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緣天定兮穹廬君相知兮歡靈。
許聖恩喉間微動,用沙啞的聲音接著自語道:「我是俊州知州,姓風,名叫許聖恩,來蒼梧淵求雨,途經此處,有些渴,神君,我能喝你供桌上的水嗎?眼下有些體力不支,還不知能不能上得了蒼梧山,我死了不要緊,可百姓們怎麼辦呢,不行,我一定要撐下去,即使沒有水······」
說話之間,他見靈龍神像的嘴唇也與他自己的嘴唇一般,十分乾裂,頓時他住了口,心道:「想來,靈龍神君也需要這水解渴,她若不允,我定不能拿來喝。」
想到這,他驟然轉身,準備退出神君殿。這時,觀內一個聲音輕輕地道:「若是渴,拿去喝便是。」
這聲音空靈生動,聽著十分舒服,語音輕柔,在觀內久久縈繞。許聖恩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的呆在原地,須臾,他想「是了,自己想喝水,才問的神君,神明卻開口說話,確實讓人有些意外,可既然神君顯靈,那我應該感到慶幸才是,怎的這般慌張!」
許聖恩本就口渴,現下得到江龍徽神君的允許后,他顧不得想太多了,忙轉身回來,拱手朝神像一拜,隨即端起供桌上的碗,一飲而盡。
他哪裡知道,就因為他在神像面前的聒噪,直接把那位正在與眾仙降魔的江龍徽神君給引回了神君觀。
殊不知,神仙與凡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降妖除魔、拯救蒼生、守護三界,是天庭各神官的職責。一般來說,只要帝君親自參與的戰事,天庭無人會在這時缺席,也不敢明目張胆地來犯這個天規,可江龍徽神君此時卻鬼迷了心竅。
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私自下凡了!
什麼原因呢?就因為有人在她的宮觀里不停說著、問著、念叨著,比寺廟裡的和尚念經還要虔誠,她也知道帝君就在旁邊,她也不想臨陣脫逃,可那小子實在是太執著,她就告訴自己先離開一下,等安頓好那小子,即刻就回。
江龍徽神君宮觀其實香火併不是很好,也難得有人這麼尊重她,當她正襟危坐在她神像的下方,看到眼前的男子寧願自己乾渴也沒有動供桌上的水時,她實在忍不住就開了口。
天庭有個不成文規定,神君要濟蒼生,卻要端著架子,於眾生之上,不可隨意顯靈,可這次江龍徽開口說話,是犯了天庭的大忌,她剛想立刻回去補救自己的過失,卻見那男子要往蒼梧淵方向走。
「他怎能去那裡!」江龍徽跟了過去,忘了天庭的事,「不行,我得阻止他。」
但見許聖恩喝完水,瞬間神清目明,那碗水極甘甜,不但恢復了體力,還渾身充滿了力量。他拜別神像,背著斗笠,往蒼悟山走。
他翻過一座大山,日以繼夜的趕路,十分疲憊,又行了一段,實在乏累,就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歇息,此石平坦至極,幾如明鏡,上書三字:坐忘石。
許聖恩剛坐下,只見迎面走來一個穿著一身麻衫,鬚髮皆白的老頭,長須老頭背上背著一捆已經捆好柴火,看到許聖恩,搖了搖頭,無奈一嘆,問許聖恩:「你這是去哪?」
許聖恩艱難的把頭抬了半分,廢了好大力氣才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道:「去蒼悟淵,給百姓求雨。」白鬍子老頭捋了捋鬍子,淡淡一笑,道:「我勸你,還是別去。這蒼悟淵山勢陡峭,一路妖魔橫行,山高岩陡,你去找五靈獸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坐以忘憂,忘卻世間紛紛擾擾,他人死命,與你何干。」
許聖恩嘆了口氣,站了起來,道:「老百姓流離失所,朝不保夕,我不能坐視不理。」說完,又戴上斗笠,背起乾糧,向蒼梧淵深處走。
白鬍子老頭在他身後搖頭一笑,變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掐著腰看著遠去的許聖恩,鼓起腮幫子氣呼呼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白瞎了本君的提醒。」
