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小書童
路不幻不必抬頭便知閔洲雖然表面波瀾不驚,心裡早已笑開了花。等到四下無人時,恐怕還要賤兮兮地揶揄她。
「哎呀,我當這是誰?原來是我的小書童。」
「小石榴若想做我的書童,私下說與我便是了,無需向整個江湖宣告。」
罷了罷了,此乃權宜之計。
師父說了,修行之人心中包容天地,他人言語入耳卻不必入心。閔洲一定早就知道這自報家門的尷尬時刻,故意等她出糗。
路不幻這顆機靈腦袋沒猜錯,閔洲確實是故意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群芳宴並不是誰都能入座的。一般的隨從都在廳外候著,僅有認定的伴侶才會一同入席。
路不幻那瘦小的身板,加上閔洲一臉玩味的笑意,怕是連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們的關係非比尋常。
所以,閔洲讓路不幻緊跟在他身邊,除了要保護她,也是在向全武林無聲宣告,她是他的人。
路不幻更是不知道,今夜過後,江湖上便傳開八卦「不近女色的無浪公子戀上小書童」。甚至還有人以此寫了戲本子大肆售賣。
終於,各門派介紹完畢,路不幻知道玄青教的人沒來,不知該遺憾還是慶幸。
「好事宜緩不宜急。」她安慰自己道,反正她也沒準備好直面查小滿。
溫淳邀眾人舉杯道:「多謝各路英雄好漢,今日有緣相聚,共飲一杯酒。武林大會還要依仗諸位了。各位請。」
說罷雙手一揚,將酒一飲而盡。眾人也舉起酒杯,將酒飲盡。
溫淳微笑著,看向宴客廳某處不作聲。路不幻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剛轉過頭,便見一人哀嚎倒地,發出奇怪的叫聲。他雙手用力掐住自己的喉嚨,聲音越來越啞,越來越小,直到喉嚨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他中毒了!
眾人被眼前的一幕驚住,突然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溫淳舉起酒杯時,便是朝著這個方向揚起手的。好厲害的功力!
難道他已看出這裡有內鬼?為何會單單給他下毒?
路不幻又震驚又害怕,忽然一隻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是閔洲。
他的嘴唇動了動,對她說了兩個字,「不怕。」
此時,溫淳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來,好像剛才下毒的人不是他:「各位不必驚慌。溫家最看不慣不懂禮數的人。玄青教未派人赴宴,卻安插了個眼線混進來。這做派可不講究。」
「不如將他的耳朵毒聾了,嗓子毒啞了,聽不見也說不出,可保諸位周全。」
席間逐漸湧起一陣稱讚,都在誇溫淳年紀輕輕,毒功已爐火純青。而且仁義善良,只是下毒致其聾啞,並未取其姓名。
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成了聾子瞎子,這叫仁義善良?
路不幻突然意識到,原來大家對善良的認知相差甚遠。雖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在佛祖眼中,即使是內鬼也值得被救贖。
「那如果是查小滿呢?如果他殺了爹娘,也值得被救贖嗎?」
耳邊沒來由的響起這句話,路不幻整個人愣住,聽見嗓子眼裡咚咚的心跳。想念幾句佛經來平復,大腦卻一片空白,一句經文也想不起來。
突然身後一隻手重重拍上她肩膀,「啪」的一聲,路不幻驚出了一身冷汗。轉頭一看,一襲火紅的裙子像火燒雲一樣艷,原來是仉羽蓁。
「小石榴!」仉羽蓁喊道,「你居然騙我!」
路不幻被震得一臉懵。環顧四周,賓客都已起身,四處攀談。閔洲在她不遠處與幾位掌門人說話,時不時看向她。
「騙你什麼?」
仉羽蓁問道:「那天把岩金馬牽到馬房的人是誰?」
「閔洲啊。」
「今日跟你一起來的人是誰?」
「也是閔洲啊。」
「不對不對!」仉羽蓁道,「那天把岩金馬牽到馬房的人不是今天這個。」
仉羽蓁說得急,路不幻終於聽懂了大概。
所以,前些天牽馬的人不是閔洲?仉羽蓁看上的也不是他?
路不幻心中升起一陣狂喜,眼睛里又有了光。她努力剋制嘴角的笑意,企圖用皺眉掩飾喜悅的表情。又道:「你等我去問一問。一定幫你找到如意郎君!」
聽到「如意郎君」,仉羽蓁心中一喜,大咧咧的性子,心情說變就變。方才還暴跳如雷,瞬間變成依人的小鳥:「我再信你一次,一定要幫我問到他的下落。」
「可是一位黑衣男子?」路不幻確認道。
「沒錯!是位很俊俏的男子,身形高大,氣質不凡。」
「你確定不是閔洲?」聽起來很像啊。
「肯定不是!」仉羽蓁連忙否認,「他比閔洲俊俏多了。」
路不幻還未曾見過那位男子比閔洲更俊俏。看著仉羽蓁的星星眼,她突然明白了戲本子上的另一句話:「情人眼裡出西施?」
「哎呀!」仉羽蓁撒嬌似的拍了拍她的衣袖,「我看你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還說你和閔洲不是一對,他看你的眼神可騙不了人。」
路不幻下意識望向閔洲。
他與眾人說完了話,正朝她走來。
不知是風在作怪,還是茶在作祟,路不幻心中湧起一股熱熱的感覺,一直燒到臉頰。那是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