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浪劍
仉羽蓁自是沒料到路不幻會打探玄青教的事。
玄青教雖在江湖勢力不小,卻是被人嗤之以鼻的門派。從教主到弟子,從武功到禮節,處處不按規矩辦事。玄青教自初建起,就做些下九流的勾當,弟子之間更無友愛,滿是勾心鬥角、追名逐利之輩。像弋陽門這樣正氣凜然的名門正派,自然是瞧不上玄青教的。
仉羽蓁冷哼一聲:「查小滿是玄青教的教主,玄青教弟子在江湖四處招搖生事,全是他縱容的結果。這人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路不幻眉頭微蹙,又聽仉羽蓁道:「還有他那個兒子,查明義,怕是想練武功都想得失心瘋了,四處搜集奇珍異寶,據說那些寶貝能助他練成神功。我看他就是貪婪成性,珍玩跟練功有什麼關係。」
路不幻想起早前在倚春居聽見的事,於是說道:「我聽說,查家小爺近日得了塊寶貝金光玉,還要作為武林大會的獎賞,送給第一名的大俠呢。」
「我倒是沒聽過這樁事。」仉羽蓁道,「但以玄青教那幫混賬的性子,若真是什麼好寶貝,豈能白白送人?你定是聽錯了。」
路不幻點點頭,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我也聽說了些查家父子的混賬事......他們可曾害過一個叫路原的人?」
仉羽蓁一愣,道:「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路不幻嘴唇抿得更緊,心口跳得劇烈。
「罷了,估計你也是聽說的。」仉羽蓁是個直性子,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我拿你當自己人,偷偷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了。」
路不幻忙點頭。
仉羽蓁湊近,路不幻聞到她發間的馨香,屏氣凝神,生怕錯過她將要說的每一個字。
「路原可是當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俠,查小滿哪是他的對手。不知為何,他二人打了一架,查小滿用了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段佔了上風。後來路原就消失了。查小滿倒沒什麼事,只是受了些傷。我只知道這些,我爹不准我再多問了。早些年談論這件事的人都死得很離奇,像是被詛咒了。所以現在沒人敢再議論。」
仉羽蓁又囑咐了幾句,叫她別再打聽路原的事。路不幻心一沉,敷衍地點了點頭。
弋陽門的夜晚比西鳳城更熱。準確來說,這裡的夜晚又悶又燥,加上路不幻心情並不爽快,在弋陽門歇下的第一夜顯得難熬了些。輾轉難眠實在難受,她索性不睡了,到庭院里看星星。
「小石榴。」
「閔洲?」路不幻瞧見不遠處那個俊朗的人影,「這麼晚了,你還沒歇息?」
閔洲笑:「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今日自西鳳城一路奔波至此,你頭上的傷還未痊癒,應該早點歇息。」
「已經不疼了。」路不幻默默額角,突然想到什麼,「今日我在馬房碰見仉姑娘了。」
閔洲挑眉:「哦?再見未婚妻的滋味如何?」
「別取笑我了,她早就看出我是女子。」路不幻嘟囔道,「她好像很喜歡你。」
「唔......」閔洲看著那顆圓圓的小腦袋,想抓住她每絲每毫的反應,「說到這個,你可知方才門主叫我是為何事?」
路不幻搖頭。
「弋陽門與無葯谷是舊相識,門主覺得我才貌雙全,與他那位千金十分相配。」
「他想招你做女婿?」
閔洲看著她眼睛不說話。
「嗯......」路不幻點點頭,十分誠懇的樣子,「你們確實很相配。正好仉姑娘也瞧中了你,倒是樁良緣。」
