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
嗯,我還活著?為什麼?意識再度歸位時,身體擅自在戰場中徘徊。
我動作遲緩地低頭,身上插了六、七、八……
十一把劍。
這樣能走得快才見鬼了。
為什麼我還沒死?為什麼我赤身裸體?
太安靜了。不是無聲地廝殺,而是帶著死氣的靜謐。就好像,偌大的平原除了我再無活物一般。
我記得一把劍準確地貫穿了我的脖頸,現在也有一把正插在我的心臟上,每一次呼吸劍柄都會跟著收縮。
人被貫穿腎臟不會死,被貫穿肝臟不會死,被貫穿脾臟不會死……
但不可能心臟破損還能存活。
所以……
「嗤」
心臟撕裂的劇痛與灼燒感一同襲來,視野被黑白雪花佔據。
數秒之後兩種異樣感覺一同消失。
我還活著。
本應是猙獰裂口的地方只有一層疤痕。
「嗤」「嗤」「嗤」……
確定了。
我會,一直活下去。傷口迅速癒合,不過五秒便已完好。
我最大且唯一的願望被滿足了。
就連呼吸都變得不同尋常。
我張開雙臂,擁抱被鮮血染紅的太陽:「你好,世界。」
我擁抱整個世界陶醉於無懼死亡的滿足感。
啊,不對。
世界不需要我身後那座骯髒的城。
連國人都守護不了的爛泥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
三個月後,銅城縣,安自鄉,落村村口。
我緩步走入,是個如想象中別無二處的小村:房屋簡陋,農田凋閉,但村民的臉上卻不見灰敗的絕望,而是生動的恐慌。「你聽說沒有,山海關被大軍攻陷啦。」「怎麼可能…」「你別不信,老李都說了,他親眼看到關里全是火!」
…
真和平啊。他們無疑是想要活下去的。可我看不見了,那象徵著渴望的烈焰。
「你好,請問榮義住在哪裡?」
「你找榮義有什麼事?」
我搭話的年輕人神色警惕。
也是,被蓬頭垢面的乞者突然提問任誰都會覺得可疑吧。
「我是他父親榮信的朋友……他在死之前托我帶了幾句話。」
年輕人垂頭,沉默良久,嘆了口氣。
「是嗎,父親果然死了啊。畢竟連關都被破了。」
等等。
等等。
「……父親?」
「對啊。」年輕人苦笑著點頭。「我就是榮義。」
「——」
騙子。
我和你兒子,一點都不像。根本,一點,都不。
騙子。
我也是個騙子。
為什麼不能早點意識到呢?
為什麼就是不敢相信呢?
明明,那個抓著蜈蚣往嘴裡送的小鬼就是我啊。
朦朧中,慌亂無措的聲音傳入神經。
「你沒事吧?額,要吃糖嗎?想哭的時候吃顆糖就好了。別傷心了。」
灰濛濛的糖塊攤在沾滿塵土的掌心。
似曾相識。
我接過,抑制顫抖的手放入口中。
熟悉的甜味在口腔中苦澀地蔓延。
原來,我在哭啊
——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