許聖恩翻過第二個山頭,腳步已然沉若千斤,好半天也抬不起來,只得在一棵大樹下休息,樹上也寫了三個字:無果樹。
迎面又來了一個員外打扮的大叔,他走過來哈哈一笑,問許聖恩:「你這是上哪去?」
大叔聽了許聖恩幾句,語重心長道:「此去你最大的可能是被五靈獸吃掉,根本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不如回頭,還可保住性命。」
許聖恩道:「我只有一命可供一搏,哪怕前路無果,我雖死無悔。」語音未落,不理員外大叔的勸阻,他就又站起來。
許聖恩翻過了第三座大山,雙腳已經磨出了血泡,只覺得雙腿著實抬不起來,彷彿已經沒有了知覺,他無可奈何的跌坐在地上喘氣,他的腿和腳已經腫了,但他咬緊牙死命向前爬去,強忍著劇烈的疼痛翻過了最後一座山。
「噗通!」剛翻過臨近蒼悟上的蓋幽山,他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江龍徽神君皺著眉頭,出現在許聖恩身邊,看著他乾裂的嘴唇,一揮手,彷彿在空氣中畫了一條河一般,流水潺潺。
江龍徽神君在河中取了一捧水給許聖恩喂下,感覺他漸醒,江龍徽身形一轉,變成了一個花甲老婆婆。
許聖恩緩緩抬眸,見到一位年過花甲的婆婆坐在他面前,婆婆身邊還有一條河,河中飄著三個字:向死河。
「孩子,你已經油盡燈枯,再向前,可就要死了。」許聖恩抬頭望天,眼眸中可見濃濃不甘,卻忽然釋然一笑:「大丈夫生於世,使命未盡,死有何懼。」
許聖恩說著還是勉強站起來繼續往蒼悟淵走。
等到天黑時,他再次倒在地上,這次他怎麼也起不來了,渾身無力,像得了一場大病似得,眼神渙散,魂魄遊離。
他感覺自己身體好像被掏空了一般,便在這時,一個八九歲的牧童蹦蹦跳跳從樹林里出來,見到他笑嘻嘻地問:「哥哥,你要死了嗎。」許聖恩有氣無力地答道:「是!」
牧童嗤笑道:「你還是回去吧。」
許聖恩氣若遊絲,眼神飄忽,已經幾乎失了神志,卻仍舊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求雨,我來找五怪獸,幫忙施雨······」
牧童板著臉,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五怪獸雖然能呼風喚雨,但魔心未除,會吸精血,吃了你,你若是要求雨,怕是會被他給吃了,所以,千百年來,沒有人敢來蒼悟淵求雨。」
然而,許聖恩已經聽不見他說的話,慢慢閉上雙眼,彷彿在迴光返照般自言自語道:「我身為父母官,若不能為百姓做事,救萬民於水火,不能拯救蒼生,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江龍徽抬手,掌心現出一顆仙丹,她把仙丹送至許聖恩嘴裡,站起身,突然轉眸,驚呼道:「我怎麼把封印的事給忘了,這回武神君肯定要在帝君面前告我狀了······」
正所謂:
緣天定兮穹廬。
君相知兮歡靈。
與歲遲夕可嘆。
遇入骨兮深情。
突然,周慶玉給她發了一條微信,常情以為是工作,忙點開看,周慶玉說:「常情,這幾天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常情才意識到是周慶玉的私人微信,她想了想,回復說:「不用客氣的周總,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國貿到了,常情出地鐵,到了公司打完卡是八點二十,這個點到公司算早的,大部分同事都是掐著點來的,常情想著得給陶姐回個微信,她做事一向很高效,能儘快解決的絕不拖到下一刻。她點開陶麗敏的微信,聊天框里開始打字:「陶姐,三個開頭我都看了,比之前寫的要好很多,先說第一個,是個穿越題材,故事還不錯,建議在語言上要優美一些,文字簡練意概,重要的是語句通俗,如行文流水般,這樣才能讓人讀起來身心愉悅。第二個是以第一人稱的手法,你的故事還不錯,是人們喜歡的懸疑故事,想象力也很豐富,第一人稱有代入感,有共情力,但對文筆要求很高,整個篇章要像一副潑墨山水畫,該重的時候要重,該輕的時候要輕,情節把控非常嚴謹,邏輯性要強。第三個看起來有神話故事的效果,可是不夠結構有些平淡,衝突不明顯,一個好的開頭是整部作品的開端,決定了整個脈絡的走向,最關鍵的是形、意、美,只要抓住這幾點,再配上能打動人和讓人好奇的架構,一定會很完美。」這時,同事們都陸續來了,辦公區域打招呼的聲音讓她停止了手裡的動作。
