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下
余恪敲響霍家的門,沒過一會兒,只見一老僕將門打開。
老僕看到是余恪有些驚訝:「恪少爺?」
余恪道:「興旺伯伯,我要見師父。我爺爺讓我來轉告一事,很重要。」
老僕領著余恪走到後院,此時霍恩第正在院子里獨自練著拳,余恪沒有出聲打擾。
大雪紛紛揚揚落在院子里,屋檐、石凳、石桌上已鋪上了一層銀妝。
霍恩第渾身氣血似浪潮般涌動,周身一寸範圍彷彿有一座看不見的火網。
那雪花剛剛靠近便悄然融化為無形。
霍恩第正在練的這套拳法余恪見過很多次了,前廳練武場里的學徒們都在練,正是霍家拳。
霍恩第從不怕別人把拳法學了去。
學武不是一蹴而就,真正的武學不是江湖賣藝,不存在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說法。
更何況,練習霍家拳需要配套的吐納法。
沒有吐納法配合,練上一萬遍霍家拳,也只是相當於練健身操。只有鍛煉身體的效果而已,練不出什麼名堂來。
半炷香后,霍恩第緩緩收招,平復氣血。
霍恩第望向余恪,神色有些嚴厲:
「恪之,不是讓你這幾天,待在家裡自己練嗎?」
這些天外面太亂,難民來了一撥又一撥。
城內到處是乞丐,城外到處是死人,亂葬崗的野狗都胖了一圈。
聽說還有白蓮教教徒四處傳教。
霍恩第這些天讓余恪在家練拳,也是為了余恪安全著想。
而且余恪的童子功練得已經有一些火候了,沒什麼錯漏的地方。
現在差的只是水磨工夫,不需要他在一旁指點。
練上一兩年,等元氣豐沛,身子骨長開了,就可以進一步修習更『烈』的拳法。
余恪拱了拱手:」師父,是爺爺讓我來的,有件事兒要告訴您。」
「爺爺剛剛出診回來,發現泔水巷那兒有人害了溫病,聽說已經傳開了……」
霍恩第聞言臉色驟變:「溫病,余老確定嗎?」
又連忙道:「我是說是什麼溫病?」
余恪答道:「是風溫!爺爺說此病極易傳染,而且很難治癒。」
霍恩第神情凝重,嘆了口氣:「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余恪躊躇了一會兒,又道:「我爺爺說,過幾天要帶我南下,去找我二爺爺。過一兩年再回津門。」
霍恩第道:「嗯,我知道了,你跟余老去吧。到了南方沒我在身邊,拳腳功夫也不可荒廢了!等你回來了,我教你霍家拳。」
「是,師傅,我知道了。」
余恪行禮告辭,但也沒直接回家,而是去尋霍元甲叮囑了幾句話。
過了兩天,余家收拾完了所有行禮,做好了離開準備。
余恪上門告別師父霍恩第和霍元甲,隨後跟著余荃,從二號碼頭雇了艘二層樓船,舉家坐船南下,離開了津門。
余荃從鏢局雇傭了幾個鏢師,還帶上了府里所有僕役,總計十四人。
家裡只留下了一個腿腳不好,不願離開津門的老僕,照看家宅。
余家上下走了將近半個月,風溫終於爆發了。
天津府數百萬民眾,至少有三成染上了疫病,並且迅速擴散了開來,附近其它各府也跟著出現了疫病的苗頭。
蓋子終於捂不住了。
直到一封來自軍機處的問旨出現在眼前,天津知府戴達州才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派人來請余荃這位享譽天津府的神醫。
想找他商量如何處理風溫一事。
然而余府早已人去樓空,派來請人的官差撲了個空。
北平離天津不遠,風溫源自哪裡這事兒完全瞞不過去。
如果戴達州能及時上報,此事雖然會牽連到他的,但最多降職。
可惜,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因坐視瘟疫不理,瞞不上報。
戴達州很快便被革去了官職下了獄。
海風陣陣,吹得風帆獵獵作響。
余恪趴在扶手上,問道:
「爺爺,咱這是要去哪啊?」
「去廣東佛山,你二爺爺家。」
二爺爺?
余恪腦海中浮現出一張跟爺爺余荃有八分相似的臉。
余荃道:「不記得了?二爺爺去年才來看過你,還送了你一個長命鎖,就你脖子上那個。」
「我記得。」余恪笑道,「當時我還把二爺爺認成您了。」
「二爺爺也是大夫嗎?」
余荃搖了搖頭:「你二爺爺從小頑劣不著調,書沒讀成,家傳醫術也不肯學,晃蕩到三十歲,才讓你太爺爺安排了份收購藥材的營生。」
「沒想到你二爺爺倒有幾分經商的頭腦,藥材生意越做越大,咱家醫館的藥材也是你二爺爺提供的。」
余荃說著笑了:「這次去佛山,定要從老二那兒拿些陳年寶葯來!」
從津門港口出發,沿著海岸線到澳門,有近萬里之遙,即便乘船日夜兼程,也需要一個多月時間。
到了澳門以後,還要乘坐馬車走官道,將近三百里路程,要兩三天。
這年頭海盜也不少,海面上並不安全。
所以余荃走了青幫的路子,跟一隊商船一同南下,大大小小二十多艘船,尋常海盜根本不敢招惹。
一個多月以後,一行人終於到了佛山。
「到了。」
馬車停在一座府邸前,匾額上面寫著『余府』兩個大字。
忠伯走上前,叩響大門。
一僕從將門打開,顯然認識忠伯,驚呼出聲。
和忠伯聊了兩句,便連忙將余荃一行人迎進門,另一位僕人進入內堂通報。
沒一會兒,一位鬚髮皆白,但面色紅潤老人快步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人,有老有少。
那老人一席黑色儒衫,頭戴瓜皮帽,腳步沉穩有力,正是余恪的二爺爺余茼。
相比余荃,余茼的子嗣後代可就多多了。
他續弦了一位正妻,還有兩個妾室。嫡子有三個,每個妾室又都給他誕下了一個女兒。
一共有兩個女兒,三個兒子。
兩個女兒都已經嫁出去了結婚生子,另外三個兒子最大的已經年近四十,最小的也有二十七八。
三個兒子都在幫他打理手下的藥行,關係和睦。
這位二爺爺,不僅生財有道,治家的手段也不差。
「大哥!」
兄弟二人一見面,立刻一個大大的擁抱。
一陣寒暄過後,二爺爺問道:「大哥,你怎麼突然從津門過來了?也不提前招呼一聲。」
「唉。」余荃嘆息一聲,將前因後果簡單地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