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忌諱

距今6年，院子里是兩個孩子的玩鬧聲，屋內的餐桌上，兩個男人對坐著。

「我仔細考慮過了，還是別讓他走上這條路了，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就好。」

「你放棄你們家那麼多代人的堅持了？」

「我自己沒有放棄，」男人望向屋外，「但我不想讓漫漫再做這樣的犧牲了。不管祖輩們同不同意，我都要做這個決定。」

「呵呵，你是我見過最開明的陸家人了。」

「那就麻煩你繼續讓你家孩子跟漫漫一起了，再過幾年，應該就能完全磨掉漫漫身上的氣息了。」

「小問題，你就放心去吧，我也不攔你了，就為你壯行！」

二人舉起酒杯，相視一笑。

......

陸漫想叫，但嗓子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心跳越來越快，響亮地回蕩在房間中。

「啊——」陸漫一拍桌子，直挺挺地站起來。

吵鬧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數道驚異的目光投向陸漫。

陸漫四下張望，揩去額上的汗珠。

原來只是個夢啊，陸漫心想。

「既然來了這裡，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這次只是個警告，下次見面，我一定會像剛才那樣，讓你們再死一次！」

陸漫大腦一片空白，這聲音如此清晰，再怎麼欺騙自己也無法掩蓋一個事實——這絕不是幻聽，是確確實實存在的。憑聲音聽不出是男是女，令人匪夷所思。

現在的陸漫心亂如麻，緩緩坐了回去。

短短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他過去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自己招誰惹誰了，為什麼會有人向自己索命？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努力讓自己暫且不要想這些，慢慢地調整心情。

這時，有人輕拍了一下陸漫的肩膀。

「你不要緊吧，怎麼看起來氣色這麼差？」

那人從後面轉到陸漫面前，關切地看著他。

此人名為常曜，是陸漫形影不離的朋友。說來奇怪，「形影不離」這個詞用在這裡一點也不誇張，兩人自幼相識交好，在陸漫十多年的學習生涯中，無論去到哪所學校，常曜都會與他一起，尤其離譜的就是連來到義南上高中也是如此，陸漫很難不懷疑常曜是不是故意跟著自己報考學校。

但每當在常曜的身邊，陸漫總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就算如此，陸漫也沒有對常曜說出自己的真實經歷，而是含糊其辭。

常曜眉頭微皺：「算了，看你也不想說，我是住讀生，不舒服的話中午去我寢室睡一會吧？」

陸漫欣然同意。有常曜在的話應該可以好好休息一會了，放鬆一下精神。

......

中午的放學鈴響起，陸漫也不知道是怎麼混過去了上午的幾節課，就跟隨常曜一同去了宿舍。

宿舍比較老舊，走廊也不是很寬，但還算整潔，二人一前一後往常曜所住的106寢前進。

常曜拿出鑰匙打開門，先一步走了進去，陸漫站在門外，一眼看清了寢室的全貌。

四張雙人床，窗戶的位置，書桌......陸漫微微轉頭看向了門，

所有的元素，和夢境中的，完全一樣。

常曜簡單收拾了床鋪，回頭見陸漫沒有進來，問道：「怎麼了？」

陸漫反問一句：「學校的宿舍都是這樣的擺設嗎？」

「肯定是一樣的啊。」常曜被搞得一頭霧水。

夢境里的那個房間，是學校的宿舍么？可是，這樣的事怎麼會和學校的宿舍掛上鉤？一般做夢不是只能夢到自己所見過的東西么，明明陸漫在此之前並沒有來過宿舍，但為何場景會如此相似？

等等！

陸漫回憶起那兩句「恐嚇」中說的「來了這裡」，什麼意思？難道這所學校本身就有問題？

「巧合」的對應，讓陸漫禁不住浮想聯翩。

「宿舍里每間房的陳設這些年變過嗎？」

「這我怎麼知道，我才來兩天啊。不過你可以去問問宿管大爺，應該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常曜更懵了，他隱隱感覺陸漫並不是熬夜或者做了個噩夢那麼簡單。

陸漫猶豫了一會，這樣一直被動也不是辦法，自己主動去解決問題才能儘快擺脫這些破事。

「那你帶我去找下你們宿管吧，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他。」陸漫最後還是做出了一個決定。

「行吧，不過中午宿管大爺不在，晚上才回來值班，我們晚上再去。」

陸漫微微點頭。

......

下午班會。

班主任滔滔不絕地講著各種班規、校規，陸漫沒怎麼認真聽，但還是捕捉到了一些其他的內容。

「好，那下面給大家念一下學校剛發下來的公告啊。『為了豐富學生的課外生活，培養更多興趣與能力，我校社團管理處特向高一新生髮出邀請，歡迎同學們來社團樓了解、加入社團。』我提醒一句啊，不要課間去，要麼中午要麼晚飯時間，放學也行，別學習的時候想著玩。」

一旁的常曜用胳膊肘頂了頂陸漫，小聲道：「我想去看看，你陪陪我唄。」

陸漫沒什麼意見，自己雖然沒什麼興趣，但常曜打籃球他是清楚的，想必是想去籃球社看看，陪他走一趟也罷。

班會課下后便是晚飯時間，二人迅速解決完晚飯，常曜帶著陸漫去了宿舍門口，也就是宿管值班室所在的地方。

如常曜所言，值班室的燈是亮的，裡面有人。

常曜輕叩了三下門。

「請進。」

二人進了房間。值班室不大，簡單擺放著一張床鋪，一張樸實的木桌，上面躺著許多表格，應該是名冊和查寢記錄，桌旁有個小茶几，茶壺、茶杯靜靜地站在茶几上，還冒著熱氣，小小的值班室竟還讓人感覺有些溫馨。老大爺在躺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見到他們便坐了起來。

「有什麼事啊同學？」老大爺和顏悅色地問。

宿管大爺看起來挺好說話的。

陸漫滿臉堆笑：「大爺您好，是這樣的，有些關於宿舍的事能否問問您？」

「隨便問，沒事。」老大爺也微微笑著。

而陸漫收起了笑容，深吸一口氣，表情凝重地問：「學校的宿舍，發生過兇殺案嗎？」

老大爺的眼睛突然瞪大，露出眼底因長期熬夜而出現的血絲，他猛地站起來，一臉猙獰，抬起手指著門口：「什麼兇殺案，你在這瞎說什麼？出去，趕緊給我出去！」

常曜也被嚇了一跳，但先陸漫一步反應過來，一把拉上陸漫就往外走。

出門走了一段距離，二人聽到身後門被大力關上的巨響，可以猜到關門的人心情不佳。

「你一上來跟人家說什麼呢？這不會就是你憋了一天想問的話吧？」被人這樣一吼，陸漫還問出如此離譜的問題，常曜也很不爽。

陸漫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剛才觀察到，老大爺渾身都在顫抖，語言和神態並不是因為生氣，而是——

恐懼與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