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窗外日遲遲
【記事
1月24日
冬
可笑,沒有太陽,又怎會有甚麼季節?
來這個世界有十餘日之久了,我有些絕望。
太陽不知為何,消失在天幕中,取而代之的竟是個荒謬的蒸汽火爐?!
儘管我不相信這個說辭。
斷層的歷史將真相埋入塵土。
鏡幕與鏡面將整個世界割離得支離破碎,
飢餓與疾病在摧殘著勞動力的身體,
邪教亦摧殘著他們的精神。
蒸汽科技並沒有帶領人們開闢出一個新的天地,
反倒加重了生活負擔與貧富分化。
舊都官員行政效率低下,腐敗嚴重,警員毫無戰鬥力,無法維持基本治安。
這個異世界大概是被拋棄,或者要隕落了罷!
作為一名偵探,我躋身於中產階層,平均每個大案件的收入有一百銀克朗,以銀克朗較為強的購買力,還能維持較為體面的生活。
在暗面,我也可以做一名鏡面旅者,提升自己的生存能力,探索世界,拓展視野。
兄弟會?一個還未了解的組織,不可貿然加入。
跟蹤那兩人,獲取足夠的信息,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墓園一案曝出了「死靈」侵犯「暗燈」鏡面的企圖。
而且這個鏡面以邪教的形式,在民間傳播,該有不小的勢力。
我實力不足,還是暗中觀察,靜觀其變的好。
願我不要再散發悲觀與絕望的冷氣,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塞尚】
塞尚用潦草的字跡用德語在手掌大小的記事薄上匆匆書寫。
他合上牛皮封面,把三個精巧的微型密碼鎖鎖上,在扉頁插上一根隨時可以划燃的火柴,並綁著一小瓶燈油。
理了理襯衣,拉開房間的窗帘,天幕已經浸成一片湛藍。
廚房仍在喧鬧震顫,看樣子凡登還忙活著早餐。
「凡登,多溫一盞紅茶,準備一壺奶,一碟糖!」
塞尚關上卧室的木門,梳著頭髮,來到書房。
書籍為書架繪上一幅油墨畫。
「《復興斷代史研究》?不是。」
「《一百支笑話與一首絕望的歌》?」
「《上古宗教史研究簡述》,是它了。」
塞尚將一本鑲著金色花邊的黑書抽出來。
「天教?嘖嘖,這教義可夠嚴苛。」
「清修,寡慾,每年十克黃金禮神,什一稅,贖罪券?!」
「現在的聖十字教會可真是把古人牙慧拾了個遍吶!」
「天教對抗邪教數百年。嗯?邪教名字古文字不可辯認?這群吃乾飯的史學家。」
「一個與死屍、血祭有關,傳聞其教眾信奉死亡,應該是死靈了。」
「復興期歷史斷代,只發現天教與邪教同時消失。」
「該死,就沒有死靈的記裁了么?」
塞尚吐出一口濁氣,合上書本,將其插回書架。
「看樣子普通渠道難以獲得有關鏡面與』死靈』的詳細信息。」
「塞尚!早餐好了。」
塞尚雙手撐在桌面。
「來了。」
早餐桌前的凡登罕見地沒有看報,他將紅茶、牛奶與糖推到塞尚面前。
「下午茶早上喝,大偵探,你的習慣挺奇怪啊!」
「今天全天都有事,哪有什麼時間喝下午茶。」
「你,
你真不像一名舊都人。」
塞尚將紅茶倒入奶中,挖一勺糖,添進紅茶中,搖動手腕,捏著銀匙將其攪勻。
「偵探,這房子是我們合買的,早餐卻是我一人做,這……」
塞尚輕吟,
「這什麼這,發揮所長罷了,你一個混在後勤班的老兵油子,可比我偵探做菜厲害多了,不是嗎?」
凡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胡碴氣憤地顫動著。
塞尚含笑,右手握起白瓷茶杯的把手,左手扶著底,抿了口茶。
「好茶!老兵對溫度的把控果然細緻入微。還好還好,兄弟會沒有招攬你,兄弟會要是招你進去便是屈才了!」
塞尚摸了摸胸口,溫潤的眼眸中漾過飽滿的慶幸。
凡登剜了一眼塞尚,赤紅了臉,手攥緊成拳頭,老繭磨得嘎吱響,狠狠的望向掛在牆上的獵槍,像一槍托砸死眼前的混蛋。
塞尚叉起一塊培根送入嘴裡咀嚼,愜意地向後仰,眯著雙眼。
我的快樂果然是建立在凡登的痛苦之上啊!塞尚悟了。
這場早茶是一個人的愉悅,另一個人的悲哀。
餐廳內外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塞尚取下衣架上的舊風衣,雙手纏上纏手帶,將手帕藏進上衣胸部口袋裡。
他踏上皮靴,綁好槍套,風衣一甩套進身體,順手掛上提燈,壓低頭上的獵鹿帽,推開了房門。
蒸汽挾著風鼓入他的鼻腔,工廠的轟鳴聲掀起了貝克街的喧鬧。
馬車踏過泥濘,泥水濺在路人的粗布工裝褲,路人罵罵咧咧地將手中的空酒瓶砸出,在街上左搖右晃地彳亍。
商販的叫賣聲,已經盤活了集市。
貧窮而熱鬧的東區往往比舊都西區醒得早。
那怕天光已暖,西區的上議院、執政廳還是寂靜無聲。
珠寶店、鑒定所、拍賣行以及定製裁縫鋪正打著烊。
恐怕只有金融街才開始親吻晨光。
而東區的貧民窟在蒸汽火爐剛掀起黎明的衣角時就喊醒了整箇舊都。
塞尚在街上踱步,雙手插在口袋裡。
貝克街是東區最乾淨整潔的一條街道,住在此地的都基本是中產階級,可以說是把整個東區的財富集中於此。
兄弟會的分舵沒有設在西區,說明這個組織在舊都政壇與上流社會中沒有太大的影響力與勢力。
但能在貝克街最昂貴繁榮的地段,說明還是有一定的實力和財力。
且東區的治安較差,命案頻發,鏡面與異常事件的出現概率更高,選址在東區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看起來兄弟會是一個會隱藏自己且務實的異能組織。
塞尚由貝克街,轉入貧民道,隱蔽地躲入東區劇院旁的暗巷。
他從屋棚間的鐵把手與窗頭迅捷地爬上,轉腰,上攀,借力,縱跳,靈敏地翻上大劇院的屋頂。
塞尚拍拍風衣上的灰塵,蹲下身子,調整身位,躲開一灘灘污水。
他趴在屋頂,又匍匐前進,側身,從口袋中掏出單筒望遠鏡。
「讓我看看。」
他將望遠鏡舉在眼前。
鏡筒對準了貝克街134號。
塞尚眯著眼,
左手有節奏地敲打著屋頂。
「兄弟會的真面目……」
「是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