒兮兮的頭髮粘作一團,穿著用麻布袋縫製的破衣衫。骨瘦如柴,面呈菜色,又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腹部積水,脹出了大肚皮。
怯生生的。
「嬸嬸和伯伯在裡面么?」
眸子澄澈如泉。
崔公讓勾頭看了一眼。
「嬸嬸是個好人,她煮的湯餅救活了我的阿娘。」
小女孩張開手,露出一枚貝殼。
「小貝殼是我唯一的寶貝了。
大哥哥,你若是見到嬸嬸,麻煩替我轉送給她。」
「哦,還有那個滿臉大鬍子的伯伯。他看起來挺可怕的,但也是個好人。他給我的湯餅里加了一顆雞蛋吶。」
五味陳雜。
彷彿打翻了醋醬鋪子,酸的、辣的、澀的攪和成一團。
「知道了。」
接過女小孩手裡的貝殼,關緊了柴門。
「唔......」
語塞。
「我決定放過你們倆。」
「什麼?」
美婦人和虯髯漢誤以為自己幻聽了。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心善惡難辨。「我決定放過你們倆,但是有個條件:離開蒲台縣,不準再回來。」
說罷,將那枚小貝殼丟給了美婦人。
迎著正午火辣辣的驕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肆,離開了十字坡。橫渡黃河時,順手抓了兩條黃河大鯉魚。
忙碌了老半天,肚子早餓的咕咕叫了。
颳去魚鱗,生火燒烤。
魚肉鮮美。吃飽喝足后,想起還有一茬事情沒解決——城隍廟裡擺放的屍體該埋了。
夏日高溫,腐爛速度加快,早前打撈的兩具屍體腐爛得沒個形狀了。碎肉和膿水散的遍地都是。
屍體散發的惡臭猶如三棱軍刀,捅入了鼻孔,絞殺著嗅覺神經。屍臭還具有吸附性,一旦沾染便揮之不去。
腸胃翻湧。
吃的黃河大鯉魚吐了出來。
斂好兩具屍體,著手下葬。
事死如事生,處理屍體有著一套周密的儀式。
撈屍人,僅是殯葬中的一環。論規矩,撈出屍體后,應該由「杠房先生」抬屍體,義莊負責安厝。
還要請「二皮匠」出手。
二皮匠相當於現代的「殯儀師」,為屍體整理遺容。如果有缺胳膊少腿的,二皮匠需要補上。死無全屍,到了下面是不認的,會墮入畜生道,投胎成豬狗。
接著,棺材匠打棺材,套槨;石匠雕刻墓碑;「扎罩子的」製作出紙人,「金山銀山」、「仙鶴轎子」等陪葬品。
吹鼓手,戲班子輪流登場獻藝。
掌勺的伙夫烹煮「倒頭飯」。
三日下葬,請出德高望重的長者,或者是風水先生,選擇一方適宜的土地。
七日燒七,請僧道誦經、拜懺。
正所謂「一人終老,百人吃飽」。吃黃泉飯的行當很多,遠遠不止撈屍人一家。
不過,那些都是有錢人的講究。
對於爛在城隍廟,沒有家眷認領,沒人出錢操辦儀式的「野屍」。沒將其曝屍荒野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拉著屍體,在南裹頭村的西邊荒地,用鐵鍬掘了兩個深坑。
小心翼翼送入地下。
平上土,拔出一株蒿草移植新墳上。
「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捧住香灰,圍繞墳頭撒了一圈,圈子撇了個小口。
一切安置妥當,扛著鐵鍬,悠然地離開。有借有還,敲開了農家人的門,把鐵鍬還給敦實厚道的老農夫。
「晌午頭兒哩,吃碗飯再走?」
農家人講客套話,留崔公讓吃飯。
「吃過了。」
寒暄了幾句。
呼——深深吐一口濁氣。
事情算是了卻,滔滔黃河水繼續朝向大海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