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薔薇開放的時刻 (二)

章十八 薔薇開放的時刻 (二)

肯尼斯坐在茶桌前,他的面前擺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按照他一貫的口味加了少許的牛奶和一塊方糖。肯尼斯聞著紅茶的香氣,發出一聲舒適的喟嘆,他閉上眼睛,允許自己短暫地休息一下。不一會兒,他的耳邊傳來了熟悉的長槍刺破空氣的聲音,不用細想,就知道一定是某位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的白痴英靈在做戰前特訓。

哼,只有愚蠢的傢伙才會在這種時刻鞭策自己鍛煉,如若一開始就準備妥當,這時候只需休息便可,放鬆身心,才不至於在關鍵時刻手腳發麻,渾身緊張。

肯尼斯想到這裡,愉悅地抿了一口紅茶,將左腿架到右腿之上。

和自家的白痴不同,那個郭嘉……似乎很少能見到他緊繃的時候,彷彿一切都盡在掌握一般,做什麼都神閑自若的。那傢伙,弄不好,是最可怕的敵人也說不定。肯尼斯心下想著,開始在心裡疑慮自己最開始同意結盟的行為,是不是做錯了。

「吵死了。」肯尼斯被迪盧木多的聲音弄得心煩,「不要打擾我休息。」

「啊抱歉,看到主人您眉頭緊鎖,還以為您在想事情。」迪盧木多停下了揮舞長槍的手臂,恭恭敬敬地走到肯尼斯身邊半蹲下來,「還是說,主人在煩惱什麼?」

原本肯尼斯根本不屑於回答迪盧木多這個問題,御主在煩惱什麼根本不需要區區一騎英靈來操心。可他很快回憶起了之前迪盧木多對自己發火時的態度,這讓他內心有些不自然地察覺到對方似乎想和自己緩和關係。有的時候,面對下屬,鞭子也需要和糖結合在一起使用……肯尼斯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對於郭嘉,你怎麼看?」

迪盧木多沉思了兩秒,依舊恭謹地說道:「在下認為,郭嘉閣下是個十分聰明的人,在制定計劃方面非常得心應手。」

「但我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們。」

果然……肯尼斯不自覺冷笑了一聲,如果連迪盧木多這種大腦都能意識到的話,那根本就和事實沒什麼兩樣了

「那傢伙大概也知道我們後續能看得出來,他就是有恃無恐罷了。」

肯尼斯的話讓迪盧木多愈發不安起來,他很擔心自己和肯尼斯會變成郭嘉手下的棋子,任他擺布。雖然懷疑盟友是非常有違騎士道的行為,可作為凱爾特的英雄,迪盧木多始終相信保持一定程度的懷疑是絕對有必要的。

「算了,不管那傢伙隱瞞了什麼,這時候和對方決裂都是最低級的做法。」肯尼斯看向迪盧木多,「無論是Assassin,還是Archer,現在看來都不過是那傢伙制約我們的棋子,讓我們不敢和他解除盟約。」

「在下不明白。」迪盧木多微皺眉頭,有些不解。

「很簡單,那次他讓你和他一起去Archer和Assassin戰鬥的場所,就是為了讓你我知道對面的英靈有多麼的麻煩。」

「保持謹慎不讓Archer知道你的信息是一方面,讓你了解對方的實力是另一方面。」

「都說無知者無畏,而我們獲得了額外的情報,就忍不住會想更多,比如說,萬一我們沒能真正殺掉Caster,而逼著對方和Archer或者Assassin聯手反向找我們復仇,到時候要怎麼辦?」

「阿其波盧德家族的人不會畏懼,但也不會是白痴,我們不得不考慮多種情況,時刻審視自己,考察局面。」

「而郭嘉就是利用了我這一點心理,斷定我們不會也不敢主動和他分裂。」

真是可怕的人啊……人心在他面前就和清澈的湖水一樣,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到底部。迪盧木多忍不住想到了年輕時期的芬恩,那位充滿智慧又瀟洒勇武的戰士。然而不同的是,芬恩的謀略更多地偏向于軍事戰略,而郭嘉,卻詭異地更偏向人心。

偏向軍事戰略的人,你或許能夠通過事先準備規避對方的設計,而偏向人心的人,一旦對你有足夠的了解,你的生死就全然由不得自己了。

迪盧木多緊張了幾秒鐘,又很快想到一個問題:「可是郭嘉不是和那位Archer很不對付嗎?」

「哼,真到了性命關頭,哪有什麼永恆的敵人。」肯尼斯看了眼窗外,「那傢伙的烏鴉,指不定正在哪裡監視我們呢。」

這句話讓迪盧木多的背部肌肉猛地一緊,令他一瞬間回憶起了許許多多曾經聽聞的恐怖故事。迪盧木多隨即快步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戶往外看——酒店外面綠樹成蔭,下方車水馬龍,並不能瞧見烏鴉的影子。迪盧木多又觀察了兩圈,然後將窗戶關閉,將窗帘徹底拉上。

如果,真的如主人所說,那在他們和郭嘉結盟的一瞬間,就已經輸了。可迪盧木多也不能確定如果當時拒絕郭嘉,場面會比現在要好。所幸他們還有希望,畢竟郭嘉看上去並不是那種會瘋狂算計同伴的黑心之人,更何況他的目標也是優先解決Assassin,自己和主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在這時候刷上郭嘉心中的敵對排行榜。

「算了,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我要去午睡了,有什麼異常第一時間通知我。」肯尼斯將茶杯中的紅茶一飲而盡,然後站起來,走進了卧室。

