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赤色的椿花(二)
濃厚和風意味裝飾的房間中,男人們穿著深色和服,梳著髮髻,彈奏著三味線。女人們則手持紙扇,隨著那音樂起舞。她們身著華麗的藝伎服飾,面部白皙,嘴唇鮮紅,她們擺動著柔若無骨的腰肢,踩在高高的木屐上如履平地。
那些女人,無疑是漂亮的,那都是日本頂級的藝伎,平日里縱使擲下千金都難得見上一面,更別說要藝伎們跳舞吟唱。可現在,這些精緻美麗的女人們齊聚一堂,她們手中的摺扇開開合合,面上淺笑吟吟。然而,無論這些女人們有多美,在最上座的女孩面前,都黯然失色。
彷彿是古代的日本人偶,女孩有著小巧精緻的臉蛋,微微泛粉的臉頰,柳葉眉,櫻桃小口,滿頭烏黑纖長的秀髮,微微露在袖子外的手指潔白纖細。她穿著繁瑣複雜的三重衣,黑色的和服上綉滿了精緻的花卉和蝴蝶。女孩看起來很瘦弱,整個人小小的,看向他人的目光中卻沒有絲毫溫度,彷彿在看死物一般。
「小姐。」
這時候,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和服的男士跑了進來,跪在女孩子的旁邊。
「小姐,出雲守閣下回來了。」
「你們都退下吧。」女孩子揮了揮手,「讓Assassin進來。」
望月出雲守緊緊跟在下人的身後,她走過長長的木製走廊,來到一扇繪了豪邁山水的拉門前。下人小心翼翼地替她把門打開,然後彎下了腰,看著地面。
「小姐有請。」
望月出雲守看了眼恭謹異常的下人,然後深吸了口氣,走了進去。
這間房間很大,此時沒了藝伎和演奏者,顯得空落落的。女孩子獨自一人坐在最上面,她的面前擺滿了瓜果點心,卻一口都沒動。望月出雲守拔出匕首,打開燈罩,拿匕首割掉多餘的燭芯,等房間里再次變得明亮起來后,才單膝跪地,在女孩子面前行禮。
「御主。」望月出雲守低著頭。
「都說了不要叫椿姬御主了。」女孩子的目光變得溫柔,「叫椿姬的名字。」
「御主。」望月出雲守又重複了一遍,「遇見Archer和Caster了。」
叫做椿姬的女孩子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她抬起手臂,將系在頭髮上的髮帶慢慢解開,然後仔細梳理著頭髮。椿姬的頭髮很長,如瀑布一般,垂落在地面上。
「屬下不敵,只能先行撤退。」望月出雲守的頭埋得更低,「請恕罪。」
「恕罪恕罪?」椿姬的手停了下來,「小望月知錯了嗎?」
望月出雲守沒有說話。
「小望月真是不乖呢。」椿姬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紅木茶几,她一步一步走下來,走到出雲守的面前,「小望月總是叫椿姬恕罪。」
「對……對不……」
「啪!」
清脆的響聲,望月出雲守乾淨白皙的臉上已經留下了一道明顯的巴掌印。
椿姬咯咯地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很好玩,又抽瞭望月出雲守幾下。望月出雲守緊咬著牙關,她的臉頰又腫又辣,口腔里滿是血,可她不能發出聲音,這樣會惹得椿姬更加不快。椿姬打完后,好像才反應過來一般,心疼地皺緊眉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紅色的綉了花的手帕,遞給望月出雲守。
「好疼,好疼呀。」椿姬小心翼翼地輕輕觸碰望月出雲守腫脹的臉頰,「小望月好疼呀。」
望月出雲守閉著眼睛,用手帕擦去嘴角溢出來的血,然後恭恭敬敬地將手帕疊好,放進懷裡。
「小望月喜歡嗎?」椿姬見了,似乎很高興,「那就送給小望月啦!」
「多謝。」望月出雲守鬆了口氣,她睜開眼睛,卻仍是盯著地板,不敢抬頭看。
「哼哼,這次就又原諒小望月啦!」椿姬摸了摸她的頭,「乖乖,乖乖。」
「感謝御主!在下下次一定……」
「嗯嗯,不用哦。」椿姬俯下身,摟住望月出雲守的脖頸,「椿姬知道的呦,椿姬都知道的呦。小望月什麼都沒做錯呀,都是他們的不好,都是他們害得小望月要被懲罰。」
「壞傢伙,都要被扒下皮,丟進裝滿釘子的木桶里滾下去,才好呢。」
……
「所以呢……」肯尼斯端著精緻的紅茶杯,額頭上因為憤怒而浮起青筋,「你們就這樣回來了?」
「好茶。」郭嘉喝了一口紅茶,笑眯眯地。
「哼,那是自然。」肯尼斯得意地笑了兩聲,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郭嘉糊弄了,他生氣地把對方的茶杯搶走,然後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
「別這麼大火氣,對皮膚不好。」郭嘉摸了摸自己的臉,「剛讀了些現代的護膚知識。」
「不要模糊重點!」
「可是我們不回來又能怎樣呢?」郭嘉反問,「你以為到時候真的會是我和Lancer二打一嗎?」
肯尼斯剛想嗤笑,突然又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Archer那邊也……」
「那倒不可能。」郭嘉大大方方地承認,「當時確實,就只有司馬懿一個。我能和你們聯手已經是託了天賦的福,其他人想像我一樣,基本不太可能。」
「那你為什麼不……」肯尼斯眉頭緊皺。
「很簡單啊,因為沒辦法一下子就殺掉。」郭嘉嘆了口氣,「如果我的戰力有Lancer那樣高,那倒是無所謂,可你們也知道的,我充其量也就是個輔助。」
「可是有了閣下輔助,在下還無法取得Archer性命嗎?」站在肯尼斯身後的迪盧木多有些不滿,「是否有些小看我了呢?