閔洲垂眸,看來這顆機靈的石榴腦袋,在男女之情方面很不靈光。
食指彎曲敲在她頭上:「亂點鴛鴦譜可是大罪。」
「哪有。」路不幻鼻尖可愛地皺起來,「你有事瞞著我,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北瑕坳無葯谷的無浪公子。」路不幻幽幽道,「你這麼有名,怎麼不早說?」
「真是冤枉。」閔洲笑,「你我初次相逢時,我便叫你記好了,我姓閔名洲字無浪。你竟全然不知無浪公子的名號,看來是我平日在江湖上不夠高調。」
誰知道「字無浪」就是無浪公子的意思啊,路不幻撇嘴:「連弋陽門主都知道你,看來能使得無浪劍是件了不得的事。快說與我聽聽,你是如何使得這劍的?」
「我只是運氣不錯。」閔洲淡淡道,「從前這劍無名,被我收了,就跟了我的字。」
「倒不曾見你攜帶兵器。你將無浪劍放在哪了?」路不幻上下瞄著閔洲。
「劍自然是在我身上,你想看?」
這可是無浪劍主人親自發出的邀約,不看白不看嘛。賞玩兵器這樣長見識的事路不幻自然是很歡喜的,當即期待地點頭。
閔洲唇角微斜,彷彿早就等著她點頭似的,故作為難道:「無浪劍是柄神劍,只有有緣人才能看得。」
路不幻一愣,道:「我們當然是有緣人了!我到西鳳城第一日就遇見了你,這樁機緣就連佛祖聽了都要讚歎!」
閔洲被逗笑,繼續唬她道,「你靠近些,問問無浪劍願不願讓你看。」
路不幻並不知閔洲的笑中藏了什麼鬼心思,上前兩步,離他只有一臂之遙。
「太遠了。」
路不幻往前挪了半步。
「再近些。」
再挪半步。
閔洲好像用光了耐心,突然攬住她的腰。
「你!」路不幻大驚,心跳瞬間提到嗓子眼,「不是要看劍嗎,這是做什麼?」
「唔……我在問它呢,願不願叫你看。」閔洲眼睛眨得無辜,「若是它不喜歡你,便不能給你看了。」
「那……它怎麼說?」
「它說……」閔洲溫柔的氣息拂在路不幻耳邊,雙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臉頰,「喜歡你。」
路不幻一愣,只覺右手被人拉住,力道輕柔卻讓她無法掙脫。稍稍使力,將她的手帶向他胸口,再滑至腰間。
那副好看的無辜相又出現了,閔洲道:「無浪劍與尋常劍不同,這樣才看得清楚些......」
腰間的手突然一頓,閔洲掌心翻轉,帶著路不幻一個翻身,從腰間抽出一道軟絹。手臂一甩,柔軟捲曲的劍刃倏地挺直,絲毫不遜於尋常硬劍的堅韌,在月光下凜凜泛著冷光。
路不幻完全忘了自己的手腳都在何處,任閔洲帶著她展臂騰空。唰唰幾下,冷光紛飛眼花繚亂,劍氣縱橫而出,將夜晚靜謐的空氣割成兩半。又一下空翻伏地,劍鋒一掃,將庭院中的燭火撲滅。
無浪劍竟是柄軟劍!
路不幻當即被吸引。接過劍抖了幾抖,劍刃綿軟無力,哪還有閔洲方才的威力和氣魄。
「怎麼到了我手裡變得如此不聽話。」路不幻有些失落,以為是她武功不濟的緣故。
「無浪劍認主。既跟了我,豈能隨便讓別人使得。」閔洲將劍收回腰側,用黑錦腰帶遮蓋,不仔細瞧是瞧不出的,「你若喜歡,想玩劍時告訴我便是,我教你。」
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路不幻偷偷咋舌。原來她抱得不是尋常大腿,是黃金腿啊!這等好事須得牢牢把握!在黃金腿面前,做個狗腿也無所謂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路不幻瞄著閔洲腰間的軟劍樂開了花,「既然無浪劍喜歡我,我定會時常來與它打個招呼。」
閔洲笑道:「練劍還需內力支撐,莫要心急。」
「我不急。」路不幻看向他,眼睛里映出可人的月光,「來日方長呢。」
閔洲眼底一柔,說的是,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