等肯尼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已經身在一片廣袤的草原之中,這是他難得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的時刻,通常,人類很容易將夢境與現實混淆,在夢中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對此感到疑惑。可此時此刻的肯尼斯,心裡非常清楚,自己,就在做夢。

肯尼斯低頭審視了自己一番,發現自己身上穿了一件古典的白色長袍,腰間有一條金色的束帶,不是現實中睡衣的模樣。肯尼斯挑了挑眉,他見過這種風格的衣物,就在那本《凱爾特神話傳奇》中。

因為見多了迪盧木多那張蠢臉,所以「日有所夢」?肯尼斯嗤笑一聲,然後望向天空。

既然是在做夢,那理應無所顧慮。肯尼斯邁開腿,在草叢中行走,溫暖乾燥的風吹得人很舒服,目之所及是一片藍色的,沒有邊際的天空,零零星星掛著幾片雪白的雲彩。突然,肯尼斯聽到了馬蹄聲,他轉過頭,只見一位少年正騎著馬,手上是一柄長弓,腰間則是兩桿紅黃長槍。

是迪盧木多。肯尼斯看到了還是人類的迪盧木多,他正在狩獵,端的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居然夢到了從者,是什麼奇怪的魔術聯繫嗎?肯尼斯在心裡唾棄著,他對迪盧木多的過去並不感興趣,而且他自覺對迪盧木多的了解已經足夠——一位勾引自己主君未婚妻的男人,肯尼斯對此嗤之以鼻。

迪盧木多顯然沒有注意到肯尼斯,他手中的箭矢射出,精確地命中了一頭小鹿,那頭小鹿嘶鳴了一聲,踉蹌了幾步之後倒在了地上。迪盧木多下了馬,牽著它走到了鹿的屍體旁,一個用力,將屍體抬上了馬背,然後牽著它往回走。

肯尼斯默默地跟在迪盧木多身後,隨著對方一同回到了騎士團。騎士團里很熱鬧,每個人臉上都喜笑顏開,他們熱情地歡迎了狩獵歸來的迪盧木多,為他遞上了美酒,戴上了花環。迪盧木多很快也被這快樂所感染,他端著酒杯,仰起頭一口氣喝乾杯中的酒,接著愉快地融入了人群,和他們一同坐在火堆旁邊。

從他們的口中,肯尼斯明白了喜事的緣由——他們的團長芬恩,要在今日娶妻。這多麼的可笑,肯尼斯簡直要放聲大笑,這麼巧,讓他看到悲劇的來源。這種快樂讓周圍的吵鬧聲都變得不那麼令人反胃了。

那頭可憐的鹿很快就被幾個飢餓嘴饞的男人處理分食掉了,那粗魯的吃法和飲酒時過度大聲的笑,讓肯尼斯頗為不適。迪盧木多同樣圍坐在火堆旁,用一柄匕首削著烤肉,時不時地喝上一兩口酒,笑著將肉塞進嘴裡。難得地,肯尼斯看迪盧木多順眼了不少,畢竟在這堆人里,對方是少有的稍微有些禮節的人。

時間飛速流轉,很快,到了團長芬恩娶妻的時刻。騎士團的騎士們紛紛列隊上馬,從費奧納的臨時營地,往王宮的方向走去。

前去迎娶公主的隊伍很長很長,騎士們排成兩列,按照職位依次排序。肯尼斯擅自爬上了迪盧木多的馬,偷偷坐在了對方的身後——他可不想就為了觀看一部電影而走這麼遠的路。

迪盧木多的馬就在芬恩後面,他的旁邊是芬恩的兒子莪相。從肯尼斯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芬恩那滿頭的白髮,以及臉上因為垂暮而刻印下的無數皺紋。這是個老頭,步入暮年的垂垂老者,和年輕俊美的迪盧木多完全沒法比,當然了,跟自己更加沒有可比性。

歲月蹉跎,英雄遲暮,果然是人世間最悲情的事情之一。肯尼斯嘆了口氣,他自己也不算年輕,有的時候面對曹子恆,面對迪盧木多,面對時鐘塔的學生們,也會羨慕對方那種年輕蓬勃的朝氣。

跟著城中的騎士隊伍走進王宮,坐上筵席,在那裡肯尼斯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公主——格蘭妮。不得不說,格蘭妮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她有一頭比金子更燦爛的金髮,有一雙比海洋更蔚藍的雙眼,她皮膚白皙,雙頰紅潤,嘴唇粉嫩,她的腰肢看起來不堪一握,她的手指纖細潔白,柔弱無力。

格蘭妮端坐著,帶著比陽光更燦爛的微笑,她就像是整座王城最耀眼的寶石,周圍的所有人,似乎都被她的美貌吸引了,就連芬恩都不例外。

可只有肯尼斯知道,這只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主人……」

「主人……」

「主人,快醒醒。」

令人不悅的聲音在耳畔吵鬧,肯尼斯揮舞了一下手臂,慢慢睜開了眼睛。他坐了起來,環視四周,在發現所處位置是自己熟悉的卧室后,肯尼斯鬆了口氣,隨即不滿地瞪著迪盧木多。

「您睡了一下午。」迪盧木多輕聲說,「雖然非常抱歉,但郭嘉的烏鴉來了。」

烏鴉來了,行動要開始了。肯尼斯按摩了一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在戰前夢到從者的生平,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我夢到了你的過去。」肯尼斯說著,盯著迪盧木多看,「那是位非常漂亮的公主。」

迪盧木多愣了愣,他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輕笑了兩聲。

「是的。」迪盧木多肯定地說,「格蘭妮公主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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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虛空:聖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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