陶麗敏回微信說了很多感激的話,常情說等有時間了給你介紹幾個男孩子認識,陶麗敏說還能相信愛情嗎,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轉眼就到了上班時間。
八點半一到,集團公司的同事們便開始熱火朝天的忙碌起來。
賀連城和周慶玉同時在自己辦公室登錄淘寶旺旺。
「年假我們去馬爾地夫好嗎?」
「不行啊,我得陪家人。」
「年後找個假期?」
「這個時候你應該在費帥鋒身邊,萬一他發現了,後面的計劃不好進行。」
「好吧,聽你的准沒錯,就像上次酒店學院妹的事,要不是你說讓我帶幾個人給他拍照,他沒那麼快給我股權。」
「這就對了,還有件事,那個學院妹你安排好了嗎,別讓她亂說話,把你供出來,這個節骨眼上千萬不能出差錯。」
「聽你的,我都聽你的,我就等著年後和他攤牌了,現在我天天在公司盯著,好累啊!」
「等時機成熟,你們離了婚,你手上的股權放在我這,你就不用操心公司的事了,好好在家當少奶奶。」
「真的呀!連城你太好了,你真的也能很快離開你老婆嗎?」
「······年假七天公司放假,我們先暫時不要聯繫。」
「為什麼?」
「你看我們現在的關係,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稍不留神就會前功盡棄,要讓他凈身出戶,不能留下把柄。」
夏語冰在後面靜靜地看著兩人在旺旺上聊天,她內心從一開始的波濤洶湧到後來的淡定如水,已經看透了這兩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尤其是對賀連城,他竟然是這樣的人,從賀連城接下來的沉默中,夏語冰突然發現他和周慶玉在一起是有預謀。
夜深了賀連城才回到家,他洗了個澡來到卧室,見夏語冰抱著枕頭睡,他心疼的靠過去在她光潔的額上親了一下。
夏語冰這時根本沒睡,她幽幽地睜開眼睛。
賀連城笑著問:「還沒睡?」
「你不回來,我睡不著。」
賀連城把她抱在懷裡:「我愛你,你是知道的,就算我不回來,也是為了事業,等我把這個項目做完,我就天天陪你。」
「賀連城,你真的愛我嗎?」
「愛啊!怎麼這樣問?」
夏語冰推開他:「沒什麼,只是問問。」
其實她想說,你愛的不是我,是金錢、權勢和地位,為了這些,你居然出賣自己的靈魂,去做一個違背道德的事。
賀連城哪裡知道她的心事,他拍了拍夏語冰的胳膊,躺到一邊,這一天天的事情如聚寶盆里的財物,每天不斷疊加,最近為了實現他的最終目的,他使出了自己都覺得難以接受的手段,他不想讓妻子知道他在做什麼,總而言之,他想讓自己的事業越做越大,大到可以超過費帥鋒。
想到費帥鋒手裡的大部分股權已經到了周慶玉手裡,他就很興奮,就差最後的幾步,他就能一手遮天,成為集團公司最後的大贏家了。
睡之前,他眯著眼看了一眼夏語冰,他為了那件事,很少回來睡,都是謊稱公司加班,實際上他和周慶玉在酒店裡享受魚水之歡。他真的很愛老婆,夏語冰單純善良,他這麼做只想儘快從周慶玉手裡拿到他們夫妻倆的股權。
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很混蛋,一邊為了利慾和周慶玉演情投意合你儂我儂的感情戲,一邊在深愛的妻子面前表明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有那麼一瞬,他似乎感覺自己人格分裂了。
這一邊,常情已經搶到了回老家的票,又是一年的春運到了。
放年假的最後一天,永遠是人們最開心的日子。
她簡單收拾了行李,想著許恩那邊科三沒考過,前幾天還在想怎麼安慰他,還說馬上就過年了,很快就能回京見面,就感覺日子過的真快。
可對於許恩來說,日子過的太漫長了,他度日如年的盼望著趕緊過完年,能回到北京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