「非也非也,或許你們不知道,但我確實是,著名的冒險主義者。」
一直機智地保持沉默的曹子恆這時候忍不住點了點頭,成功換來肯尼斯包含憤怒的一記眼刀。他覺得三國那幫瘋子里,郭嘉在瘋的程度上,那也是獨樹一幟。這世界上,敢這樣把陣營里所有人的全部產業乃至身家性命都當做賭資去賭博的,也就這一位了。偏偏,這傢伙還每次都能賭對。能讓這樣的賭徒不放手一搏的唯一原因,就是對面確實早有準備。
「你是在擔心對方御主?」曹子恆問。
「還是御主了解我。」郭嘉笑了,「出手必須建立在對敵人知根知底的基礎上,迪盧木多你就不好奇嗎,為什麼對方的御主不在,只有司馬懿一人獨自對抗Assassin?」
「可是Assassin的御主不也不在嗎?」
「那是因為這是一場偷襲,而要完成偷襲,必定是刺客一人前往,多一個人,就多一分變數。」郭嘉說,「但是所謂擒賊先擒王,殺了御主,英靈的效能也將大打折扣,可為什麼Assassin會放著對方御主不殺,而去偷襲司馬懿本人?」
「因為……他沒得選?」曹子恆明白了過來,「司馬懿是故意的!」
司馬懿不會不清楚,如果他和望月出雲守發生戰鬥,極大可能會被郭嘉察覺,造成黃雀在後的局面。而即便如此,他還是如此張揚,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故意勾引Assassin攻擊自己,但是其真正的目標卻是郭嘉。
「司馬懿與Assassin戰鬥是假,想要讓我出現才是真,他知道只要戰鬥打響,我就一定會來。」郭嘉把玩著茶杯,嘴角帶起一抹笑,「雖然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準備,但如果我貿然出手,必定失敗。」
「可你不是說,他想要和你聯手,所以不會出手嗎?」迪盧木多有些不解。
「是啊,因為想和我聯手,所以不會出手。」
「但如果你先出手,就順理成章?」曹子恆拍了下手掌,「若是能殺了你,最好,如果不能,又不是他主動攻擊,日後還可以翻過這一章!」
「前有進,後有退,這就是司馬懿的謀划。」郭嘉說,「所以,我必須出現,但我絕不能讓他看到迪盧木多,至少在那個時候,不能。」
肯尼斯聽得目瞪口呆,這聖杯戰爭才剛打響沒多久,就僅僅是和Assassin的相遇戰,裡面就藏了這麼多東西。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謀士的恐怖,那種翻雲覆雨,操縱萬物的驚悚。在郭嘉和司馬懿面前,其他所有人,怕不是都只是棋子罷了。
「那如果,我和曹子恆也跟你們一起過去呢?」肯尼斯還是不罷休。
「先不說根本就來不及,肯尼斯殿下您也就算了,我的御主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啊。」郭嘉揶揄道,「再說了,您可是我們的秘密武器,哪有秘密武器這麼早就登場的?」
「哈哈哈哈哈說得倒也是!」肯尼斯大笑起來,「哼哼,就再讓那射箭的小子多活幾日,總有一天,哼哼,會被我的水銀徹底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