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初醒
「沉著,沉著!」
卧室里擠滿了人,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擔憂,眼前的這個男人是這個大家庭的頂樑柱,如今一病不起。
此時屋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可看著床上的男人不斷在病魔手裡掙扎,誰也沒有回春的能力。
從別人的交談中得知,此人是黃浦第三期學生,前些年回鄉來大展拳腳,本該有大好前程的人生,卻不知怎的染上了這樣一場大病,真讓人可惜啊。
正說道,突然床上的人開口喃喃,本亂鬨哄的房間突然安靜,好像一張大手把正在傾瀉洪水的口袋紮上了一般。
「是學生,負了母校的栽培。若有來生,學生定當傾盡全力,挽救黎民蒼生,匡扶江山社稷……」
「鴻,鴻?」坐在床邊的妙齡少女興奮地跳了起來,「爹!鴻醒了,醒了!」
聞聲,一名年近中旬的男人走進了廂房,來人正是這兩個孩子的父親——雷致。雖已年近中旬,頭髮斑白,可雷致的眼神總是那麼有力量,搭配著一席綢絹青衫,卻又給人一團和氣的感覺。
「來,靈兒,讓爹看看鴻兒。」
只見他徑直走到床邊,小心地撩起鴻的衣袖,四指輕搭在腕上,感受著鴻血管里的每一次搏動。
不一會兒,老父親臉上緊張的神情不見了。
「誒,」雷致長嘆了一口氣,「脈象平穩了,看來鴻的病情好轉了。」
雷致鬆了一口氣,兒子病情的好轉,讓他這個鰥夫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同樣對於雷靈來說,弟弟的痊癒也讓她欣喜若狂。
自從兒子雷鴻昏迷后雷致對靈兒的要求就越發苛刻,本一心撲在武藝上想學木蘭從軍的靈兒,因為弟弟這次的昏迷不得不學起了女工,好給父親減去一份壓力。
「現在好了,弟弟醒了,這也就意味著自己能繼續武刀學藝了。」想到這裡雷靈差點激動的跳起來,但又轉念一想,「先得讓弟弟完全康復,再做其他打算。」
躺在床上的男孩兒緩緩睜開了雙眼,長時間的昏迷讓他的眼睛暫時還無法適應陽光。先是眼前一白,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看清站在自己床前的兩個人:前者是一個身長八尺,和顏悅色的中年男人;後者是一個面如凝脂,眉眼如畫的少女。
「爹,姐。」鴻脫口而出,可又愣了會兒。感覺眼前的人讓他又熟悉又陌生。
「鴻兒,你這一病可是昏迷了三個月呢,」雷靈一邊說一邊將熬好的湯藥從砂鍋中倒到了碗里,遞給了雷鴻,「這三個月你嘴裡時不時嘟囔,就在剛剛啊,直接給喊了出來『天下蒼生』。眼珠子還在眼皮底下亂轉,我就覺著你要醒了。果然是這樣。」
鴻接過湯藥,抿了一口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我感覺我這三個月來都一直在做一個夢,又不像是夢,它是那麼的真實。派系林立,軍閥混戰,好多血肉橫飛,好多流離失所……」
「好了,」雷致趕緊打斷了雷鴻,「鴻兒,你大病初癒,正需要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休息吧。」
雷致一邊說一邊給雷鴻蓋好了被子。帶著雷靈走出了廂房。
鴻躺在床上,通過木幾邊的窗子看到了自家的院子,看到了不遠處那個被汨國奉為國柱的熾陽山。如今正是金秋時節,山上已經黃了個遍,庭院里的幾個家僕正忙著打掃飛來的落葉。
「莎——莎——殺!」
鴻從夢裡驚醒,
這個駭人的聲音讓他冒了一身冷汗。
他緩緩從床上起身,披上了一件羊毛大襖。
「昏睡了這麼久,不如出去走走,這樣也能好好恢復身體。」
推門而出,秋日的陽光迎面撒在少年的身上,讓他感到了久違的暖意。煞白的臉在暖陽的照耀下也漸漸有了血色。只是秋風依舊刺骨,雷鴻還沒好好地感受陽光,就被一陣掠過,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鴻裹緊了大衣,灰溜溜地又逃回了床上。
回到床上,鴻一時間也無法入睡,只是盯著窗外的山,又回憶起了自己的夢。在夢裡,除了有那些堪稱人間地獄的場景,也有不少天堂的美好。
其實鴻挺喜歡在黃浦學習的那段夢。與現實里的私塾相比較,黃浦的大學堂氛圍更讓人留戀,也更能激發人的學習興趣,況且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能互幫互助,言談舉止皆是實業救國,少了私塾里只讀聖賢書貨與帝王家的風氣。
說到這,鴻牢牢記得學堂門口孫先生的題詞: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怕死勿入斯門。
」孫先生是誰?」鴻一時想不起來了,「大抵是一個有膽識的大儒吧。只記得膽識這一塊,孫先生確實破雲衝天,直達霄漢。」
漸漸的鴻的思緒又回到了黃浦,回到了大學堂。課堂上先生正書寫著課議題——「講戚將軍《紀效新書》」……