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下長談
傑拉爾德恢復意識的時候,他正靠在鏡子上,全身酸軟,那種感覺就像是跑了一個馬拉鬆緊接著再來一趟鐵人三項。
好在傑拉爾德靠在鏡子上,要不估計他腳下一軟就會坐倒在地,到時候恐怕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他雙臂支撐著膝蓋,俯身大口大口喘息著,過了很久才慢慢恢復過來,才有精神打量眼前的情況。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手中的利劍早已不知所蹤,在他的眼前,場景一片狼藉。
十數本書隨意地躺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板上,或開或合,形態各異。
書的周圍是一頁又一頁內容各異的書頁,它們亂糟糟的散落著附近的地板上,數量之多就像是整本整本的書籍被徹底拆散開來。
大多數書頁上還有黑漆漆的火痕,像是被烈焰的高溫熏黑了一樣,只不過結合散落書頁上隨處可見的黑色粉末來看,傑拉爾德更傾向這些書頁真實經歷過烈焰灼燒。
眼前的書架和書桌情況也沒好到哪去。
最近的長桌像是被什麼東西暴力撕扯掉了大半,缺口處能夠明顯看到突出的木刺,隱約能夠看到其上殘存的黑色火焰。
右邊的一扇書架上開了一個半個人大小的大洞,大洞貫穿整個書架,透過空洞能看見後面的書架從中間的位置攔腰截斷。
最誇張的是窗邊的景色。
某扇落地窗整個爆開,就像是圖書館遭受到了定向爆破,破洞的地方參差不齊,但是完全看不出來之前這裡曾經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月色皎潔明亮,那種令人不得勁的注視感消失不見了。
傑拉爾德甚至感覺月色真美。
整個圖書館般的「安息之地」籠罩在清冷如水的月光中,窗格的影子投射在不遠處長桌旁邊長椅的靠背上,一名少女沉默地坐著,抬頭迎著月光。
整個「安息之地」寂靜無聲,似乎只有清冷的月光和無人翻閱的書冊,之前傑拉爾德遭遇的一切不真實的像是一場夢。
少女長著一副東方面孔,大約十三四歲,穿著一身潔白的小夜禮服長裙,稚嫩的臉上流淌著輝光。
少女是傑拉爾德的老熟人,確切的說是在他夢中的老熟人,儘管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就是有這一種莫名的熟悉。
不知為何,少女臉上流露出「我已經活了幾千年」的沉默和悲傷,就像是看過了世界從無到有,她所有的只是虛無。
「我在夢中?還是醒著?」傑拉爾德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第一次見到少女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那表情陌生而冷漠。
「很不幸,這一次你不是在夢中。」
少女看向傑拉爾德,笑了笑露出一個傑拉爾德看不懂的表情,透過她深紫色的瞳孔,傑拉爾德看見了如同神明一般的憐憫。
「雖然我不是實體,但經過你這一次大鬧,對我來說現實和虛幻的邊界模糊了很多,相信我,你不會希望我真正成為現實的。」
這一次少女的神情嚴肅了許多,全然沒有玩鬧的樣子。
「傑拉爾德,別在糾纏下去了,離開「遊騎兵」和海拉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好嗎?」
少女的語氣中竟然帶了一絲懇求,彷彿此次出現就是為了規勸他一樣。
傑拉爾德默然,他早已深陷其中,如果不能幹掉「西西弗斯」,就連活下去都是奢望。
寂靜,久久的寂靜,傑拉爾德和少女都沒有說話。
就像是他們都有著心事。
或許這就是命運,命運就是那種看不見摸不著,但你就是掙脫不掉的東西。
你以為逃到了足夠遠的地方,躲在某個地方,砌築起高牆,試圖永遠遠離命運,殊不知一回頭命運早已悄然跟著來到你的身邊。
只需要一兩次的機會,自以為的高牆就會徹底垮塌,沒人能夠拒絕命運。
如果不幹掉「西西弗斯」,傑拉爾德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會被「遊騎兵」毫不猶豫的拋棄。
如果幹掉「西西弗斯」,那麼傑拉爾德會進一步與「遊騎兵」糾纏下去,越陷越深。
這是他的命運,無解之結。
「你知道為什麼這裡的「煉金裝具」會主動攻擊你嗎?」似乎是為了打破寂靜,少女主動開口提起了話題。
傑拉爾德搖頭,他本來因為這一切全都是取得「煉金裝具」必須經歷的,試煉,但看少女的意思,這一切另有隱情。
「因為畏懼,這裡的絕大多數「煉金裝具」全都本能的害怕著你。」
少女輕笑出聲,美得像是極盛時候的櫻如雪。
「雖然今非昔比,但你畢竟曾經是如同君王一般的存在,「煉金裝具」們雖然貪心,但是他們也懂得畏懼。」
「君王?我?」傑拉爾德指了指自己,聲音很輕,他想起記憶中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年。
「這裡只有一件「煉金裝具」不怕你,甚至渴望著重新回到你的身邊,那就是你的劍,從前是你的,現在是你的,未來依然是你的。不絕不滅,直到時間盡頭。」
傑拉爾德想起了之前的飛劍,若有所思。
眼前的少女就像是全知全能的神明,彷彿能夠洞悉一切,傑拉爾德不由得想試著問一下娜塔莎的蹤跡。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真是搞不清楚你,如果我說只要你不去找她,放任那個女孩消失,你就能徹底遠離「遊騎兵」,你會怎麼做?」
少女直勾勾看著傑拉爾德,似乎想要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什麼。
傑拉爾德動心了一瞬間,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少女沒有說謊。-
但他還是開口「能告訴我怎麼去找娜塔莎嗎?」
傑拉爾德就是這樣的人,信奉節能主義,厭惡一切麻煩的事,但是一旦捲入其中,他卻無法毫不負責地抽身而去。
少女似乎早有所料,神色全然不變。
「我可以告訴你怎麼去找她,但是等價交換,你需要滿足我的要求。」
「什麼要求?」
「賦予我名字,我現在類似於「煉金裝具」的自我一般的存在。」
「你原來沒有名字嗎?」傑拉爾德有著震驚。
少女則是看著他,面無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奧利維亞。」傑拉爾德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
少女點了點頭,指向傑拉爾德身後的鏡子。
「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傑拉爾德聞聲照辦,下一刻堅硬冰涼的鏡面似乎融化了一樣,就像是流動的金屬,傑拉爾德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鏡面吞入其中。
奧利維亞看著夜空中皎月,喃喃自語「這不是記得很清楚嗎?就像什麼都沒能改變,連帶著我就像是一個笑話,神明啊,這就是你所想見的一切嗎?」
清風不語,明月長存,幾乎一閃之間,少女的身形消失不見,只剩下夜等在「安息之地」一次次的回蕩。
此時的傑拉爾德感覺像是在坐激流勇進,如水般的感覺籠罩著他快速前行著,此時的他還不知道他即將觸及一段隱藏的真相。
————————————
(今日更新1/1,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